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头都无比的安静，但两人都没有挂断，在较劲儿。
    生气么？
    那肯定是的。
    但是隔着电话什么都做不了。
    江堰不屑极了：“你要想掐架也别隔着电话，来当面，我辛苦点，去你家。”
    陆明洋：“为了掐架，我还要特意应酬你？你有本事，就做出一份让我满意的设计，用才华和能力说话。”
    江堰无声的笑了，吸声透过手机，传进陆明洋的耳朵里。
    “你问问你自己，那个草图真有那么糟么？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接受我这里出的任何东西，到最后损失最大的是谁呢？你做了甲方，尝到了资本的甜头，要是因为一点个人情绪就浪费资源，别人不会议论我，只会说你指挥无能。”
    的确，资本的力量很诱人，却也是双刃剑，它很锋利，可以为所欲为，也会伤害用剑者本人。
    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却因为没有钱而失败，他还可以说是“时不与我”，“生不逢时”。
    但如果一个人有能力又有钱，还是败了，他又能怪谁呢？
    陆明洋哼了一声：“那你呢，有没有本事拿出一份比毕设更好的方案，不要拿两年前的东西敷衍我。才华是会耗尽的，我要的是现在，当下，最好的设计。”
    江堰慢悠悠的重复道：“才华是会耗尽的？”
    隔了一秒，又笑了：“原来你是经验之谈。”
    陆明洋一时没吭声。
    气氛越发的紧绷。
    江堰却在此时提议：“这个挑战很有意思。好，我就以我现在，当下的水平，出一份最好的设计图，不过我的目的不是让你认可，而是自我超越。”
    陆明洋似是觉得好笑，说：“一个靠女人说情的男人，竟然说要自我超越？很有趣。”
    几秒的沉默。
    江堰说：“口说无凭，倒不如拭目以待。你因为才华耗尽，又受不了被人鞭策、否定，这才跑路去甲方。这种套路我是不会用的。”
    “呵。”陆明洋反问：“你管这叫自卑、逃避？你去看看行内有几个人，能自卑到这个高度。就是因为有太多无脑的甲方存在，我才会过来当试金石，优秀的建筑遇到我，像遇到知己、伯乐，混子遇到我，就等于照妖镜。”
    江堰：“哦，既然你这么优秀，那就麻烦你专业一点，请用事实向我证明，你否定我的设计，不是因为你故意和我过不去，也不是因为你眼拙。你应该知道，和你以前做的那些项目相比，只有我的设计才能让你爬上巅峰。是在原地踏步，还是再上一个台阶，你自己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提到的《七个一起生活的单身女人》，是日本七个中老年单身女性租下一栋公寓楼，一起生活的纪录片。《老友记》不用多说了吧。
    看到大家提到的问题，回答一下：
    关于天晴~
    她性格是外柔内刚，和陆明洋都公开交往了，陆从高中就认识她，也没能把她怎么样。两人每一次争执，就算陆再强势，有哪一次说服天晴的？
    至于江堰死缠烂打，她要是不乐意，江堰也没辙。
    她也意识到自己在变了，这种意识是很清晰的。
    天晴：你们都对，你们有理，但我不认同的事，洗脑也没用。
    关于陆喜不喜欢天晴~怎么转头就拿她交换？
    其实生活里有很多类似的人——陆有情感需求，会喜欢一个人，但不会因为突然的“喜欢”就放下利益。
    他的心和身体没有分开，只不过利益是比对异性的喜欢更早占据他心里的东西。这种人或许是卑鄙的，不过他也是另一种专一，忠于自己的本心，就是“利益”。他心里自然也没有那种“感情怎么能拿来交换”这种愧疚感。
    好啦，红包继续么么哒~
    ……
    第31章 chapter 31
    chapter 31
    一周的上班日转瞬即逝。
    夏天晴没再搭理陆明洋和江堰的设计纠葛, 这两人也非常意外地没有牵扯她。
    就连尚欣都不再下命令, 督促她做粘合剂。
    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归于平静，但平静的湖面之下似乎又有旋涡、暗涌。
    夏天晴没心力去想那些, 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未来上, 这还是她加入live life以来第一次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来之前, 她想的是如何更上一层楼, 年薪百万。
    来之后, 她想的是如何成为创始合伙人, 成为历城结构里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经过了“立阳”的事情，她又不得不开始思考, 如果孙构容不下她, 尚欣也要像上次一样推她做挡箭牌, 她是去是留？
    留，有留的艰难，去，也有去的未卜。
    去哪里呢, 离开live life, 下一个地方很难比这里更好。
    而且得罪了孙构, 除了尚欣, 还有哪家事务所敢要她？
    难道她要回到体制内, 去设计院？
    设计院, 那是她离开的地方。
    如果她不想回去，或者回不去，似乎“单干”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只是……
    一想到“单干”, 夏天晴就不免想起林季阳那不靠谱的投资提议，一时间，似乎没有一条路是通畅的。
    这可真是像极了人生。
    ……
    就在夏天晴思忖后路的时候，江堰也拿出了将近四天的工作日，集中和陆明洋撕专业。
    江堰大概也是陆明洋见过的最“大爷”的建筑师了。
    行里大部分建筑，要么就是专业过硬，和甲方圆滑周旋，无论甲方提出的要求多么不合理，建筑也能见招拆招，用能力堵住对方的嘴。
    这就好像导演和编剧的关系。
    又或者，能力差一点的建筑，特别会来事，真的拿甲方爸爸当“爸爸”，就差跪舔叫两声了。
    这就有点皇帝和弄臣的意思。
    至于江堰和陆明洋，反正关系都已经这样了，“新仇旧恨”堆得小山一样高，江堰自己也懒得装，索性就该怎么刚就怎么刚。
    江堰有一部分上班时间都在电脑上疯狂打字，噼里啪啦的作响，表情却纹丝不动，没什么情绪。
    有女建筑经过问他，在和谁“沟通”。
    江堰都会面无表情的回一句：“甲方大外甥。”
    所有建筑听了都只是“哈哈”一笑，觉得这是江堰独特的幽默感，文字里肯定是哭爹喊娘的抱大腿。
    江堰没时间理会其他建筑的想法，专心对付陆明洋一人。
    他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个甲方撕建筑，这可是他自己的专业，偏偏陆明洋也是建筑出身。
    陆明洋站在甲方立场，自然高建筑一头。
    “我要的不只是设计，还要关注功能、形式、成本。形式是美学，成本是经济，功能就是人性化设计。你们这些设计一个个闭门造车，整天对着电脑，脱离市场。我要的是产品，不是作品，你有时间跟我刚，还不如花点心思明白我的意图，而不是当各执行命令的机器，非得我告诉你怎么走。”
    聊着聊着，陆明洋就从建筑专业扯到甲方整合上了。
    江堰冷哼一声，飞快的打字：“我的反复修改和‘迟迟’无法让你满意，都是因为你的意思定位不明确和摇摆不定。你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样的？你的设计核心是不是‘房子卖给谁’，而不是先让设计画着看，再用排除法具象化出一个楼盘吧？你是甲方，请问你内部意见统一了没，《设计任务书》的要点到现在都不全，你让我怎么猜？”
    简单地说，甲方内部各部门都有自己的“意见”，要建筑师整合出一个让所有部门都满意的方案，这就是初期最让人头秃的地方。
    陆明洋“呵呵”一笑：“你懂不懂什么叫‘设计优化’，就是不断的修复和纠正错误。‘改图’不是你们设计那种狭义的理解，是要改出一个有足够市场竞争力的商品，不仅要美观，还要好卖。”
    江堰回了四个“呵呵呵呵”。
    “不好意思，大外甥，我就是中国式甲方家庭长大的，我绝对清楚中国的建筑不是设计师的个性追求。你问我是不是非得告诉我怎么走，我只能告诉你——废话，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画？我请你先确定好方案，告诉我在你们各部门意见整合之后，你们有没有共识，什么样的‘商品房’一定好卖脱销，绝对不会砸手里。我保证，一定会‘抄’的让人看不出来。”
    这样的撕逼一定会不欢而散。
    两人各自歇一会儿，喝个水，再放个水，回过头来再继续第二轮。
    如此你来我往，周而复始，一直持续到第四天。
    江堰的设计草稿终于在陆明洋那里“过稿”了。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过稿”之后的反复修改才是地狱模式的正式开启。
    ……
    转眼，到了周五。
    建筑和结构两大部门又开撕了。
    起因还是结构邵圳城和建筑何萌。
    据说何萌那边的甲方爸爸，突然看上了迪拜旋转摩天大楼那样“鬼斧神工”的设计，也不考虑自己是不是囊中羞涩，就让何萌多少来一点。
    “来一点”？
    何萌琢磨这三个字很久，委婉的劝甲方，那个“来一点”会花掉很多钱。
    甲方爸爸就说，那你就在不用花很多钱的范围内，少来一点。
    于是，何萌就少来了一点。
    结果，这一点改动到了邵圳城那里，他直接掀桌了。
    作为结构，最怕的就是两种建筑师，一种是不喜欢画剖面的建筑，一种是低成本的建筑，却配一个无知无畏的甲方，和一个大开脑洞的建筑师。
    这个项目刚好就属于第二种。
    邵圳城连午睡的时候都在做噩梦，梦到自己被逼无奈配合何萌的设计，做了超大悬挑，还在悬挑端做转换柱，并且转换柱上再做悬挑和转换。
    这就相当于每一层的柱子都跟下层的不对齐，有的还从梁上转过去，就像搭积木一样。
    结果，“哗啦啦”出了事故。
    邵圳城一个激灵，吓醒了，转而就拍桌子说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