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个刺眼的男人消失在了宫门之外,宁鹤也变回了一副纯真的模样。
“皇兄这么久才回来看我,在这宫里我可无聊得紧呢。”她笑得甜甜的,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
她兄妹二人皆是皇后所出,关系自是不同一般。皇后过世得早,宁成婴作为长兄,自小就习惯了将妹妹护在身后。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宁鹤能在这样无害的环境下长大,也是多亏了长兄和父皇的庇佑。
宁成婴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说道:“傻孩子,兄长自然忘不了你,只是军务在身,人民的性命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可大意啊。”
宁鹤点点头,她垂眸思索了一下,便从床席下拿出了一副棋盘,笑着说道:“既然长兄难得回来,能否陪妹妹对弈一番?”
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在下棋的过程中,宁成婴总是会教她一些兵法之类的。从前的她总是觉得无聊,但是现在却突然觉得,这样的平和的岁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了,宁鹤想要留长兄一起吃晚饭,他却说晚上要与父皇谈话,便先走一步。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室内,她有些不习惯。
“公主,不留皇子用膳吗?”阿秋见宁成婴走了出去,问道。
宁鹤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道玉符。她抬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阿秋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六个人都是愿意留下来的。奴婢已经派人替他们入了平民籍,在未时入了宫。按照您的吩咐,奴婢已经将他们分派到了五大主位娘娘的手下了,这是名单。”
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宁鹤。后者接过去看了一会,便将其点燃,丢进了香炉里。
她静静地发了一会呆,轻叹了一口气,问道:“阿秋,如果我在做一些很重要,但是却很危险的事情,你还会跟着我吗?”
宁鹤的目光停在了面前侍女的脸上,只见后者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的母亲曾受皇后娘娘大恩,此番恩情,来世做牛做马都不能偿清。奴婢的命就是公主的,不管您有何打算,奴婢相信公主,就算死,我也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映着烛光,主位上女子的神色变幻莫测。许久,她才开口道:“罢了,我该信你的。起来吧。”
紧接着,她拿起那个竹哨,轻轻吹了一声。随着短促的哨音响起,几个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房梁上跃下。
“你们都听到了。”宁鹤拿起玉杯抿了一口茶,淡淡地开口道。
黑衣人中并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她知道,若是这群人武功高强,必定耳力也过人。方才的对话她并没有打算瞒着他们,毕竟,也是一些好用的棋子。
“若我是这样的人,你们还愿意帮我做事吗?”
他们依旧站得笔直,头领单膝跪地,铿锵有力地回答道:“我等的存在便是由皇上差遣,如今皇上要我等保护公主,那么以后,公主便是主人。不管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宁鹤定定地看着他们,蓦然笑了。她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此时还没有任务,你们可以随意行动。过不了几日,待发现了鱼儿后,我再唤你们。”
说罢,她挥了挥手,那群人悄无声息地跃向各个方向,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早,宁鹤刚睁眼,便看到阿秋推门而入。
“公主,您醒了。”她放下铜盆,一如往常地扶她起身洗漱。“今日怕是没有什么消息,不如您休息一日如何?”
宁鹤沉默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她原本以为,现在所有的事情走向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是经历过刺杀和皇兄突然归来的事情后,她才慢慢发现不妥。
她之前的推断,极有可能是对的。她在同一个时间做了不同的事情,这导致了命运的一些细微的改变,甚至可能连往后的人生都会发生巨变。
但是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变的,是人心。上一世的宰相能处心积虑弑君篡位,一定不是临时起意。最起码,他在这半年前,已经开始在谋划了。那么她现在不小心改变了命运的走向,他们的心意不变,那么就是说,这场灾难,或早或晚,都会到来。
所剩的时间已然不多了,若是叛乱推迟了那还好说,万一要是提前了呢?在这段她所能够掌控的时间里,她决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去安排一下,我要出宫。”宁鹤平静地吩咐道。
“是。”阿秋乖巧地应和道。
虽然对上次的刺杀仍然心有余悸,但是宁鹤这次却依旧轻车从简,可能是因为知道暗卫一定会在附近的缘由吧。
她和阿秋两个人来到了一家名叫“缘何”的茶楼,这里是京城里名门贵族常用的邀约场地,上一世的宁鹤有事没事也很喜欢到这来。当时她爱凌萧爱的入迷,甚至把这家茶楼最高的雅间包了下来。在那,她可以把丞相府,甚至是京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小二看到她们俩,瞬间就变得恭敬起来。他引领着二人来到了老地方,便想着告退,却被阿秋叫住了。
“公主今日心情不大好,不希望有人冒昧前来,还请你不要把公主的行踪泄露出去。”说罢,她便拿出一袋沉甸甸的碎银交到了那个小二的手上。
“是…是,草民明白!”小二看到那一袋银子,眼睛都快放光了。他也知道不宜继续打扰,便退了出去。
宁鹤赞赏地看了一眼阿秋,这丫头是愈发懂自己的心思了。
雅间里的物什应有尽有。阿秋熟练地沏好了茶,把棋盘放到了露台的小木桌上,问道:“公主,我们今日便在这吗?”
宁鹤就着微微的日光,眯着眼看向了远处,没有答话。阿秋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在日光下,那座华丽的宰相府邸。
“很漂亮吧。”宁鹤突然喃喃道,面色却没有了从前的喜悦。她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悲伤,以及,一闪而过的恨意。
阿秋注意到了这位小公主的神色,虽然心底很奇怪,但是碍于身份也只能保持沉默。
宁鹤苦笑了一下,“宰相府…”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原谅的地方。她轻抿了一口茶,陷入了深思。自然,她也没有留意到,不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男人,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