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就跟长在他们家墙角的蜘蛛似的,猜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不知怎么的,蒋绎觉得谈正看着那手铐的样子竟然透着一点艳羡。
谈正收回目光,说道:“不跟你废话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离开?”
蒋绎怔住了。
谈正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把大钳子,往那手铐上比划了两下,嗤道:“情趣用品,我就知道他舍不得。说啊,你要是想走,我就给你把这玩意剪开。”
突然能得到自由的诱惑力有点大,蒋绎迟疑了一下。然而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等他回来。”
蒋绎心里清楚得很,就谈衡现在的样子来看,他不能再跑了;再跑一次恐怕他们俩就真完了。然而谈正诡异地一笑:“等他?真的吗?”
“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他突然出门做什么吧?蒋绎,谈岳出来了。”
“出来”这个词用得十分微妙,保释、或是干脆谈氏一手遮天地摆平了这件事。蒋绎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谈岳越狱了,脸色顿时就变得铁青了。
偏偏谈正还在他耳边道:“走吗?”
走吗?不走吗?蒋绎为了给先人讨回一个公道,连珍而重之的婚姻都差点搭进去,却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吗?蒋绎自认他已经把心态放得十分平和了——他只要一个公道,法律该怎么判怎么判,尽管谈岳判死刑的可能性非常小,他也没想着要出手干预什么的。可是如果连这个公道都无法企及,那他机关算尽又是为了什么?
“有劳了。”蒋绎最后这样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但是谈正知道,他心里一定已经洪水滔天了。谈正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笑意,愉悦地剪断了手铐,把钳子规整地摆在床头柜上。
然后他掏出车钥匙递给蒋绎:“顺手给你拿上来了。”
蒋绎明知道谈正挖了个坑给他,可惜却没法不跳。他最后也只好没什么底气地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谈正听的。
谈正脸上笑意更盛:“你自便。”
蒋绎跟谈正一前一后出了门,一直趴在阳光底下晒太阳的小猫突然蹿了起来,对着闯入者的脸就是一爪子。幼猫爪子并不锐利,而且力气也小,只在谈正脸上抓出很轻的三道痕迹。谈正吓了一跳,单手拎着它的脖子用力一甩——
蒋绎听见“嗷呜”一声可怜的惨叫,惊愕地回过头去,正好看见小猫从墙上滑下来。
小猫戒备地缩在墙角,被蒋绎硬抱了起来检查。经常有猫从好几层楼高摔下去也能安然无恙,但是蒋绎的这一只太小了,好像伤着了脚。蒋绎怒道:“谈正!你干什么!”
谈正耸耸肩:“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只猫,吓死我了——别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什么,你先走吧,这玩意我替你送兽医院不就行吗?”
蒋绎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
谈正失笑:“我还能对只猫崽子怎么着?再说了,这是我小叔叔的东西。倒是你啊,再耽搁一会,别说没法在小叔叔回家之前赶回来,恐怕都要出不去这个门了。”
蒋绎犹豫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走了。
楼下的大门“彭”地一声,将谈正和猫一起隔绝在这封闭的空间里。
奶猫好像能觉察出危险似的,绝望地嘶叫了一声。谈正轻轻抚着它的后颈,半晌方才丢开了手:“罢了,我今天心情好。”说完扬长而去。
逃过一劫的猫拖着伤腿拼命爬上蒋绎的床,窝在他刚刚躺过的地方瑟瑟发抖。
在家里呆了小半个月,甫一出门蒋绎还真有点不适应了。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了挡刺眼的阳光,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可能就要变成一只昼伏夜出的吸血鬼了。
他的车落了一层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油。
蒋绎走了过去。
谈岳越狱的事比谈衡想象中的还要棘手,一整天他都忙得头重脚轻。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谈衡心里就越急躁——他现在有点后悔把蒋绎锁在床上了。
“先这样吧。”谈衡站起来宣布道:“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一直这么熬着也于事无补——方叔叔,媒体那边还得麻烦你关照一下,能压就先尽量压几天。”
“方叔叔”是负责公关部的一个副总,闻言点了点头:“您放心。”
谈衡疲惫地叹了口气。幸亏警方还没发通缉令,大部分媒体还不知道这件事,掀起的一点小浪花他们左支右绌也勉强算是压住了。可是以后该怎么办,谈衡还真不知道。
等到散会,赵青有意慢了几步,把谈衡堵在了门口:“谈总,你打算怎么办?”
谈衡:“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青摇摇头:“想救谈氏,走一步看一步是不成的。”
谈衡看了他一眼:“那赵叔教我。”
赵青为难地叹了口气:“这就看谈总有没有大义灭亲的魄力了,为今之计,只能赶在警方发通缉令前把董事长送回去。”
赵青的话是没错,可是对谈衡来说,却是条左右为难的路,而且哪边都是悬崖峭壁。多少人仰仗谈氏养家糊口,他当然不可能不管;可要是按照赵青的意思,眼前的危机或许能度过去,他的余生里可就要背着“薄情寡义”的名声了。
时间久了,谁还会深究他当年的初衷?
赵青这个老狐狸,好处都让他占尽了。可他又没法反驳,因为他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最终谈衡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好,您容我想一想。”
赵青丝毫不掩饰得意的神色,貌似大度地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谈总可要快一点;毕竟,别人可不会等咱们。”
☆、第六十四章
蒋绎一边嘀咕不知道车还有没有油, 一边推开车门坐了上去。可他万万没想到,副驾驶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冰冷的枪口毫无征兆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命令道:“下车。”
那是谈岳。
蒋绎慢慢转过头,只见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紧贴着车门,冲他露出了一个狞笑。
谈衡憋着一口气回到家,幸亏早就过了晚高峰,路上的车稀稀落落的, 他才没出车祸。家里黑着灯,静悄悄的,谈衡心里有点愧疚, 他没想到自己会离开这么长时间,把人锁了一天不说,连口水都没给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