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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这般好颜色,左兄,不知你还缺不缺弟弟?要不我去给你做弟弟吧。”
    “做弟弟岂不可惜,云娘自小便好看,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左初含笑瞥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谢颖浑身发凉,“诸位慎言,云娘再过两年便要及笄已经不是孩童了。”
    一人拱手道:“只是说笑而已,明郎放心,我等对左小姐绝无冒犯之意。”
    另一人正色道:“是啊,是啊。云娘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我们都把她当作妹妹。”
    谢颖用扇柄敲了敲手心,“那我倒是不同,我是当真想求娶左小姐的。左兄,你看我做你的妹婿如何?”
    左初冷了脸撂下一句,“荒唐。”
    他径自拂袖而去。
    几个少年面面相窥,一人压低声音,忧心忡忡的问道:“颖郎,你此言当真?”
    城中谁不知道左云裳的骄纵任性,美人绝色远观赏心悦目,但真要将这小祖宗娶进府……只怕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谢颖勾了勾唇角,抬头看向窗外,只是窗外已经再无那人身影。
    “我已加冠,家中媒人与聘礼都备好了。何来虚言。”
    有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几人看他都已经带了同情之色,一人低声道:“颖郎,你何苦想不开呢?”
    左云裳玩了一会儿便又没了兴趣,她将手中的兔子塞给一旁的丹朱月白,看着叶裕衣的臭脸问道:“黄黄,你怎么又生气了?”
    她让叶裕衣拉着回到了自家的马车旁,此处稍稍僻静些,说话至少能听清。
    她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我三哥呢?他跑哪里去了?”
    跟上来的护卫恭敬地回答道:“方才大小姐你买面糕的时候,三少爷似乎是遇上朋友,他们几人一道走了。那些东西现在都在我这里,您看是先让我给您拿着,还是差个人送回府?”
    第24章
    左云裳在人群中挤了这么一趟,搞得衣摆散乱,连腰上挂着的禁步都缠在了一起,实在是风度全失仪态全无。
    叶裕衣忍不住提点道:“堂堂左家的大小姐把自己挤成这副样子,难道不怕旁人笑话吗?你该顾忌些自己的脸面才是。”
    左云裳不明所以的抬眼望着他,叶裕衣叹了口气俯下身替她拽平了衣角,解开了禁步,整理了一下裙摆。
    他低声说道:“世家贵女即便不顾及自己的脸面也该顾忌些家人的脸面。左小姐行走坐卧自然该有所注意。左老爷让我去西林阁,我先走了。”
    他的语气严肃,一字一句的叮嘱着,活像个教习婆婆。
    待他直起身时,左云裳拽住了他的衣袖,“我注意是注意不了,不如黄黄你跟着我替我注意一下。我这两个丫鬟实在是没用,我看你倒是挺适合给我做大丫鬟的,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包吃包住,你看怎么样?”
    上一世她记得这凌江祭上出了大乱子,叶裕衣好好的从左家走出来,最后是让人抬回去的。
    她爹说是‘意外受伤’,那时她不知叶裕衣的身份便也只当他倒霉。
    此时想起来却是多半他身份被泄露,只怕是又被刺杀了一次,此时叶裕衣要去西林阁难保不会再一次遇上危险。
    叶裕衣面色微红,左云裳心知多半是气的,她迎着叶裕衣越发冰冷的目光展颜一笑。
    她难得温言软语的称赞他,“黄黄,江北美人多无一可及你。果真是玉颜比花娇,秀色可落雁。”
    世人称赞男子多以龙姿凤章之类的词语,左云裳此言分明是将他视作了女子。
    以男儿身被他人视作女子称赞,这分明就是莫大的嘲笑羞辱。
    “你,”叶裕衣气得声音都变了调,“竟敢如此羞辱于我。”
    眉眼间的阴郁之色因着气愤此时变得尤为凌厉,他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拽了出来,呼吸都变沉了不少。
    左云裳摇了摇头,仿佛不知畏惧二字如何写一般,他往后退了一步,她便追着他上前一步。
    “黄黄,你这话说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我又不注意,身边总得有个注意的人呀,若是五十两银子你觉得不够,你开口说个数字嘛。为了黄黄,我给多少银子都觉得值得。”
    太子殿下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面颊上浮了一层薄红,一如沾了胭脂般好看。她抬眼看着他,心想他生气时倒是更好看了。
    他低眸与她对视,双眸漆黑如点墨,深得看不见底。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每一寸皮肤都绷紧了写满愤怒。
    “银子?”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眼尾流露出三分轻蔑,“左云裳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你很好。好得很。我只听说过有富少当街拦住容貌姣好的女子拿银钱强行卖人身子,没想到,在左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男子也要拿银钱买身子。真是开了眼了。”
    自从见到左云裳,他都记不清自己生过多少次气,开了多少次从前没开过的眼。
    一旁的护卫们看得胆战心惊的,方才见着左小姐对这位寄住在府中的穷书生多有亲近,似乎此人冷着一张脸便得了一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左小姐青眼。
    他们心中未尝没有艳羡,只是此时再一看,左大小姐还是那个让人头疼的左大小姐,她的青眼当真不是谁都能有福气去消受的。
    月白心中忧愁,她是生平第一次见着左小姐待一个男子如此之好,这小郎君又生的着实俊俏。她还以为小姐是终于长大了,可眼下看着怎么倒还是一片孩子气。
    这般继续下去只怕日后小姐就算动了心,这小郎君待她也只有恨意。
    莫欺少年穷,即便小姐没有坏心,这话也未免太过伤人。
    “小公子,我家小姐并无恶意。小姐,小公子就在咱们府中住着,日日想见都可以。没有什么钱不钱的。”
    左云裳一挥手,豪迈道:“人家给我做丫鬟,钱还是要给的。我这个做大哥的从来不会让自己的小弟吃亏。”
    叶裕衣捏紧了拳头,咬牙道:“谁说要给你做丫鬟了。我又不是女子!”
    左云裳摇了摇头,“不碍事,你忘了在沙漠,你穿”
    叶裕衣脑子里忽地闪出左云裳那件银红织金锦外袍,想起那衣服摸在手中的感觉,穿在身上的温暖……他眼疾手快手捂住了左云裳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本就招人眼,这过路来往不知多少人盯着她,让她这一嗓子吼出来。他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街上的路人背后会如何议论他。
    护院与月白丹朱都是一惊,他们刚准备上前阻止,便见到左云裳背在身后的手摇了摇,意思竟是让他们看着不要管。
    叶裕衣紧紧的捂住她的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小声说道:“你不要闹了,有什么事情我们在马车里讲清楚。”
    左云裳在他手中发出呜呜呜的模糊声音,温热的哈气搔在掌心,仿佛拢了一手的雾。
    叶裕衣一松手,她便亮了嗓子生怕旁人听不清似的,“你忘了在沙漠穿女”
    小姑娘亮开了嗓子一鼓作气半点停顿都没有,嗓音脆生生的,引得旁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叶裕衣手忙脚乱的捂了回去,他盯着左云裳露出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只觉胸口都气得一抽一抽的疼。
    他用力呼吸,深吸了几口气,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我们上车说。听懂了答应了你点点头。”
    左云裳乖乖的点了点头,叶裕衣仍然不敢放松大意,他就这么捂着她的嘴把人带上了马车。
    丹朱月白一并跟上了马车,四个人坐在这马车中倒也不显得拥挤,外面的护卫驾着马车慢吞吞的沿着大路往前走去。
    叶裕衣靠在马车壁跟左云裳相对而坐,他冷冷的盯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左云裳神色认真,“很简单啊,我说了,我想让你跟着我替我注意一下。等会儿我要去文秀楼,那里是赏江景最好的地方,年年这个时候都是给了城中各家的女眷。她们往年总喜欢拿我说事,今年若是有你在身边,我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让她们拿着了。”
    她放软了声音,嗓音清甜,拖长了调子,显得格外绵软。
    “黄黄,你就帮我这一次吧。那些女眷都没有见过你,只要你低着头,没人会认出你的。”
    文秀楼全是女眷,大多都带着护卫。她将叶裕衣当作丫鬟塞在一众女子里,那些刺客也绝对认不出哪个是太子。
    眼见着她作势又要上前来拽他的袖子,叶裕衣的太阳穴都是一下一下的跳着,他往一旁挪了挪躲开左云裳的手,十分嫌弃的将自己跟左云裳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一些。
    他用眼角看她,伸手想推开她,却又不知为何收回了手。
    “我绝不会同意做这样的事情。左小姐这样逼迫戏弄他人未免太有失家教。”
    左云裳眼皮一跳,她想起似乎自从她从围墙上摔下来之后,几次靠近叶裕衣逗弄他,他分明已经生了气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推开她。最后却都是莫名其妙地又收回了手。
    他都气成这样了还在犹豫什么?怕她摔着磕着了吗?
    她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惊觉太子比起初见时似乎在一些细节上太过容忍体贴了。
    左云裳脸色一变,她冷了脸,起身一把抓住了叶裕衣的衣领,“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说谁没有家教?”
    叶裕衣让她这么一扯不由得抬头看着她,左云裳总是笑着的,天真柔软的笑,虚伪任性的笑,得意洋洋的笑,连扇她表妹巴掌时都是笑着的。
    只是她此时却不笑了,不由得令人感觉非常危险。
    “你算个什么东西,同意不同意的,”她挑着眉梢,冷哼了一声,学着叶裕衣的冷脸阴沉沉道:“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力吗?你是我从沙漠中捡回来的人,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留在左家有吃有穿!我就是要欺负你逼迫你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个讨我高兴的玩意,我若不高兴了讨厌你了,被讨厌的东西就该扔掉摔碎碾成碎片。你听懂了吗?”
    好好瞧清楚吧,她左云裳就是这样骄纵任性到令人讨厌的大小姐,整日只会闯祸,所以千万不要喜欢她。
    她不想做太子妃,不想被太子喜欢,她只想让太子平平安安的回到东宫继续做他的太子。
    这一世如果没有她这个拖后腿一级棒的家伙,太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活到最后。
    而且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骄纵任性,贪玩肆意的人,上一世没能改掉,这一世也不太想改变自我。
    这个人一路上都被她戏弄,屡屡被气个半死,到底为什么还会喜欢上她?未免也太奇怪了。
    丹朱月白想拦她,手还没挨着左云裳便让她回头各瞪了一眼,“滚!我看谁今天敢拦我。”
    两个人委屈又担心的在一旁看着,不敢开口。
    第25章
    素来只有旁人巴结太子的份,哪怕是朝中那些最爱标榜自己不慕权贵骨头很硬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清流老臣见到叶裕衣面上多少也要带点笑,说话更得小心翼翼,每一句话都掂量了再掂量。
    成人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同龄的孩子,京中最跋扈的唐家六郎到了他叶裕衣面前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她素来便很过分,从在沙漠中起就一次次的拿他取乐。
    他初时会因为被叫做‘黄黄’而气恼,会因为那些无所顾忌以至于令人感觉到冒犯的言谈而不快。他出言阻止反驳过,更是不知多少次对她苦心劝导,可如今他几乎快要习惯于她一口一个‘黄黄’。
    但她这一次实在是比平日里还要过分!绝不能再这样放纵她,
    叶裕衣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尤为难看,他扣着左云裳的手腕想将她抓着自己胸口衣领的手扯开。
    “左云裳,这一次你太过”
    左云裳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死死的拽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前提,就是不肯松手,“我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别给我摆出这副坚贞不屈的样子,我不过是要你换身衣服做一下我的丫鬟而已。这难道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请求你都不肯答应我,还说什么做我小弟,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叶裕衣用力将她的手往外拽,咬牙道:“我从没有说过要做你的小弟,堂堂男儿岂可扮作女人,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事情我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一件我若做了便是辱没自身,绝对不行!你快点松开我的衣服。”
    “女人怎么了?扮作女人有什么不行的。”左云裳冷着脸,“扮作女人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难道你不是女人生出来的?难道女人就天生下贱不是人?我看你就是看不起女人。堂堂男儿若是只因为穿了女子衣裳便没了男儿气概,原来男子气概便是一身衣裳所决定的。真是开了眼了,今日你若是不肯答应我,你以后便也不必再见我了。”
    叶裕衣僵在原地如坠冰窟,他面上一时颜色变幻,一面因着左云裳的要求而感觉到被居高临下的羞辱,万分难堪愤怒。一面又忍不住产生了一点对于自我的怀疑。
    穿了女人的衣裳便是没了男儿的气概……男儿气概难道只是一身衣衫就可决定的吗?
    “我看你在沙漠中穿了我的衣裙也没有出什么问题。我费心费力的将你救出沙漠,有什么东西都想着给你。好,现在出了沙漠了,你便嫌我下贱了,嫌女子的衣衫配不上你了,”左云裳松开手,她站在他身前,从上往下俯视他,神色轻蔑又嘲讽,“当初在沙漠中也没有见你说我辱没你了,呵,不过一见利而为的小人罢了。你滚吧,从此以后一步都别踏进我左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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