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笑着谢恩在一边坐下,笑着打趣敏妃:“多谢娘娘想着我们,那嫔妾以后日日都来烦娘娘,娘娘可不许嫌弃嫔妾。”
敏妃早就习惯了丽嫔那张嘴,没好气的说:“随你,也不怕王贵人笑话,好似本宫不叫你来你就不来一样。”
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也叫人沉迷,可惜万岁爷看不见,良品见敏妃这样说也就没了脾气,好声说道:“我的好娘娘,嫔妾来就吃娘娘的几块点心,现在娘娘也会吝啬那几块点心不成?”
敏妃别了她一眼,就拉着王贵人说话也不理会她了:“就你嘴贫,王贵人你别理会她,咱们好好的说说话儿。”
王贵人第一次见这么亲和的敏妃娘娘,心里觉得新奇应对起来更加谨慎了。
这样的雪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知道停了,慕桑坐在铺着绣玉兰花椅垫的玫瑰高背椅上看着落雪,一边想她有点讨厌这样的雪天,各处白茫茫一片;却又有点喜欢这样的天气,不用出门只是坐在门口看着天空中的雪花,不用应付没完没了的争斗;看着这样的雪花她不由得想起万岁爷怀里的那个樱花色的手帕,被万岁爷那般薄情的人也那样珍藏着想必是个重要的人,是万岁爷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她现在有点羡慕那个帕子的主人,有人护着,有人爱着;他们之间或许有身份上不可逾越的距离,但他们之间是纯粹的感情,真正的爱着彼此。
这样感情与她不可遇而不可求,慕桑有点伤心的想,她与万岁爷之间只是彼此心明意白的合作,不,或许是交易更为妥帖一些,她是宠妃,是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也是集后宫三千仇怨于一身;以前她想就这样罢,但是现在她觉得好累,这没完没了的斗争让她失去了兴趣,万岁爷也有藏在心底的爱人,她们这样算什么,对她对他对他藏在心底的爱人算什么?
慕桑想她终究是不明白这些的,那个手帕的主人知道后不觉得伤心吗?看着自己爱的人宠着一个骄横的嫔妃,还是他们都明白游戏的规则,只有她在这儿胡思乱想、看不明白。
慕桑觉得心里发冷,就紧了紧身上的海棠红镶银鼠毛织锦披风,底下的杏红底子遍地桃花对襟软纱袄贴在身上也不觉得有温度,碧妆见贤妃娘娘如此就拿过一个粉蓝团绣烟霞紫芍药套着的手炉塞在慕桑手里,并劝道:“娘娘,天冷了,你往屋里坐。”
慕桑看着碧妆的担心报以微笑,说:“没事,我就看看雪。”碧妆知道娘娘看着是好脾气,性子里的固执是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顾玥身着桃红天香绢绣太液莲齐腰襦裙,扇形刻花鎏金银钗挽着了个同心髻,在发髻上单单的插着一支绯色堆纱宫花,衬得顾嫔越发的娇嫩美丽,手上套着浅紫色绣花绸缎手笼,披着淡紫色镶边云锦兔毛披风;轻移莲步娉婷而来,对着慕桑福身请安:“贤妃娘娘万福。”
大雪天的有客而来慕桑自然感到奇怪,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下雪天,路滑地冻的。”
顾玥看着慕桑眼睛里透着高兴,笑吟吟的说:“嫔妾想着好没见过桑姐姐了,我就过来看看姐姐。”想你了所以就来看你了,与天气无关,只有你我之间的情分。
慕桑听着心里觉得感动,她是直率天真的性子,坦诚相待自然是上上策,在后宫谁人的心思不是弯弯绕绕的,生怕被别人看明白了,就往屋里请道:“难为你有心了,屋里坐罢。碧妆,准备今年新得的金水翠峰茶。”
碧妆对顾嫔的到了表示极大的欢迎,在闺阁的时候顾小姐和娘娘就是手帕之交,一同玩耍的极好,到了宫里也是如此同娘娘玩耍,顾嫔真是一点儿也没变,想到这里就笑着说:“是,娘娘。”
慕桑刮着四瓣海棠青瓷碗里的茶沫子,看着顾玥周身打扮,终觉得是太简素,就慢慢的说道:“都封嫔位了,头上怎么还不多带些首饰好好的打扮一下,只是插一支才人品阶的宫花有什么意思,趁着年轻打扮的明艳照人一些,万岁爷见了也喜欢。”
顾玥听见慕桑语气里的惋惜,这样满是忧愁的桑姐姐不多见,心里总是心疼她的心事,想让桑姐姐高兴就问道:“桑姐姐怎么说话这般老气秋横,姐姐才长我一岁,哪里不年轻了?”
慕桑见小丫头不懂,就故作深沉的说道:“你还小,不懂一岁对女人而言算什么?尤其是时时有十七岁姑娘的宫里是什么概念。”
听得顾玥一头黑线,桑姐姐这是拿我消遣呢还是消遣呢?说人年轻总是没错的,就郑重的说:“姐姐瞎说,姐姐永远十七岁。”
慕桑觉得顾玥说的有趣,出言反问道:“那岂不是妖精了?”聊斋志异上面的女子永远年轻漂亮。
顾玥语结,怎么能这样啊,抬头看见慕桑眼睛里的笑意才明白她被贤妃消遣了,顿时不开心了一副你快哄我的样子:“啊……姐姐变坏了。”
慕桑看着顾玥的脸颊紧绷着就知道把小丫头逗坏了,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这宫里的奴才最会看人脸色了,你想想远在西边战场上的兄长就明白了,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你兄长,也要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不让他在战场上为你分心牵挂,你在宫里的地位越巩固,你兄长在西边的战场上越顺利。”慕桑缓缓的说着话,都说前朝后宫,前朝后宫,未必没有一点儿联系,只有明白了这些才能走的长远,慕家与顾家都在西边的战场上拼搏,现在两家的利益绑了在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希望顾嫔能明白这儿道理,让战场上拼搏的英雄无后顾之忧,全力为国争光。他们是值得人们尊重的,不要因为她们在后宫没做好而牵累了他们。
顾嫔听着慕桑一句一句的话语,心里明白她还是太天真了,想的太少了心思不够缜密,不过她幸好有桑姐姐在,诚心诚意的福身心里道谢:“多谢姐姐,玥儿明白了。”
知道顾嫔听见去了,就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碧妆,你把梳妆台上的莲叶纹银盒拿过来。”顾玥是她来后宫第一个对她毫无保留好的嫔妃,虽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们两个是闺蜜的缘故,但不要紧她会记住她这个朋友的。
碧妆依言双手捧着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过来,慕桑示意顾玥拿上:“这是一点小心意,里面的两支簪子你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样式?”
顾玥摸着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惟妙惟肖的折枝莲叶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顾玥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蝶穿白玉兰花簪和金丝镶羊脂玉扭珠宝钗。
顾玥看见之后就觉得太贵重了把盒子推过去,说:“桑姐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慕桑不在意,反正首饰就是用来戴的,她只有一个头也带不了这么多,又把鎏金折枝莲叶纹银盒放在顾玥的手里,微笑着说话:“没事,姐姐就觉得这两个很衬你的头发,来,本宫给你插上看看是不是很好看。”说着就拿起一支金丝镶羊脂玉扭珠宝钗插在发髻上,顾嫔莹莹笑着期待着看着她,是不是很好看的模样?桑姐姐给的一定是最好的。
慕桑看着顾玥天真的笑脸,眼睛里全是对她的信任,就不自觉的口中吟诵出:“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这两句是极衬顾玥。
两人相视而笑,女孩子间的友谊就这么奇妙,一直宝钗就能让友谊天长地久。
鹅毛大雪纷飞,一片一片漫无边际的却又有使命的落在地面上,掩盖了所有的悲欢和罪恶;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黄瓦与红墙在雪里变得模糊不清,这个世间重新变得洁净。
慕桑梳着随意的香云髻,别着几根素足银镶嵌珍珠簪子,眉心处垂挂着一条银链珍珠眉心坠,珍珠摆在额前的痕疤上;穿着藕荷色绣银连理莲纹交领夹袄,下着暗红金线绣云纹蜀锦百褶长裙,紫罗兰绣海棠花翘头履露出一点点鞋尖,披着瑶红色攒心海棠绒领披风倚在门上静静的看着落雪,不知道为什么她极爱看落雪,每每下一场雪她总是要看的。
手里拿着套着蓝色撒花暗纹套子的鎏银掐丝珐琅小手炉,一根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亮蓝色的丝线穗子。
椒房宫里的众人忙着熬八宝粥准备过节,看着他们忙碌慕桑心里也觉得踏实;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心烦意乱忧愁善感,在心里轻轻的感叹一句:又是一年腊八节。
浓浓八宝香气弥漫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每个人脸上带着笑意;慕桑看着也觉得开心,去年她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的全靠柳嬷嬷支撑着,现在柳嬷嬷年纪也大了,想必要出宫颐养天年了,这以后还得靠自己,碧妆随不爱说话,但也知道怎么做事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头也晕,看着众人在她眼前乱转,脸色几番变化扶着朱漆门框才站稳了脚步。
听见绿枝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娘娘,你这是怎么了?!”绿枝最先发现慕桑的不对劲儿,跑过来扶住慕桑轻声安慰她:“娘娘,你不舒服了就回去歇息着,这儿有奴婢在呢,还有柳嬷嬷在出不了差错的。”
碧妆积翠等都闻声赶来,看着慕桑脸色苍白心里提了一口气,心里疑惑道娘娘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碧妆也在一帮着绿枝劝着,想要慕桑回去休息,娘娘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不修养着怎么行?温和的说着话:“主子您去休息,幕府的八宝粥和赏赐物什奴婢都仔细着呢,错不了,东西收拾好了呈礼单给主子过目。”
柳嬷嬷看着慕桑的脸色在联想这两个月的情况若有所思,扶着慕桑让她小心脚下,微笑着说话:“娘娘,还是请太医看看的好。路有福,去请太医来。”她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是,但也不敢确定,还是叫太医看看确定了的好,免得她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路有福答应一声就往外面跑去,心里恨不得立马请太医过来看看娘娘。
慕桑看着柳嬷嬷坚定的目光,心里惊疑不定,怎么会?慢慢的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这么巧的。
柳嬷嬷小心的扶着慕桑往屋子里走,让她躺在黄花梨木雕花朱漆拔步床上,乘机安抚道:“叫太医来诊诊脉也是好的,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个章程。”转身又吩咐绿枝和碧妆她们:“年下是非多外面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两个仔细看着院子里,别惊扰了娘娘休息。”
绿枝碧妆两人脸上担忧极了,小心翼翼点头,不敢有一丝马虎的去执行柳嬷嬷的话;在绿枝和碧妆的带领下小厨房里开始煮八宝粥,院子里静悄悄的把欢声笑语都压下。
慕桑看着太医沉默不语,心碰碰的在胸膛里直跳,怕她的感觉是错的,怕是一场空欢喜,在她从来不知道的时候,原来她是如此期盼一个孩子的来临,期盼着他的出生。
半响,章太医收回诊脉的手,压抑着兴奋的神色躬身道喜:“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贤妃娘娘已怀有两月有余的身孕。”
大家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都被这个消息砸昏了头,柳嬷嬷最先回过神来带头跪地一起贺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慕桑匹自不敢信,巨大的喜悦包围着她,感觉像是梦一样,她有孩子了?她和他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肚子,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宝宝,或许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慕桑周身散发着母爱的关辉,神色温柔的看着众人道喜,这是天大的喜事,这是上天的恩赐,满心欢喜道:“都有赏,都发大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