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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如果您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他说,“至少在这片遗迹之中,我们随时欢迎您的加入——您拥有我的诺言。”
    “作为承诺的一部分,我可以附赠您一则很重要的、在高阶冒险者当中才能获得的信息,这片地方骸蛛只会在暮刻和晨曦时分出现,出现在这片马蹄形的甬道,当然这里确实有些古怪,所以请您务必小心……”
    “啊,谢谢,”对方语带笑意地应了,十分礼貌,“为了回报您的好意,您也拥有我的诺言,如果什么时候您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投奔我。”
    “我会考虑的,”舍维尔面色不变,“不知您的尊名?”
    “珍娜·木拉拉。”她的咬音十分清晰。
    “好的。”舍维尔点头,“我记住了。”
    “我不是开玩笑,”应该是感觉到他话中的漫不经心,名叫珍娜的法师走近两步,凑近舍维尔,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非常认真。”
    舍维尔本能地就想拉开距离,然而刚一抬眼,就撞上对方的眼:明明是正常的黑色,却似乎带着某种更加幽暗的光,如同深渊不经意间投来的一瞥,带着某种不祥却充满诱惑的意味:——“总有一天属于我的名将响彻整个世界,而强者必如暮色中的归鸟一般纷纷落于我的王座之前,祈求我的恩典。”
    ——“那时候,欢迎前来亲吻我的脚尖。”
    它低语。
    第93章 危机与机遇
    声音如同月下水潭中浮现的影, 仿佛要将对视之人就这样安静地拖入黑暗中去。
    舍维尔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可刚一动作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咦,您怎么了?”名为珍娜的女法师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言语中带着十分诚恳的关切。
    她似乎想要走上前来扶舍维尔一把, 然而在即将碰到金弓的冒险者的刹那, 后者猛地大吼一声:“别过来!”
    声音之尖锐,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更不用说在场的其他人。
    他刚一出声, 就感觉到周围的目光突然一下又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
    金弓的冒险者皱眉, 看着对面全身笼罩在法袍里的女法师——然而下一秒,他就惊讶地发现, 自己居然根本记不起来想要说的话, 再仔细一想, 似乎也记不得前一刻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刺激的人,在遭遇了短暂的失神之后, 记忆中出现了一段短暂的空白。
    非常短, 短到只要忽略, 就仿佛没有什么影响。
    真是奇怪啊。
    舍维尔想。
    他很少会这么激动——但是具体激动的原因已经想不起来了。
    然而心里隐隐的警惕还在。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面的女法师,模糊地抓到了一点记忆的线条。应该是在他表现出了善意之后,那个女法师好像要对他说点什么。
    然而此刻奇怪的是, 女法师依旧保持笼着兜帽的样子, 一动不动。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朝舍维尔略一颔首, 便重新退回了人群中去。
    对舍维尔来说, 除了众人脸上莫名奇怪的表情,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
    这多少又重新激起了舍维尔的不忿。
    可还没等他的怒火像先前一样积攒起来,那个瘦弱的战士又凑了过来,用那种看起来分外呆滞又好像分外专注的眼神看着他:“不想要吗?”他问,“我,克拉拉,超强。”
    “……”
    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家伙实在是让舍维尔倒尽胃口。
    反正女法师也已经不想说话的样子,他也没必要再和一群肉鸡还有傻子纠缠——不仅浪费时间还是对自己的羞辱。
    就这样,金弓的冒险者满怀信心与傲慢前来,却抱着满腹的狐疑与愤懑离去。
    而他离去得有些匆忙,因此就没有听到这名自称为克拉多的战士的抱怨。
    “蠢蛋。”战士说,“居然敢拒绝伟大的噗叽大人——虽然他似乎感受到了噗叽大人的恐怖。”
    以上这串话是用鱼人语说的,因此在其他冒险者听来,根本就是一个疯子独自一人时的嘟囔。
    “注意你的用词。”女法师珍娜——或者说乔装打扮的林——提醒着她的守护者,“现在地上的通用语和我们习惯用的有点不太一样,来,跟着我念,不是蠢蛋,是愚者——蠢——货——”
    “蠢货蠢货。”刚刚适应战士克拉拉身份不久的鱼人乌拉拉从善如流,跟着它的大领主极为认真地学习着这门新的语言。
    “很好,就是这样。”大领主肯定了第一骑士的学习能力,“蠢货走就走了,能骗一个是一个,不行也不可惜,知道吗?”
    “我总觉得你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他们身后,另一个笼罩在法袍中的高个子慢慢走了过来。
    “哪里不对了?”法师装扮的大领主抬眼,“说起来,刚才拉拢失败也都是你的错。”
    “什么?”高个子的法师激动得当即掀下了兜帽,相比较他的两位同伴而言,他的样貌绝对算得上是秀气,路人中的那种秀气——如果不是因为一脸怒气勃勃的样子,也许还能再好看上一点。
    “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哦,‘魅惑’加‘说服’,哪怕眼魔巴洛尔也会拜倒在我的脚下——”
    “你……”他的声音下意识就想抬高,然而一碰上对面法师笑眯眯的表情,立刻就萎了下去,“您……您这么说是不合适的。”
    他仿佛十分不习惯使用敬语,但因为实在不得不说,而显出了格外的扭捏。
    “‘魅惑’也是需要一定的基础条件的……不是说办不到,但是您要知道,这毕竟是在您身上施加,所以怎么使用,如何控制……都非常不好把握。”
    ——而且万一一个用力过猛那个蠢货真的爱上主人怎么办?
    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有精灵血统的混血都多多少少又虚伪又不要脸。
    一旦被他们打上真爱的烙印,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
    一看到那混血的人类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欧若博斯就恨不能撕掉这层人类伪装,直接撒开四蹄在那家伙头上多踩两脚。
    至于还想爱上主人?
    呸。
    欧若波斯在心里小声地唾弃了一口。
    让他当面叫主人的什么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放在心里面表示一下的话,勉为其难还是可以接受的。
    “哎,”林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都是哈尔的错。”
    在三人乔装出行前,领主之手除了准备了一大堆道具之外,坚决使用了改良后的变形药剂,坚持平凡低调才是正理。于是他们三个变成人形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严格遵循领主之手对“平平无奇”的把控。
    三人交谈了没几句,先前边上的冒险者终于瞅着个空挡,围了上来。
    林停止了说话,挂上那种唇角微弯的、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容望向围过来的人们。
    首先开口的是领头的一位方脸中年男人林不消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的装备在普通旅行者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不错。
    “法师大人,”男人开口说,“我是这里的领队弗兰克,也是福罗斯特商会的分会理事——请允许我向您表达最真挚的谢意——刚才要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见对方不说话,弗兰克心中多少有点不安,但踌躇了片刻,他还是咬咬牙开了口:“按说您救了我们的姓名,无论怎么样的报酬——哪怕您想让我们献上所有的财富也不为过,但是……我们这趟冒险出来尚未有太大的收货,所以我们想请您跟随我们一起——我们有得到消息,说在这条遗迹当中有一笔某位大法师留下来的、储存着巨量魔力的财富——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无论找到什么,您都拥有优先分配权。”
    太无耻了。
    饶是弗兰克习惯了和商人打交道,也觉得自己这提议很是不合适。
    对方的救命之恩还没回报,就打算空手套白狼,直接诓他们继续担当这支队伍的护卫。
    然而除了他之外,这只临时从各个分商会抽调负责人拉扯起来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上来和这位强大的法师进一步接触。
    ——就非得让他出面得罪这位法师吗?
    弗兰克十分不忿。
    任何一名法师都是宝贵的、挖之不绝的财富——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本身就是财富的象征。
    就好比面前的这位,刚一出现没多久,她身上那每一件都散发着“高档”“传承”“无价”气息的装备,就深深折服了弗兰克。不过几眼,他便自动将这满身的财富计算分析完毕,同时配合她那同样强横而耀眼的实力,分析出来眼前的这位不可能属于任何一个商会,只可能是数得上数的大家族倾力培养而出——也许是更高贵的血统也说不定。
    ——她刚才甚至拒绝了金弓的队伍。
    很显然无论是金钱还是实力,他们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她。
    弗兰克想,她没有任何理由加入他们。
    “哦,可以啊。”
    “那真是太遗……嗯?等等?您刚才说什么?”
    “行,好的?”
    “这……这真是……太……太好了。”向来口齿伶俐的弗兰克也有点卡壳。
    “不过在我们继续往前走之前,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法师从腰上解下一只袋子,“一般这种东西你们收多少钱?”
    一边说着,她一边取出了一块拳头大的玛瑙,流光溢彩,魔力充沛得不用任何仪器都能感觉到。
    ……
    缀在队伍尾巴上的阴影散去,如一尾细鱼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之中。
    他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在复杂到走上三个分叉口就会迷路的遗迹中,很快就找到了离去不久的金弓冒险者。
    几乎是在他出现的瞬间,金弓与他的同伴们就发现了盗贼的行踪。
    “什么事?”领头的金弓问,“如果你是想加入我们的队伍——混这边的任务的话,那么就不用了。”
    “不,”盗贼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先别急着决定,也许你们会愿意先听听我那边的故事——以及我刚刚的发现。”
    “什么?”
    “我怀疑,刚才那队冒险者里面,有深渊的魔物混进去了——冒名顶替。”
    “哦?你的依据是?”
    盗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舔了舔嘴唇——比起刚才听到消息时那种毛骨悚然、灵魂都炸开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算是冷静。
    “我刚刚听到了,”他说,“那个人自称珍娜,而先前我们在孢子森林附近执行任务的时候,失踪的一位同伴恰好也叫这个名字。”
    “法师重名或假名很正常?”
    “不,她的法袍——和那个失踪的同伴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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