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们听到阮迎银的问话对视了一眼,一个梳着辫子提着青菜的妇人用带着浓重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回答道:“赵春梅你说兴兴那孩子的妈妈”
阮迎银咬了咬唇,想起叶勇和赵春梅夫妇确实有一个孩子,因此点了点头。
“她们早就不住在这里了。”另外一个妇人道,“两年前兴兴爸爸坐牢后,她们母子两个人就搬走了”
阮迎银将手机塞进校服口袋里,闻言问道:“那你们知道她们现在住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她们。”
几个女人对望了一下,看着阮迎银问道:“你是来看兴兴那孩子的好心人”
阮迎银心中一愣,但面上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市区儿童医院看看,兴兴的孩子应该还在医院里头的。前段时间,邻居有人在医院看到兴兴和兴兴妈了。”妇人叹息了一声,“这一家也可是命苦啊,夫妇俩好不容易有个儿子,结果生下来没多久就查出白血病。这节骨眼上,兴兴爸也是不靠谱的,还把人给撞死了,进了牢子嘿,你说说这是什么事”
“也不能这么说。我看兴兴爸就是心里难过,喝了点酒。毕竟谁家里摊上这种事情,心里都受不了,谁知道运气那么不好”
“我听说,那兴兴爸在牢里癌症走了原本再坐个一年牢就能出来了,结果现在剩下孤儿寡母的,孩子又得了大病,你说说这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不过听隔壁那婶子说,兴兴爸坐牢后,兴兴妈还是一直给兴兴看病,你说兴兴妈自己身体也不怎么好,也不能干活,哪里来的钱给兴兴治病”
“估计是好心人多吧,你看那姑娘不就是一个吗”
妇人们朝离开的阮迎银努了努嘴。
阮迎银走得很慢,将背后妇人们的议论听在耳里。
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就觉得有些难过。因为阮迎银觉得,这件事情,不太简单,沉重的不简单。
在去s市儿童医院的路上,阮迎银因此很沉默。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了,如果李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话。
护士带着阮迎银去了叶兴兴的病房。
病房里一共三个床位,每个床位上的孩子都显得十分虚弱。
护士走到靠窗的床位,弯腰和床边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女人说了什么。
那中年女人闻言站了起来,转过身,脸上带着点微笑,然后乍一看到阮迎银的脸时,笑容瞬间停滞在了脸上。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中年女人跌坐回了椅子上,脸色苍白。
这中年女人很瘦,脸上几乎都只剩下骨架,只是外面一层皮包着骨头。
护士有些奇怪:“阿姨,你怎么了”
赵春梅大口大口喘着气,闻言勉强稳住心神:“没、没什么。”
赵春梅的神色,阮迎银看在了眼里。她心里大概已经明白了。
噩梦预示着李妲的死不是意外,那么便是有人蓄意谋杀。货车司机肯定有问题,自己身患癌症,家里又有得病的孩子,会怎么选,阮迎银想想就能知道。
病床上的孩子睡着了,但他睡得也不是很安慰,稚嫩的脸庞微微皱着。他没有头发,脸色很苍白。
阮迎银逼退了眼里就要掉落的水光,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走了过去,把信封递给了瘫软在椅子上的赵春梅。
赵春梅的抖着手,差点把信封给扔了。
阮迎银一个字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护士看了看赵春梅,又看了看阮迎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也很忙,因此道:“阿姨,那个小姑娘是来给兴兴捐款的。”
赵春梅捏着手里的信封,觉得特别的烫手。她点了点头,浑浊的眼里有些水光。
当年叶勇撞死妲的时候,赵春梅也赶去了医院。她见过阮迎银这个小女孩,阮迎银哭着闹着,对叶勇又踢又骂,最后还给了赵春梅一个耳光。
但是叶勇和赵春梅都受着,也只能受着。
护士说了几岁,见赵春梅没有事情,又看了看孩子的情况,就回到了护士站。
赵春梅转过身,擦了擦眼泪,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是一沓钱,同时还有一张白纸,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是阮迎银的电话号码。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赵春梅的手抖得更剧烈了。
其实在之前,阮旭东发短信问她有没有什么人来问的时候,她就害怕了。
不,应该是从两年前,车祸的那天起,赵春梅就一直处于害怕当中。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会说。赵春梅擦掉眼泪,看了眼睡着的孩子,拿着信封起身,就追了出去。
住院楼一楼大厅,阮迎银站在大门口。她仰着头,朝上看去。
住院楼很高,这么高的楼里,有多少病房,又有多少病床然而床位还是不够,阮迎银刚刚还看到有人在等床位。
她抓紧自己的书包,出了医院大门,上了回小区的公交车。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刚好是红灯。
阮旭东看着阮迎银的身影,手捏紧了方向盘。
就在阮迎银上了公交车后不久,赵春梅拿着信封追了出来。
阮旭东把车开了过去,按响了喇叭。
赵春梅惊慌的看了一眼,半晌,上了阮旭东的车。
“阮迎银来找你了,是不是”阮旭东咬着牙,一双眼睛猩红。
赵春梅很害怕,她赶紧把信封递了过去,有些语无伦次:“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但我真的什么也没说,我追出来只是要把信封还给她”
因为害怕,阮旭东的喘气声很大很大。昨天晚上,听到杨清微提起阮迎银在查李妲的死因,他便一夜没睡。
今天公司开会的时候,他更是频繁走神。
之前阮旭东还敢去找阮迎银,但是现在,阮旭东却不敢了。他怕找阮迎银的话,会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
所以他亲自来了趟医院,当面问问情况,看看阮迎银有没有查到赵春梅这里。
结果没想到,他居然亲眼看到了阮迎银
阮迎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上次请假那半个月,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吧
阮旭东越想越着急,他把车拐进一条巷道,停在一颗大树下,然后急切的把赵春梅手里的信封拿了过来。
因为紧张,他的手抖得甚至打不开已经开了口的信封,一时愤怒之下,直接把信封撕开。
里头的人民币瞬间散落,掉了车里一地。
阮旭东拿着那张白纸,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衣袋里,恶狠狠的看着赵春梅:“你有没有说什么”
赵春梅抓着自己粗糙的手,连忙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说她来的时候,护士站的护士也在场,你不信可以问护士”
“而且我不可能说的,兴兴还在医院接受治疗,我不可能说的啊”赵春梅将脸埋进了双手。
阮旭东看着赵春梅的样子,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渐渐平缓自己的情绪。
阮迎银肯定是意识到什么了,但她手里肯定没有证据。也是,阮旭东有足够的信心,他把一切证据都销毁了。唯一知情的人,也就剩下旁边的赵春梅了。
阮旭东沉默了很久,然后道:“你和你儿子出国吧。”
赵春梅脸色一白,声音都变了调:“什么出国”
“嗯,出国。”阮旭东点点头,“立马就出国,我会安排下去。”
赵春梅摇头:“不行,出国,我”她只是一个农村妇女,连中文都不一定能认全,更何况是在国外人生地不熟,她带着儿子,怎么生活
阮旭东有些不耐烦:“国外的医疗条件比国内要好的多,你儿子骨髓配型不是一直没找到吗说不定去国外就找到了呢当初就说好了,我会负责你儿子的医疗费用。到国外也是一样的。这两年,哪次我没有把钱给你”
赵春梅顿了一下。
“赵春梅,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这件事情败露,我逃不了,你更逃不了。你知情不报,可算是同犯,一样要坐牢的。你我坐牢了,你儿子没钱治病,又没人照顾,只能等死。”阮旭东脸色阴沉。
赵春梅抓着自己的手:“我知道,可是在国内不行吗就算不是s市,也可以去别的城市。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会说的。只要我不说,不就没关系吗”
“我说出国就出国”阮旭东怒吼道,看着赵春梅的眼睛里,仿佛怪物。
赵春梅被吓到了,紧紧贴着车门。
阮旭东深深吸了口气:“就这么说定了。国外医疗条件好。你先和你儿子出去一边避风头,一边治疗。几年后,等你儿子病治好了,你再带着儿子回国。”
赵春梅闭了闭眼睛,只能点头同意。
阮旭东开着车离开,然而车到医院前时,他并没有停下,也没有放下赵春梅。
赵春梅急了:“阮老板,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儿子还在医院呢”
阮旭东神色十分平静:“我知道。这些天你先去其他地方呆着,你儿子那里我会让人照顾的。三天后,你和你儿子会在码头汇合,然后出国。放心,一路上我会安排护士和医生随行。这三天,也会让你和你儿子保持联络。”
江邢远回来的时候,阮迎银正抱腿坐在沙发上。
电视屏幕上,依旧是男女主坐摩天轮的片段。
她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屏幕,但心神明显不在上头。
江邢远走了过去,在阮迎银面前蹲下:“怎么了”
阮迎银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江邢远站了起来,坐在对面的茶几上,面对着阮迎银,盯着她的神色,脸上带着点淡笑:“门口保镖说你刚回来不久,你放学后去哪里了”
大多数时候,阮迎银基本上放学后就回家。门口的保镖每天都会和江邢远汇报阮迎银的情况,早上几点出门,心情如何。晚上几点回来,心情怎么样。
其实江邢远更想让人直接跟踪阮迎银,把阮迎银的全部行踪都握在手里。杀马特又又又考第一了作者:九紫
但到底,江邢远还是没这么做。虽然他很想。
阮迎银慢慢的看了他一眼,拿过身边的手机看了看。
没有人联系她。
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捏在手心,半晌道:“我去了趟儿童医院。”
阮迎银觉得她要寻求帮助,因为她刚刚仔细想了一下,赵春梅不太可能会主动开口说出事情的真相。
因为她有个生病的儿子,那是她的软肋。
想来想去,江邢远是最合适的对象。
江邢远听到后挑了挑眉。
阮迎银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和江邢远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