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拥挤的人行道,甩开剧院和那些人。那些人想截住我,把我关进监狱,把我从阿莉西亚身边带走,从我弟弟身边带走,从我的微缩模型那里带走。
购物者!该死的购物者。
当然,还有红。
所有购物者里最可恶的一个。我多么后悔有过犹豫,给她占了便宜。我现在恨她、恨她、恨她。
不过我必须承认,我看到她出现在建筑工地时并不吃惊,不是真的吃惊,当时我正站在三楼观测杀戮区——剧院后面的工场。
然而:怎么回事?她怎么猜到在剧院会有袭击的?
绝对不是猜测。
如今的警察机智得很。所有那些科技设备。dna与指纹和一切的一切。他们可能在哪里找到了我留下的一些证物,我之前来这里为今天的袭击做准备时留下的证物。也有可能,我被人发现了。有人会说,外形与众不同。香肠干,骨头架……
该死。
现在朝西边走,低头耸肩装矮一点。
要继续伪装吗?我在犹豫。我爬上三楼办正事之前,在工地偷了一顶安全帽和一件卡哈特外套。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铁工弗农。不过我决定了:赶紧把衣服丢掉为好。或许丢在地铁站的卫生间里。不,地铁站有监控摄像头,警方勤勤恳恳地盯着呢。去梅西百货,去那里的卫生间,把衣服塞进垃圾桶。
弄件新外套,帽子当然也要。也许再弄顶浅顶软呢帽,当个时髦客。我的短平头、金发显得相当特别。
我要赶紧回玩具房。子宫。游得飞快的彩色鱼儿。我需要安慰。我需要阿莉西亚过来。我叫她过来的话,她会来的。
是我,弗农?
回头看看。没人跟踪。我——
呃。
我的侧腰突然疼了一下,我撞到人了。一开始我吓一跳,以为是警察,拿出手铐要逮捕我。但不是。是一个身体健壮、长相好看的男人——衣着打扮显摆出大公司商务人士的身份——从星巴克走出来,边走边用蓝牙耳机讲话。
他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天哪,你这瘦骨嶙峋的浑蛋。看着点路。”
我只能瞪着他的脸,气得满脸通红,我脑子里爆开“怒不可遏”这个词。
好看,他长得很好看。小小的鼻子,精致的眉毛,结实的身材。他朝我举着他那宝贵的星巴克饮料,不像干杯,而像开枪射击。“你把这个洒我身上了,这够你赔的,你这行尸走肉的浑蛋。你一个月赚的钱都不够买这件衬衣。我可是律师。”然后他打着电话走开了,“亲爱的,对不起,有个瘦骨嶙峋的怪物、艾滋病患者,以为人行道是他家的呢。我现在回家,过二十分钟就到。”
我的心怦怦狂跳,就像往常遭遇购物者之后那样。他把我这一天都毁了,把我这一周都毁了。
我想尖叫,想大喊。
我不理会梅西百货卫生间的计划了。我脱下卡哈特外套、摘下安全帽,丢进垃圾桶。肉色棉手套也丢掉了。戴回圣路易红雀队的帽子。不,我告诉自己选另一顶。我从背包里找出一顶黑色的耐克基本款帽子。就这样。
想尖叫,想大喊……
但最终,一如往常,这些感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欲望。
伤害,噢,狠狠地伤害。
火花不是那么惊人。
一小簇橙色的闪光,伴随着一小团烟雾。如果这是电影场景,导演肯定会喊停,会要求重来或随便他们怎么说,会召来烟火特效师把火花增大十倍。
然而实际情况是,断路开关关了,就算不是整个剧院,工场已经陷入昏暗。她自己没触电,也丝毫没被火花灼伤。
随后,萨克斯举起警徽,示意木工走到敞开的门外来,他已经转过身,懊恼地盯着她。不明嫌疑人仍旧下落不明。他扯下耳罩,张口就要问问题。她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等一会儿,仔细看看剧院四周。萨克斯提醒自己,她推测剧院很可能、但未必一定是攻击地点,因此她指挥搜索小组的其他警察在这里继续沿街搜索,尤其是建筑工地,至少他们知道他去过那里。
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嗡嗡响了。打电话的是基娄,她那个圆圆乎乎、性情温和的巡警朋友。“阿米莉亚,我在建筑工地。工头的助手找出了一些工人,他们见过我们那小子。他来过这里——三楼,南边。有人看见他离开。完毕。”
三楼,南边。观察木工和台锯的绝佳视角。
“知道了。他往哪儿走了?”
“等一下。”一会儿后,他回到电话上,“四十七街。穿着棕色的卡哈特外套,戴着安全帽。我们还在搜查。完毕。”
“明白了。让我——”
罗恩·普拉斯基的声音插入无线电波。“目标出现。有人在街角看见他,在四十八街和第九大道的街角,他往北走了。我们正在追捕。没有进一步发现。完毕。”
“罗恩,盯住他。我敢肯定,他会扔掉卡哈特外套和安全帽。搜寻高个子、瘦巴巴的人。他带着背包——包里有锤子,或者有别的武器,有他用来控制datawise5000控制器的随便什么玩意儿,手机或平板电脑。”
“知道了,阿米莉亚,好的。完毕。”
该死,他们就差那么该死的一点点。那么接近了。她感觉自己像磨石一样在咬牙切齿,自己左手的食指在抠拇指根部的表皮。她觉得痛,告诉自己停下来。她没有停。该死的紧张习惯。
木工消失在楼下,剧院里的灯又亮了。那人回来了。她得知他叫乔·黑迪。她问他是否在剧院或剧院附近看见过长得像不明嫌疑人的人。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从没见过,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有一个杀手,他利用产品杀人。他蓄意破坏电动扶梯——”
“电视里的那个报道?”木工问。
“对。还有烤炉。引起瓦斯泄漏,然后点燃。”
“对,我听说那件事了。哦,天哪。”
“他找到一个方法侵入智能控制器,掌控产品。我们认为他去了建筑工地,从高处盯着你。我觉得他打算在你握着台锯的时候把它打开。”
黑迪当即闭上了眼睛。“那玩意儿开动起来,而我的手还在锯片上?老天。每秒钟两千转,它切木头就像切黄油。我的手肯定都没了,我可能会失血死掉。这真是混蛋,请原谅我说脏话。”
“肯定会这样。”萨克斯说。
她在做记录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打电话的是普拉斯基。她对黑迪说:“抱歉,我接个电话。”他点点头,朝工场的餐厨区走去。她看着他把一包星巴克速溶咖啡放在台子上,用微波炉加热一杯水。他做着这些简单的事,手在发抖。
普拉斯基说:“阿米莉亚,跟丢了。我们把搜索范围向北扩展到五十二街,向南延伸到三十四街了。目前为止没有发现。”
她叹了口气。“随时联系。”
“好的,阿米莉亚。完毕。”
她挂断电话,黑迪转过身来。“但为什么是我?我是说,是劳工问题吗?我在底特律加入汽车工人工会多年,我在这里也是工会成员,但不再有人攻击工会了。”
“不是你个人的问题。他是那种国内的恐怖分子,企图伤害的是那些昂贵产品的拥有者和使用者,把这当作一个宣言。他说我们对那些产品太过依赖,花的钱太多。这就是他的主旨。他为什么选剧场?谁知道呢?也许因为时代广场所有这些娱乐的放纵,”她淡淡一笑,“也许因为百老汇的票价。”
“真是乱七八糟。”黑迪看着微波炉上倒计时的定时器。他转回头面对萨克斯。
“有个问题?”
“是什么?”
他盯着台锯。“你说他侵入了这个控制器或什么的?”
“对。”
“嗯,问题是台锯只有一个打开/关闭的开关,你不可能遥控它。”
“但你可以上传数据进行诊断,对吧?”
“不可以。它里面有个芯片会记住切割的规格,就这样。”
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黑迪走过去,伸手去抓门把手。
萨克斯眉头一皱。
不可以!
在他打开微波炉门的时候,她往前一扑,猛地撞到他身上。他们翻滚在工场的水泥地上,与此同时,微波炉里的陶瓷杯轰然爆炸,射出无数碎片,碎片在灼热的气雾中直往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