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bac”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洛昙深在创业初期与太多金融公司打过交道,明白这样的情况并不寻常。
很有可能,“obac”接到了某种指示。
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一方面公司等不起,另一方面洛氏也等着他回去。
“洛先生。”“obac”一名中层客气地告诉他,“这项融资计划我们需要报送总部审核,所以时间会长一些。”
他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早已开始打鼓。
报送总部,一定是单於蜚的意思。
七年前的事,单於蜚到底是知道了。
回国的航班上,他不断做着心理建设。想着以什么样的姿态去明氏,对单於蜚说什么样的话。
气流震荡,他猛地睁开眼,却又想,自己也许根本见不到单於蜚。
心情在高空不断变换起伏,就像窗外浮动的云海一般。
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指,胸中泥泞沉重。
没想到的是,刚下飞机,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轩文向他一扬手,“洛先生,好久不见。”
秦轩文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单於蜚要见他,他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冲向脑际的血液在耳边呼啦作响。
秦轩文风度翩翩地接过他的行李,“长时间飞行辛苦了,单先生有些工作上的事想与您谈一谈。您看是现在方便,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他深吸一口气,明知等待着自己的是极其艰难的一仗,亦不敢退缩,“我跟你去。”
秦轩文笑了,拉开后座的车门,手挡在车顶,“洛先生,请。”
单於蜚的办公室在明氏总部顶楼,极其宽敞明亮,陈设却非常简单,四处是白、浅灰二色,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整室生辉。
洛昙深坐在会客沙发上,手心出汗。
单於蜚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衬衣与西裤,神色平静,不似在摩托厂相遇时的阴鸷。
洛昙深看着他,之前酝酿着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很想问——你都知道了吗?你叫我来,是想惩罚我,还是……
“‘ussen’中止融资计划,现在你希望得到‘obac’的资金支持。”单於蜚淡淡道:“这笔资金对你来说很重要。”
他不敢避开视线,郑重道:“是。”
“但经过评估,投资你的项目风险不低。”单於蜚唇角隐约有一丝笑意,“如果得不到这笔资金,你会怎么办?”
他道:“无论如何,研发不会就此停下。总会,总会有办法。”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底气。
“我对你公司的名字很好奇。”单於蜚眯了眯眼,“凤皇科技。”
他心尖猝然一紧,眼中涌起浓烈的情绪。
“很少有科技公司会起这种……”单於蜚顿了顿,“这种奇怪的名字。能告诉我,用意是什么吗?”
“凤凰涅槃。”他极力自控,将真正的用意压在心里,“浴火重生。”
单於蜚笑,“原来如此。”
安静片刻,他像是下定决定一般,目光诚挚地看向单於蜚,“单先生,只要得到这笔投资,我保证一定出成果。在g国,我们的智能研发一直处于领先,技术上没有任何问题。”
单於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竟是上前一步,捏住了他的下巴。
他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静了下来,旋即疯狂鼓动。
“我可以投资。”单於蜚的身影挡住了阳光,“不过你,需要拿出应有的诚意。”
第91章
单於蜚身上有一股浅淡得不易察觉的香水味。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洛昙深在分辨出是什么香水后,头脑几乎停转。
他不常用香水,只中意过一种,偶尔抹在耳根与手腕。
单於蜚居然记得。
忘记了他,却记得亲吻他时,嗅到的香味。
“我……”他喉咙发紧发麻,被捏着的下巴更是像烧起来了一般。
单於蜚似笑非笑,“你很怕我?”
这话就像一支箭,破空而来,扎进他的血肉。
他僵得厉害,从下方望着单於蜚。
单於蜚轻笑一声,放开他,态度自然道:“为什么怕我?”
他下颌与脖颈绷紧,视线有些飘,“我没……”
单於蜚很耐心,“嗯?”
他心中抗拒,却又没有余地退缩,迎着单於蜚的目光,忽感周身发凉。
七年时间,眼前的男人已经变得陌生。
二十岁的单於蜚眼神也很深邃,神情总是冷冷淡淡的,但眸底翻涌着无尽的情绪,在看着他的时候,笑意明亮,像光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那笑意很温柔,又带着些不那么明显的青涩少年气。
所以他喜欢叫单於蜚“弟弟”。
他一度认为,这是个很甜的称呼。
现在一切都变了,男人的眼眸已经波澜不惊,冷是真的冷,淡也是真的淡,浮于表面的笑意与温柔无关,却是带着几许戏弄。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可笑的小丑、一个能够随意摆弄的玩具。
他再也叫不出“弟弟”。
男人的气场已经全然胜过了他,步步靠近,层层叠叠将他包裹,单是招架,他已竭尽全力,无力再像以前那样高高昂着下巴,肆意挑逗。
后知后觉地发现,单於蜚过去由他为所欲为,并非真的奈何不了他,只是因为宠爱他。
现在,单於蜚将宠爱收了回去。
“看来你很清楚。”单於蜚靠进沙发里,“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提及而已。”
他垂下眼睑,难堪得坐立不安。
“洛先生,你太拘束了。”单於蜚轻松道:“我今天请你来,是想与你谈合作。既然是合作,那我们双方就是平等的。你这么怕我,‘obac’的融资还怎么谈下去?”
他立即抬起头。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单於蜚说:“只有你能帮忙。”
他忐忑道:“你,您说。”
单於蜚的眼神变得锐利,极有侵略性,“我们以前曾经在一起过,是吗?”
他哑然,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来了!
“你更紧张了。”单於蜚摊开手,“觉得我太可怕的话,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他提起气来,“是。”
“嗯?是什么?”
“我们……”他情不自禁地抓了抓西装裤——这个动作相当失态,将内心的惶惶暴露无遗。
单於蜚悠然地等着他,还端起杯子,喝了口红茶。
他是真的不想说以前的事,单於蜚的冷漠令他越发慌乱。
“我问你,是因为我忘记了。”单於蜚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也许是分手的伤痛太深,我才把与你有关的一切忘记了。”
他难过地吞咽唾沫,眼眶酸胀。
“你早就猜到了。”单於蜚笑了笑,“我查过以前的事,但能够查到的不多。只有你能够还原我们这段感情的始末。”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单於蜚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忘了给予他的百般好,忘了童年的那只金色凤凰,只知道被他追逐、被他抛弃。
只有遗憾与恨被捡了起来。
酸楚之余,竟是感到一阵轻松。
想不起来最好,忘了这份感情的起始最好。
“抱歉。”他说。
“和我分手的时候,你也是说的‘抱歉’吗?”单於蜚问。
他脸色苍白下去。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帮我想起来,不急于这一时。”单於蜚道:“我不能接受有记忆盲区,那些忘记的事,每一件,我都要它们回到我脑中。这就是我向‘凤皇科技’提供资金的条件,你接受吗?”
他紧咬着牙,片刻,几乎是恳求道:“能,能换一个条件吗?”
单於蜚摇头,“恐怕不行。”
他沉默,手心的汗水弄湿了西装裤。
从g国乘数个小时的航班返回,他本就疲劳不堪,本来计划去酒店好好整理一番,再来明氏,可秦轩文不给他时间,说最好不要让单先生等得太久。
他精神不济,衣服也没有换,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此时更是每一步都被拿捏。
“这很困难吗?”单於蜚说:“据我了解,当时不堪一击的是我,重现当年的事,不至于你比我更难接受吧?”
他轻轻摇头,徒劳道:“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是怕我。”单於蜚轻嗤,“你我都是生意人,合作讲利益,也讲诚意。如果你连这点诚意都拿不出来……”
“我能。”他已经顾不得继续挣扎,脱口而出,“只要‘obac’提供资金,我什么都答应你!”
单於蜚笑了,将一盒纸巾递到他面前,“洛先生,你真的很紧张,擦擦汗。”
他接过纸巾盒,眼神轻微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