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操场是教学楼,正处于下课时间。
学生们在教室里嬉闹,早上詹程程受罚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谁都不会再在意。只有姚菲笑吟吟地看着操场上受罪的人,而她旁边的孙倩却是皱了皱眉,似乎也不喜欢这种场景。
一组三排跟四排的人,同样脸色不佳。
周蒙担忧地看向操场,江奇则是骂:“这校主任也是够变态的啊,让人罚站一天还没完哪!妈的,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他的身边,盛星河正趴在桌上睡觉,怕吵,他还拿校服蒙住了头。
可雨越来越大,先前只是飘摇的小雨,后来渐渐转大,随着风呼呼打到窗台上,玻璃窗被刮得噼啪响,窗子来回晃动。
雨声惊到了盛星河,他将校服一掀开,不耐的抬起了头。
这一眼便是一愣,窗户像个玻璃相框,里头画面是操场的远景,詹程程就站在那。雨幕哗哗,她不躲不避,任由雨砸在身上。
盛星河没料到她仍在那顽强不屈,微拧起眉,“这女人傻吗?”
没人回答,回应他的是越来越大的风雨,那道细瘦的人影就在大雨中浇淋,这时一阵风刮进教室,江奇打了个哆嗦,倒吸气:“嘶!关窗啊周蒙,风刮起来了,好冷……啊欠!”打完喷嚏又看向操场:“哎呀,咱坐在教室里都这么冷,那操场上的小蘑菇可怎么办,唉,这丫头,长着一张乖顺的脸,怎么性格就这么倔!”
他嘀咕半天,这才发现盛星河竟然看向窗外,目光直落落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灰暗,屋外的雨势彻底转为了暴雨,倾盆般砸到人间,操场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仿佛一株被暴雨袭击的小树,随时都可能倒下。
盛星河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可江奇偏偏在他耳边说:“哎呀盛爷,您就别看了!反正啊你们恩怨两清了!还看她干嘛!就让她淋呗,淋湿淋病都是她的事……”
又嘻嘻一笑,“哎,你别说,今天大降温呢,这天气最容易感冒,再加上暴雨淋一场,小蘑菇多半就要发烧,到时候烧个三十□□度,啧啧,这酸爽……”
“妈的!”江奇话未完,一声低喝传来,“她是不是傻!!”盛星河猛地起身,冲了出去。
第12章 对峙
冷风呼啸,盛星河走到了教室门口,教室里的孙倩意识到他的动机,拦了过去说:“盛星河,你干嘛去!”
盛星河径直绕过她,脚步不停。
“盛星河!你非要跟我作对吗?”
这回说话的不是孙倩,而是走廊外暗自得意,欣赏那“雨里罚站”的姚菲。
姚菲的小皮鞋一步步踏在地上,缓缓上前,“盛星河,上次看在孙倩的面上,你帮詹程程我都没说什么,但你也别太过了。”
她挑了挑眉,继续说:“盛星河,我知道你们盛家背景硬,一般人惹不起,可我们姚家也不是吃素的,你真要闹得那么难看?”
盛星河看着她,居然笑了,“姚菲,我很少讨厌女人的。但不得不说,你是最令我讨厌的那一个。”
“盛星河!”姚菲怒喝,活这么大,她还从没被人说过讨厌。盛星河倒是笑得愈发灿烂,“还有,姚家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要不,你就拿到我面前,看能不能把我盛星河吓死。”
话落大步而去。
※
天色乌压压的,寒风凛冽,操场上水渍遍地,大雨倾盆,像是苍穹破了个窟窿,千万道雨线砸向地面。
盛星河冲到升旗架下时,詹程程早已被淋的浑身透湿,但仍是保持着孤立笔直的姿势,一如骨子里不屈的意志。
盛星河冲过去嚷:“你傻吗?木头脑袋啊,走啊!”
詹程程纹丝不动。
盛星河更大声,“你他妈要在这干嘛!站一天还不够,下这么大雨,想淋死是吧!”
风大雨寒,詹程程已经冻得嘴唇发乌,她仍寸步不移。
盛星河终于被她激怒,他拽住她手腕,“詹程程!你倔什么倔!你以为你这样就代表正义了,你给我滚回教室!”
而随着他的爆发,站了一天的詹程程也终于爆发出所有情绪,她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没错!我不走!!”
“回了就等于认罪。我没罪,我不认!!今天别说是教导主任,就算校长,市长,省长,国.家主.席,站在我面前,我都没有错!!!”
“抄了就是抄了,任何人都不能把这个事实磨灭!!”
“不能!!!”
……
两人就那么淋在雨里,向对方嘶吼。
寒风暴雨打到身上,盛星河气到极点,他指着詹程程,“好,好啊……”
下一刻詹程程一声大叫。
盛星河猛地倾过身,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
※
詹程程是被盛星河拎到教室的,所谓的拎,就是一只手将她提起来,夹在臂膀下,参考女性拎单肩包的姿势。
詹程程当然有反抗,可她那细小个头哪敌得过盛星河,盛星河就在学校一路惊诧的目光中,拎包裹般将詹程程丢进了教室。
在外风吹雨淋一天,进入教室的詹程程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远比上次在卫生间被人袭击更为狼狈。
班上同学看到她进来眼神各异,甚至还有声笑传来,“哟,程程同学回来了?是终于想通了,准备向我道歉吗?放心,我这个人很大度的,只要你认错,我不会跟自己同学真计较的。”说话的是姚菲。
詹程程没有理她。
姚菲也没有生气,只笑着,意有所指地说:“好啊,你就继续坚持吧,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姚菲说完,心满意足地坐了下去。
詹程程跟着坐下,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同桌周蒙趴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隐约有抽泣声传来。
身后江奇低声道:“不知道是谁把周蒙衣服划破了,她……”
詹程程低头一看,周蒙趴在桌上,背上搭着一件外套,像是用外套遮羞,她掀开了外套一侧,就看见里面的贴身衣物,被人从后面划开,那锐利的口子,应该是小刀之类的利器,口子就划在背心正中的位置,那刚好可以露出里面的内衣带,十六岁的女孩,被人当堂划破衣物露出内衣,还被无数同学看到,包括男生,这该是怎样的羞耻!何况还是这么害羞内向的周蒙!
詹程程猛地看向姚菲,姚菲的反应无辜又惊讶:“呀,周蒙是怎么了?为什么哭啊?”
詹程程的手都捏成了拳,姚菲是故意的,周蒙背后的口子,一定是姚菲找人趁周蒙不注意划开的,就因为周蒙是自己的朋友,上次卫生间事件周蒙还给自己做过证,姚菲这就是报复!
从未有过的怒火猛地冲上头,詹程程猛地起身,冲到讲台上。
许是从未见过她这样恼羞成怒,全班都吓了一跳,就连姚菲也是一愣,“詹程程,你做什么!”
詹程程牢牢盯着姚菲,“姚菲,咱们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姚菲不怒反笑,“你谁啊,也配跟我算账!”
詹程程一反常态,毫不退却,“配不配算一算就知道。”
这时来上课的班主任老师进来,愣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姚菲抢道:“老师,詹程程同学突然回来了,她这是对校领导的处罚不满意吗?可以叫校主任一起来啊。”
说曹操就是曹操,校主任看操场上没有詹程程罚站的身影,追进了教室,指着詹程程说:“詹程程!你好大的胆!谁让你进教室的!体罚完了吗?”
不待詹程程回答,盛星河的声音传过来,“是我让她进来的!老师啊,我可是为学校好,您要教育学生我们没意见,可是这么大雨,您把学生往雨地里放,淋坏了怎么办……别的不说,这操场外就是大马路,人来来往往都看着,您就不怕影响我们学校的声誉?”
这话听着是辩解,可态度理直气壮,几乎就是顶撞了,校主任眉毛拧起,脾气正要发作,可想起这个学生的家境,他将火转向了詹程程,“行啊,进来可以啊,那你认错了吗!啊?詹程程!!”
“该认错的是姚菲。”詹程程分毫不让。
“詹程程,你真是不得了!记过都不怕是吧!简直无法无天!”校主任又开始咆哮,向着班主任道:“叫她父母来!”
班内陷入混乱,班主任又想护学生,又怕得罪上级,左右为难。
詹程程倒是渐渐缓和下来,大概这世上有些人的性格就像弹簧,压力越大,爆发力越大,詹程程就是典型的代表,越是慌乱就越逼自己冷静,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班主任:“陈老师,您不用为难,您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可以还自己一个公正!如果我没有做到,叫父母或者记大过随校领导处置。”
校主任挑眉,在讲台边闲闲地找了位置坐,是个讽刺的意思,“行,我倒看你玩什么。”
第13章 反攻
校主任挑眉,在讲台边闲闲地找了位置坐,是个讽刺的意思,“行,我倒看你玩什么。”
詹程程看向姚菲,“姚菲,咱一件件的说,先不提抄袭的事,上个月,你指使人对我校园凌霸,你认不认?”
姚菲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提醒你,当时我说,你指使了九班的男仔头来对付我,你不承认,还说根本不认识她,好,我现在请求老师调查,可以去九班问,也可以在本班学生中问,我不信,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你们往来。”
姚菲表情微顿,她跟男仔头的来往虽然隐秘,但全校那么多人,不可能完全没人看见,要是真盘问,肯定能问出什么,但姚菲仍是保持着骄矜之色,“詹同学,请你尊重一下老师,老师这么忙,你要她一个个盘问,你把老师当什么?”
“不问也行,那我们就查监控好了,不忙老师,就你跟我、孙倩,再加班长作为见证人,学校里离洗手间最近的就是打水房,我听说打水房外有个监控,去洗手间必须经过那里,我们查一查监控,什么蛛丝马迹都跑不了。”
姚菲嗤笑,“詹同学,你说那什么我跟孙倩欺负你的时间,都多久过去了,要查,查哪一天的监控啊!”
詹程程准确无误的答:“10月14号,下午2点到2点半之间。”声音一顿:“不好意思,那天月考最后一场,我印象很深,不管过多久,我都会把时间记得牢牢的!”
姚菲眸光微闪,很显然,她是不敢查的,她静了几秒,看向老师跟校主任,“老师,詹程程明显就是转移话题,她明明说只要十分钟证明,结果要我们一群人跟她看监控,这哪是十分钟能弄完!我不想再跟她说下去了,没有意义!我还要学习呢!老师还要上课呢!”
这番话强词夺理,却可以从侧面理解为心虚,班上的人,包括班主任,表情都有些微妙。
詹程程也没纠结,“行,你不敢查,我们就继续下一个话题——抄袭。”
姚菲还没回话,校主任气吼吼插.进来:“詹程程你还敢提这事,你跟刘俊以一起诬陷姚菲!是我罚你罚的太轻,你不长记性是吧!”虽然校园欺凌的事让他对姚菲有些摇摆,但文学大赛的事,他不可能动摇,不仅因为姚菲跟他有私人关系,更因为姚菲是他力保进赛的,这关乎学校荣誉。
“主任,既然您这么说,公平起见,我有个提议,这事如果我不能自证清白,我任您处置,但如果我指认成功,姚菲抄袭成立,也请您给她相应的惩处,我也不要她记过甚至叫父母之类,我只要她做一件事,和您罚我一样,在红旗下罚站,并且——”
詹程程加重语气,“抱着大字牌,上面写“抄袭可耻,剽窃有罪!抄袭狗改过自新!”
这话一落,全班皆惊,谁都没想到温静的詹程程一旦反攻,会这样大胆锐利,班主任生怕教导主任又发飙,正准备去劝,却见教导主任看向姚菲,而姚菲笑了,“行!我看你继续编!”
她才不相信詹程程一个没钱没势的普通学生有什么本事,且不说没什么人看过刘俊以的诗歌,就连刘俊以发表的网站都被她家找人删了链接,任何痕迹都不留,她倒要看看詹程程能翻出什么浪。
她伸手,笑吟吟对詹程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既然你那么说,那你上证据吧!
詹程程什么证据都没拿,只是背过去抓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字——“荑”。
“姚菲同学,我请问你,这是个什么字,读什么,又是什么意义?”
台下人都摸不着头脑,姚菲更是嗤笑,“你这是又是什么花样,突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怎么知道它有什么意义!”
只有一组三排座位的刘俊以,陡然盯紧了那个字。
詹程程一笑,接着问:“姚菲同学,那我再问你,你的作品后半段是什么内容,能背给我们欣赏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