!!!!季荷苑本是萧黎母亲的寝宫,是个极为冷清寂静的地方,除了陪侍的两个宫人,偌大的宫殿就只有云雍自己,本来就是凄冷的冷宫更少了几分人气。不过云雍并不介意,相反,他十分高兴,本来就不喜欢应酬和虚礼,人少、冷清也好。
一大早出发,到了宫中已过正午,忙忙碌碌的归置,听宫中的规矩————一个年长的公公鸭嗓般的唠叨,让人异常头痛。直到傍晚,才清静下来,云雍吩咐宫人早早的睡了,可是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披上件单夹披风,穿上鞋袜,走了出去……
虽是冬末春初,天气却十分寒冷,晚风一吹,直叫人寒入心底,云雍不禁抖了抖,犹豫一下,还是走了出来。
月光洒在园中各处,像披了件金黄色的丝绸,多了几分柔美。不知不觉走到了园中深处的池塘旁,荷花早已枯败,只剩下些残破的荷叶,柔柔的月光洒在上面,虽已成暗绿色,却能看的纹理分明,仔细一看,竟是……
云雍顿时只觉心中一痛,强烈的窒息感仿佛挤出了肺中所有的空气,压得人呼吸不得。
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那是云隐国特有的荷花!
每到夏季,淡粉色的季荷含苞待放,香气宜人,让人忘忧。翠绿翠绿的荷叶衬着粉嫩的花瓣,亭亭玉立,锦鲤在荷叶间嬉闹玩耍,多么的畅快和……自由。
想到这云雍不禁苦笑,自由,恐怕今后就是自己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了吧……禁锢在这深宫之中,就好比是笼中之鸟,池中之鱼,逃不出巴掌大的地方!国已不国,自己也已是无根的浮萍,和这在异国他乡枯败的季荷又有何不同呢?
夜深人静,云雍默然不语,看着一池的枯荷发呆,忽然,零碎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公主,柳彦之已经伏诛,云德妃已经确定真的疯了,接下来要如何做,请您示下。”男子低沉押韵的嗓音略带沙哑,夜一样的迷人。
“皇弟呢?”
“经太医全力调整治理,现已痊愈,不过还需调养……”
“细节就不必一一禀报了。”
“是。那……小皇子该如何安置,请公主示下。”
“安置吗?呵呵,不必了,拉瓦,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有些人,是不能久活的……”说到这,萧黎一顿,久久不再言语,缓缓走向季荷池。
云雍躲在季荷池旁的一棵柳树后,蜷缩着,丝毫不敢动,但由于国丧身上的披风是莹白色的,在月光的照射下十分显眼,略一犹豫,云雍迅速的将它脱下,塞到柳荫下。
“拉瓦。”
“是。”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到这来吗?”萧黎低声问着,不等拉瓦回答,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自己答道,“因为母亲在这,我的,母亲……”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那年,是我,不!是朕,亲手将她的骨灰撒在季荷池内……若不是云德妃那贱人,母亲何至于尸骨无存!”萧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空气更加凝重,令人心寒、不安。
“公主……”拉瓦不敢再劝,“听凭公主吩咐。”
“这样也好,当着我母亲的面,也没什么不好说的。皇弟他断不能活,但也不能死在我、朕手上,这事,要做得干净利落!我要他死的令朝臣们说不出不是,而且,云德妃留下的余党一个也不能放过,野草烧不尽,会要人命的!十一他们查的也差不多了,一块办吧,你过来……”拉瓦随即附耳过去……
云雍听到这等宫中秘闻,心中大骇,几乎要忍不住出声,下意识的向后一退,正好踩在枯落的柳树枝上,顿时惊住了三个人。
“什么人?!”萧黎立时瞥向拉瓦。
拉瓦得到示意,一个翻身,准确的落身在云雍所在之处,反手一抓,毫不费力的擒住了云雍。
皎洁的月光撒在云雍脸上,也拂去了他初时的惊慌,事到如今,反而更容易镇定,于是,他平静的看向拉瓦,“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拉瓦看了云雍一眼,默然,放开了手,一起走到了萧黎面前。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云雍面无表情的看着萧黎一眼,萧黎一身洁白的孝服未脱,头上只带着两三朵白绢小花,在月光的衬托下,竟也有几分空灵、孤寂。倒是一副孝子贤孙像!云雍心中不屑,猛的低下头去。
“哟,表哥还学会偷听了,云隐国的家教真是与众不同呢!”萧黎看清了偷听之人,唇边咧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走到云雍面前,勾起他的下巴,直视云雍的双眼,一点点扫过眸中的每个角落,才消除了自己眼中浓浓的杀意,却依旧抬起他的下巴,不曾松手。
尖尖的手指甲勾住了云雍的下颚,云雍立时吃痛,眼中瞬间划过屈辱、不甘,挣了挣,别过头去。
“不说话吗?”萧黎危险地摩挲着云雍玉一样光滑的脸,“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解释一下吗?”
“……”
“呵,好,真好!”萧黎不怒反笑,“不教训教训你,你就永远也学不乖!”
云雍忽然想到萧黎手中那几千云隐国人,心上一寒,急急的开口,“殿下,云雍、云雍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只是异地难眠,四处闲逛,未曾想叨扰了殿下……”几句话说得艰涩无比。
“异地难眠?呵!表哥真是养尊处优惯了!没关系,以后,会也在这住上二、三十年的,也许一辈子,早晚会熟的!”
“你!”云雍一时没忍住,只吐出一字,就硬生生的憋回了下言。
“你?你该称呼朕陛下。”萧黎居高临下的看着云雍,又看向天空中那一轮圆月,“月是故乡圆。你慢慢欣赏吧!没关系,虾米又能搅出多大的浪花!”
“让你好好品品这其中滋味……”萧黎意味深长的勾嘴一笑,收回已经逡巡到云雍优美的颈部的手,转身,离去。
云雍呆呆的看着离去的萧黎,心中溢满了悲伤、萧瑟……以及厌恶。晚风一吹,他像一片秋天里的落叶,瑟瑟的抖了起来……
晚风吹乱萧黎的发丝,也吹乱了人的心。
“拉瓦,刚刚是朕失态了。朕又要杀人了,你、你怕吗?”萧黎一顿,不等拉瓦作答,又是勉力一笑,“看朕问的是什么话呀……拉瓦也是见血见惯了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血见得多了,和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也见得多了,可是刚刚我怕了……”
拉瓦惊讶的看着他的公主,乌黑的眸子在夜色下泛着意义不明的柔光……公主……她竟会说怕!真是不可置信啊,公主手下从不会饶人,自己也曾跟随公主入军营,就算手下没直接杀过几个人,可间接死在公主手上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初,凌家不也就那么灭了吗,凌家嫡子不也被弄进公主府;就算是亲生母亲故国的云隐国,也眼睁睁的看着它灭亡……公主是冷血的!情之一字,在您的眼中心中,从未吐露,为何在已经胜利之际,多次露怯呢?
“呵呵,你以为我怕血流成河吗?怕杀人吗?”萧黎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杀一个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早就不会怕了!只是,只是刚才,又想到了我母亲,那个一辈子见不得半点血腥的女人,她要是还在,又会劝我的……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再听的!其实她那么洁净的人,我是不该打扰的,不该去打扰……”
“公主……拉瓦嘴拙,不会,不会劝……”拉瓦不知所措。
“没关系,有些话,已经憋在心里几年了,今天说了好……以后就不会了!你跟了我几年了,我信你,你懂吗?等此事一了,朕如你所愿!”
“拉瓦明白”按下心中的惊喜,拉瓦沉声郑重的回道。
“给皇弟安排到东莞去吧。”
“东苑?”
“刚刚在那里是我不够冷静,做,自然要做到滴水不漏,就算让他住到东宫,他也没那个命一直住着……”
“拉瓦明白。”
“云雍那,派人盯着点。虽然他没什么势力,但对外,仍是我的人,他要真说出什么,朕也不好收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