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宝玉也不可能轻易的嫁出贾府,这其实是黛玉早就想到了的事。有什么办法才能最好的掩盖贾府吞了林家银子的事实呢?
一是她嫁进来,二是她死在这里。
指望别人来信任自己不会追究……当她自己都不相信贾府操守的时候,可能让贾府对她付出这种信任么?
但不嫁出去,这本来就是她指望的事情,所以她并不在意。如果能够和迎春那样一年拖一年的拖下去,那就最好了。
要知道,迎春的年龄可是和宝钗差不多的,现在也已经及笄了,前些时间,来求取宝钗的人到处都是,却偏偏没有什么人来问迎春的。如果从《红楼梦》这个故事看来,她至少要到几年后才会嫁出去,只是所嫁非人。
要说起来,迎春也是庶出。只是她母亲却比赵姨娘要幸运的多,虽然体弱多病,年轻早逝,却相貌极美,曾经在贾赦身边一度当家作主。
在这个年代,庶出的女儿地位要低上许多,很多比贾家低一等的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娶一个庶出之女,兼且迎春在贾府中的丫鬟们眼里也往往可有可无,便连带的外面的人,都常常不知道这位二姑娘,别说来求亲了,便打听一番,听得“沉默寡言”、“木衲”之后,也十家有七家打消了心思,剩下的三家,又难入贾家的眼。
不过,当黛玉听说,迎春也要说亲了的时候,倒也不算太惊奇。
当初的东安王穆融做了些什么呢?二十八路造反大军啊!在蒙古人才立足中原五十年后,就把他们赶走了。可见,一旦有一个不应该是原本命运中的人物出现在了命运中,就会扰乱命运的脚步吧?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了。而被搅乱后的命运,也往往不是那只刮起风暴的蝴蝶能掌握、能明白的。
她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大约没有改变国家命运的力量,但是,在贾府造成一些她说不清弄不明的变化,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迎春如果提前嫁人,也不见得会遇上“中山狼”那样的人了。毕竟现在是贾府的末世繁华期,眼界还是比较高的,不打听清楚,如何会轻易把她嫁出去?
这一天,惜春来看黛玉,很是兴致勃勃的说想要画芙蓉。大观园内,也有些兰花、海棠、芍药、合欢花等花开得正好,却还真是唯有芙蓉开得最盛。
黛玉听了,也有了兴头,又看惜春的丫环入画彩屏已经是拿了画具来,便要捡针线篓子,说,“你来画,我来绣,到时候看看我们谁弄得漂亮些。”
惜春听了便不满,“我的画工哪敢和你的绣艺比?你拿你的琴,让我听着你的琴,多半倒能画得好些。”
黛玉才知道原来惜春打的这个主意。不过滴翠亭四面通风,又有荷花清香,在这炎炎夏日倒果然是个好去处,又比较凉爽,闻着花香也能静心。有此等自然花香,便连焚香等事也不用了,且还雅致些。
当下,她便让紫鹃雪雁拿了琴,拿了琴案,自己换了一身绣着青莲的衣裳,和惜春去了滴翠亭。两个姑娘,一个弹琴,一个画些写意的画儿,倒也自得其乐。
等到两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里,已经是到了晚饭时分了。两人又结了伴到贾母这里来,谁知道,却是几个姐妹包括宝钗都不见。
贾母乐呵呵的说道,“你们二姐姐有人来相看了,如今差不多说了个定准,正要搬回家里去,想来是其他人都在帮忙整理东西呢,宝玉也去送行了。你们两个竟不知道这事不成?”
黛玉吃了一惊,忙说,“这样说来我们也该去帮忙的。只是我今天吃过饭,就和四妹妹去了滴翠亭画那芙蓉,想来丫鬟们不敢打扰,竟没和我们说。”
贴身丫鬟都带了去,一般的丫鬟平常也不怎么敢和她们说话的。
贾母看来心情极好,便说,“四丫头画了些什么画?明天拿来给我瞧瞧。”
惜春连忙应是。
贾母又说,“今天是不成的,你们吃了饭回去,倒是可以去帮忙,要到明天才搬呢。你们姐妹一场,若是她嫁了出去,日后只怕就不能见了。”
黛玉惜春都点头。
惜春拉着黛玉笑道,“林姐姐,你不才说要绣花儿?可要帮二姐姐绣嫁衣?若是林姐姐绣的嫁衣,到时候二姐姐穿出去,可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呢。便不绣嫁衣,绣点儿嫁妆也好。”
贾母听见了这话,心中一动,但到底没开口。
倒是黛玉笑道,“我们家里就没做这些事情的人了不成?且二姐姐的嫁妆,那是她自己绣的最好……只是,我们都很该送些东西给她留作念想才是。若是她出嫁了,以后便不能常见了……咦?”
说到一半,黛玉便觉得惊奇。
适才贾母说的是“不能见”了。若是嫁到京中,女眷来往,如何就“只怕不能见了”?虽说她们日常跟着贾母,似乎也极少参加什么宴席,但难道迎春便不能回娘家来了不成?
黛玉正想开口问,便见宝玉急匆匆的跑进来,也不及和黛玉她们说话,便跑到贾母面前,拉着她问,“二姐姐到底许了什么人家?我怎么问来问去,宝姐姐、三妹妹,竟无一人知道的?问丫环,也只知道姓冉。”
贾母笑道,“尚未定准,哪有乱传的?不过也有了七八分了,已经合了八字——是金陵的一户人家,祖上也做过官,和我们家也算世交了。且是世代书香门第,听说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进了学,有了功名,人品也好的。明年要参加春闱呢。”
听得“功名”二字,宝玉便有些不乐。
只是照贾母说的,这件婚事不是七八分,倒是有了八九分准了,两家已经基本说和了。
“如此说来,若是定准了,二姐姐不是要嫁到金陵去,就是要随着那人到外面做官太太去了?”惜春睁大了眼睛问。
本朝制度,从状元起,所有及第的进士,都是要外放做官的,若是二甲进士,还要从“吏”做起,这外放的官员中,能有几个回到京城来做京官,那就要看做官的能力和京中的人脉了。当然,如黛玉的父亲,林如海,此人中了探花后外放,虽然从未还朝,却坐到了本朝第一肥差的位置,这或者比成了京官还好些……
对惜春的话,贾母点头笑道,“正是如此。”
又见宝玉有不乐之色,便摩挲他说,“要叫你老子看见,又要说你小孩子脾气不争气了!女孩子家总都有这一天的,最重要的,便是要能觅得一个良人。你二姐姐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我找人探访过了,对方人也是好的,她终身有了一个依靠,你很该为她高兴才是。”
说着说着,自己倒是伤感起来。
虽说那来说亲的人家她看来很满意的样子,但是身边的孙女儿要走了一个,老人家还是不免伤心的。宝玉听了这话,忙反过来劝慰起她来。
最终迎春她们也没有来吃晚餐,贾母命人做了送去,也不要她们来了。黛玉和惜春吃过了晚饭,便匆忙结伴,连着宝玉一起往迎春那里去。
“二姐姐进园子里来,到底多带了什么东西,要收拾这么久?而且宝姐姐她们也都陷在了那里?竟没有丫环收拾不成?”
路上,黛玉把自己的疑惑拿了出来问宝玉。
宝玉忙小声说,“妹妹不知道,我也不好和老太太说的。如今说要给二姐姐议亲了,虽不知对方是何等人家,我们这边的嫁妆总不能少的。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簪环首饰之类的,虽还未准备,却也总能来得及。但宝姐姐说金陵规矩,很有些麻烦东西要自己绣了带去的,”他扳着指头数起来,“衣裤鞋履、被褥、帐幕、首饰……”
黛玉早在一边和惜春笑倒到一处去了。
黛玉忙止住他,“首饰、被褥也有自己绣出来的?既然不懂就快别说了!”
惜春也笑道,“虽我们这样人家,女红是要准备许多的,方能不坠了气派,也显出女孩子的贤惠来,但也断没有连帐幕都自己绣的道理!”
宝玉便讪讪的不好意思,他确实不曾仔细听宝钗的那些长篇大论,听混了也是有的。至于听混了多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还是黛玉记得他之前说了什么,忙问,“这些东西竟都不曾准备不成?”都已经合了八字,只怕已经开始商议彩礼了,怎么女方连嫁妆都不曾好好准备?
宝玉忙说到,“不正要搬出去么?说是明日搬出去便要量体裁衣,只女红总是不够,二姐姐平日里也不怎么绣东西的。”一边又跺脚说,“我们家绣房的那些人,日常里的活计也做不好,怎能来做这个?因此宝姐姐,三妹妹在那里商量,要做些什么,要帮二姐姐做些东西呢。”
惜春冷笑道,“不是做不好,是那房里今天这个要做新衣裳,明天那个要做,得了空儿,才有功夫做日常的活儿,哪能很好?又哪有功夫特地准备这个?前两天史大姐姐也说有了人家,虽说并不在这几年嫁,东西也准备的大半齐全了,我们这儿倒是要临时抱佛脚了。”
说起贾赦房中那众多争宠的年轻姬妾和只顾贪财的邢夫人,宝玉黛玉也不免都叹息了一回,黛玉只得笑道,“要么怎么说‘赶嫁妆’‘赶嫁妆’呢?如今果然要快快的赶了。”
说着,几人已经走到了紫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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