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爱你。”
“嗯。”
他不愿意起来,任由单於蜚顺着他的头发。
当年他因为懦弱而选择分手,单於蜚给予他的是三声“嗯”。现在他回来,单於蜚给予他的还是三声“嗯”。
单於蜚对他的爱与包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雪梨汤冷了就不好吃了。”许久,他从回忆中回神,泪中带笑,“尝尝,我第一次做。”
单於蜚接过碗,舀了一勺,“很甜。”
他弯起眉眼,“那你吃着,我去榨果汁,医生说你要多吃水果。”
“别走。”单於蜚将他叫住,“果汁明天再榨。”
“可是……”
“我吃不了那么多。”
他想了想,这倒也是。现在夜已经深了,又是粥又是雪梨汤,再吃水果,别说病人,就是正常人也嫌撑。
“将来还长。”单於蜚说:“不急这一会儿。”
他微怔,很快明白了单於蜚的意思,郑重地点头,“嗯,将来还长。”
漆黑的夜里,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里,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一盏。
第117章 番外(二)
单於蜚做了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梦里,洛昙深回来了,偷偷跟踪他,还尾随他进了一家糖水铺子,换掉了他的红糖冰汤圆。他追出去,洛昙深站在汹涌人潮里等着他。
他终于再一次将日思夜想的人抱入怀中。
然后,他带着洛昙深回家。他感冒发烧,洛昙深喂他吃药,还炖了冰糖雪梨汤。他们相拥而眠,他听着洛昙深讲这两年的经历,心痛得无以复加。洛昙深却亲吻他的额头,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药效令他难以保持清醒,眼皮闭上又睁开,现实仿佛混入了虚伪,他不愿意睡过去,害怕一觉醒来,身边忽然空空荡荡。
——他已经做过太多“洛昙深回来了”的美梦。
可是还是睡着了。
再次睁眼,阳光已经从没遮严实的窗帘边泄入。
他扶住额头,缓慢看向身侧,一股凉意顷刻间直冲心头。
真的是梦!
那人根本没有回……
“醒了?”
忽然,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他惊诧地看去,只见洛昙深穿着他的睡衣,手里握着大号汤匙。
他用力闭眼,又甩了甩头,再次向门边看去。
“怎么了?”洛昙深走近,在床边弯下身来,“还是不舒服?”
说完,像昨晚一般再次与他额头相抵,自言自语道:“烧已经退了啊。”
清晰的触感,真实的体温,他长吸一口气,轻握住洛昙深空着的手,“我以为是梦。”
洛昙深怔愣两秒,眼中忽然涌出浓烈的心痛,连忙将他搂住,“不是梦,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你摸摸,我在呢。”
“嗯。”他在洛昙深怀里点头,“睡迷糊了。你起这么早?”
“我给你熬粥。医生说你得吃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洛昙深说:“我照着昨晚那一锅熬的,不用麻烦秦助理再让人送了。”
“好。”
“对了,秦助理让我看着你,这几天都不用去公司。”
“嗯。”
“你还难受吗?”
他笑着摇头,“好多了。”
“那你想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洛昙深说,“粥马上好了,你再睡一会儿的话,粥凉了刚好入口。”
他掀开被子,“不睡了。”
洛昙深手艺差劲,熬粥又是细致活儿,成品乍一看还马马虎虎,吃起来口感却比昨天的差很多。
“怎么样?”洛昙深毫无自知之明,“好吃吗?”
单於蜚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舀,用行动作答——好吃。
洛昙深看得分外开心,“那我经常给你熬粥,挺简单的。”
他笑,“好。”
上午医生又来了一趟,感叹年轻就是好,只一个晚上的工夫,恢复得就差不多了,同时又叮嘱,就算是好了,也需要再将养两天。
秦轩文送来的全是最新鲜的水果,种类也多,洛昙深挑了几种榨混合果汁,单於蜚就在一旁看他,听他继续讲成为军火商之后的事。
“你站着不累吗?”洛昙深有点担心,“医生说你病还没好彻底。”
“不累。”单於蜚眼中始终含着笑意,“想看看你。”
洛昙深耳根立即热起来,走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腰,与他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
榨汁机“呼呼”直响,盖过了相互应和的心跳声。
洛昙深凑近,欲吻他的唇。
这一次,他没再像昨晚一样避开,抬手托住洛昙深的后脑,温柔地吻了上去。
洛昙深方才一边切水果一边往自己嘴里放,此时嘴里有阵阵甜香,而单於蜚不久前喝过中药,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彼此交缠,清冽,却又甘甜。
分开时,洛昙深还意犹未尽一般,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单於蜚的下巴。
“洛翙。”单於蜚突然说。
洛昙深不禁挑眉,“你知道。”
“嗯。”
“你会笑我吗?”
“为什么?”
“因为……”洛昙深眼睑小幅度地垂了垂,“因为我总是照着你的名字来起名。你叫‘於蜚’,所以我去g国创业时,公司叫‘凤皇’,现在‘孤鹰’帮我换了身份,我名字里多了个‘翙’。‘凤皇于蜚,翙翙其羽’——都是想要和你扯上关系。”
单於蜚眸中光影流转,“你让这两个字变得美好。”
洛昙深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漱昇将恶毒的诅咒放在亲生儿子的身上,“於”,是淤泥的“淤”抹去水,“蜚”,是肮脏的虫。三十年前,她要这个不被期待的婴孩像蝼蚁般挣扎于淤泥之中,一生见不到阳光。
单於蜚人生里的前二十一年,的确如她所愿。
但洛昙深就像一簇意外降临的光亮,在他灰败的世界里撕开一道裂缝。
果汁已经榨好多时,再不喝就要失去本来的鲜美。
洛昙深心一横,从单於蜚的目光里挣扎出来,倒出果汁,“喝了休息一会儿吗?”
“嗯。”
烧虽然退了,但到底病了一天,单於蜚还是感到晕沉沉的,想找个靠枕躺一会儿。
“我帮你揉揉?”洛昙深拍了拍自己的腿,“要躺吗?”
单於蜚笑着靠过去,太阳穴立即被捂住。
他记得洛昙深的手保养得极好,细腻光滑,如今却有了浅浅的茧。
“我好歹是个卖军火的,时常和雇佣兵打交道,偶尔需要用枪。”洛昙深边按揉边解释道:“我现在枪法很好,有机会可以和你的保镖切磋切磋。”
他竟是被揉出了困意,反应也慢了半拍,“嗯?”
洛昙深喜欢看他,干脆埋下去,吻他的眼睛。
按摩半途而废。
“让我看看你。”单於蜚说。
洛昙深没听明白,“你不是一直在看吗?”
“我想看看你的伤。”
“我……”洛昙深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解开睡衣,“其实已经看不怎么出来了。”
睡衣之下,是一具乍看和过去一样的、没有瑕疵的身体。
单於蜚的眸色变得既深又沉。
洛昙深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我做过伤痕修复。你知道的,我……我比较爱美。”
单於蜚抬起手,示意他走近。
他上前两步,腰身立即被握住。
那熟悉的触感令他情不自禁轻哼出声。
“还是有。”单於蜚的手在他胸腹游走,低喃道:“还是有。”
“嗯。”他点点头,“不过已经很不明显了。”
单於蜚眼神怜惜,亲吻他胸口的浅淡伤痕。
他扶着单於蜚的肩膀,心跳愈快,头颅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