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的话,显然过于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无人掩饰,让黛玉感受到了无数探照灯似的目光。她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意味。
千思万绪汇成一句话的话那就是:怎么会这样??
燕霜夜知道她的存在,这一点黛玉倒是称不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她也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就罢了,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恩怨纠葛,燕霜夜何苦要这样为难她,非把她推出来不可?让他来做这个裁判,又不是她的意思。
这就让她实在是难以想通了。
这时,坐在主位上的北静太妃也有些奇怪的开口了,“原来林姑娘不但绣艺卓绝,还有这样一手本事?我竟是不知道的。日常总说这个是才女那个是才女,和林姑娘一比,竟全比下去了。”
这话是对贾母说的,贾母忙回道,“这话可实在是不敢当。我这外孙女儿别无所长,就是喜欢弹弹琴,绣绣东西……”说到这里,贾母也少有的,犹疑了。
黛玉确实在闲暇时会弹弹琴自娱自乐,但是她又不是戏子,真的也就是看心情而已。贾母都只在她住在她院子里的时候听过三两次,虽说以她的眼光,也能知道黛玉的造诣非凡,但其他人可没这个耳力。燕霜夜这个人,是怎么知道黛玉的琴艺非凡的?甚至还能肯定的说,黛玉的琴艺超过他自己。
这实在是……
贾母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说了。这时,旁人不好说话,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南安太妃忽然开口了,把重点说了出来,“林姑娘喜欢弹琴绣东西,绣工已经是众人不及,想来这琴艺也是超凡入圣了。只是,绣工我们也是在太妃这儿才见到了,不知道那位燕先生怎么知道,林姑娘的琴艺无人能比的?”
此话一出,便是那些原本还对燕霜夜的评语感到忿忿的姑娘们也反应过来,看着黛玉的眼神,更是万分不同了。黛玉也反应过来,更是对燕霜夜如此举动,感到万分不解。
是的,黛玉就算是有超凡的琴艺却没有表演,这也称不上失礼。毕竟她可以不参加这是北静太妃先说出来的。便是小姐们生气,夫人们多半还要在心底称赞一声她年轻知理,不张扬炫耀呢。
但是,她深闺中练出来的技艺,别人不晓得,却被一个外边的男人知道了,还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还不免被人想到了司马相如凤求凰之事。
就连黛玉自己也有些不解。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琴艺,而且还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难道说是宝玉?听她弹琴听得比较多的,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之外,自然就是宝玉了。宝玉也是一个懂得乐理的,难道是他传了出去?但如果是他传了出去,燕霜夜也不至于轻易听信才对。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黛玉自然不会忘记,最开始她感应到燕霜夜的时候,就是自己弹琴的时候,但那时距离极远,又有江风拦阻,如果他能听得清楚还做出判断,那可就真的是一个极强极强的强者了。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她当真想不通。
黛玉在这里思考,神情中也露了出来。贾母见她也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却并没有慌张不安的神情,心下也是一安,笑道,“这定然是燕先生谬赞了。他也不曾见过玉儿,想来是我家那个宝玉和他关系好,又是个不知道避讳的,不免把家里姑娘的长处都献宝般的说了去。”
果然贾母也想到了这个理由。
尽管稍有些见识的都知道,这个理由其实颇为不通。
但北静太妃欣赏黛玉的才艺,还是点了点头。
可惜的是,别人就没有这么好了。就算是太妃,虽说在这里点了点头,难道她心里面会不疑惑?其他人就算是现在不说,背地里又会传出什么话来?
贾母不由得大为着急。她细细思量着,自己这个外孙女,从姑苏到京城,一路都有人护送,到了家里面,什么时候出过门?哪里能见到外人?这样一被人在背后议论坏了名声,那还了得?可是一时间,也正是因为她心中的这种认定,却是找不出理由来了。
王夫人却是噙着一抹极轻微,基本上看不出来的微笑,她和贾母不同,却是想到了,他们几个掌权人,都是有意无意的放纵着,让林黛玉一人在大观园内行走的。若是到了什么偏僻之处……倒是没想到居然她真的做出了这种与外人私会的事情来。
受到旁人诸多目光的注视,黛玉却坦然了。即便是以这个时代的大小姐的行为规范而言,她也是问心无愧的,自认没有任何不轨之处,故此虽然想不通,也逐渐放开。
问心无愧,何惧人言?
倒是那个燕霜夜,果然有点用心不良,说不得以后要小心应对了。
这时,正在众人有些窃窃私语的时候,却又有一个丫鬟从偏厅那边走了过来,秉道,“燕先生让我向太妃禀告,他极是佩服林姑娘的琴艺,一时思虑不周,却是只怕要让林姑娘声名受损。他知道林姑娘的琴艺,却是在北上的时候,当时林姑娘恰好也在运河上,他曾在船队停驻的时候,于河边听见林姑娘弹琴。心中钦慕,因此打听过。”
黛玉再次郁闷了。
燕霜夜这番话倒是给出了一个直接的、清楚的答案,而且也算是合情合理。问题在于,除了让人想到“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这些词汇之外,真的有更好的效果吗?而且这番话……也未免太失礼了一点,不等于对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表现好感?在这个时代而言,已经是轻佻到一个相当严重的程度了!
顿时,她就是面色一变。
倒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遇见这种事情,除了娇羞之外的另一个标准反应:愤怒或者故作愤怒。她确实是有些生气,却是在气愤,这个明显是顶尖高手的家伙,不知道为何要如此戏弄自己。
至于这是不是真心?黛玉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光凭一首琴曲能代表什么?连见都没有见过。司马相如一首《凤求凰》求得了卓文君看似是一段千古佳话,但谁能忘记卓文君后面的《白头吟》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个表情都是颇为符合标准的。
尽管黛玉很快就发现,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大家更加兴奋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只有宝钗探春和之前那个叫做穆华的姑娘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大家都憋在宅子里面镇日里无聊,有哪个宅子里面发生了一点什么事,便算是经常见惯的,也难免要拿来讨论一番,何况还是这样的新鲜事?
在感叹那果然是一个风流才子不知礼数冲动鲁莽的同时,也不免都有一种看好戏的兴奋感。
不要说她们,就连贾母,在心中都有些猜疑了。
倒是北静太妃,听了这丫鬟的叙述之后,稍稍愣了愣,说了一声知道了,让丫鬟退下去了以后,偏头和北静王妃说了几句,竟似乎连之前的比试评比,也给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这位燕先生,是个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又是南荒而来,未免不知道礼数,实在是唐突林姑娘了,不过没有让他来道歉的礼。他是溶儿的好友,便由我替他道歉一声了。”
贾母早注意着她们两个,她们这么一说,忙说道,“不敢不敢。”
心中却是一沉。
那个燕霜夜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传进来这样的一番话。这样的话……简直有求亲的意思了!本来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门客,如何敢有这样的意思?可是看北静太妃的意思,简直有不敢怠慢,想要替他做主的意思!
北静太妃又向黛玉笑道,“如今我是真是好奇了,不知道林姑娘可愿解我之惑,弹上一曲?”
黛玉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注意到,北静太妃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亲切友好了,而是含了几分疑惑与探询的味道。
现在她好奇的,只怕不只是她的琴艺,还有她的心意吧?
这次却是难以推脱了。弹上一曲,这自然是不成问题,否则这方面的麻烦就是不断。只不过弹了以后呢?也只是证明,她果然琴艺高超罢了。和这个燕霜夜扯上了关系,其他人的眼光可以不在意,只怕,在贾府的生活,都会再次麻烦许多。
黛玉不得不感叹,果然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她本来以为,能够安安稳稳的至少过上几年,谁知道,才是这搬进大观园的第一年,贾府最后的盛世三年中的第一年,就因为一场宴会,遇到了如此的、突如其来的变化。
接下来会如何,现在连她自己也说不准了。
点点头站起来,她以中国人惯有的谦虚谦了几句,北静太妃见她神情自若,倒也恢复了几分赞赏之情,指着让人把自己珍藏的一把瑶琴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