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被掀开,房里的东西没有弄乱的痕迹,我快步上前,伸手摸摸被窝,触手还有些淡淡的余温。
走了没多久。
我凝神屏气,侧耳细听,周遭除了风吹虫鸣,和墨谢绵长的呼吸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九丈,这是我听力的极限。若是我距他有大于九丈的距离,我便也不可能追上了。既然这样,我还不如静下心来,想想看,他究竟去哪了?
是他自己走的,还是被人掠走了?
刚才和墨谢谈话时,我们离屋子不过是几丈远的距离,且这木门开合时的声音,大得足够引起我的注意,所以阿狄根本没有由门离开,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想要跳窗或是用些什么别的方法自己离开还是不太现实的,更何况,他根本没有理由不告而别。所以,他是被人掠走了?
我旋身出门,跑去问墨谢:“阿狄不见了,是你的手下,什么时候回来?”您打算什么时候回来看戏?年度热播大戏,关于麻雀女与金龟婿之间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关键词,爱情,复仇,痴缠,悬疑。黄金强档播出,不容错过。
墨谢掏掏耳朵:“不回来了,等事情了了,你们自然会回去。”又淡淡一笑,“放心,我什么都不会错过,也绝不会食言。”
我挑起一边眉毛:“哦?”所以您老人家是打算看录播来着?养肥了看,比较爽哈?
墨谢笑笑,犹豫道:“也许,如果你们耽误的时间太长……我会回来看看。”
嘁,随你便。反正没有重播,错过了,你自己哭去吧。
我也懒得再说什么一路小心之类的屁话,点点头,转身向房中走去。
墨谢在我身后再次开口:“小心!小艾,小心西域的势力。”
这次,我连头都懒得回,向后招招手,算是跟他道别。
现在已经是丑时,以他的说法,再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就该卷铺盖上路了。
滚吧,快点回去拯救世界去吧,别让我失望。
我站在房间内,目光落在床上,米白色的床铺上,尚留有阿狄睡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漩涡,被子掀在一边,屋内一切都没有翻动的痕迹,好似阿狄只是自己站起来,走出去倒杯水喝而已。
我闭上眼睛,如果我是带走阿狄的人,我会用什么方法?
我顺手捞起桌上的水盆,咣地一声砸向床铺正上方的屋顶。水盆是黄铜做的,极有分量,这样被我灌注内力砸出去,后果自然是房顶被我砸了个窟窿出来。这声音,跟直接拆房子也差不多了,瓦片伴着那盆子稀里哗啦地落下,噗噗地落在床上,砸在盆里的还顺带发出叮铃咣啷的声音,隔壁楼上那人又开始大声抱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自然不会理他,我凝神闭目,侧耳细听,听有没有衣袂带风的声音,听有没有什么闷哼,或是其他什么不该出现的声音。
滴答,滴答。
我睁开眼,黄澄澄的盆子里溅出一朵朵暗红色的梅花,滴答,滴答。
忙跑出屋子,沿路顺手扯了挂在门口的灯笼提着,飞身上了房顶。
屋里的滴答声仍在继续,伴着我脚下瓦片的响动,更衬得万籁俱寂,连那个抱怨睡不好的家伙也悄悄收了声。
房顶上堆了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夜里看不清楚,我提着灯笼又走近了几步,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
那是呈十字型趴着的一个人,双手平伸,双脚紧绷,他的四肢及后颈,被五根又长又粗的针牢牢地钉在房顶上。
我大惊,忙蹲下身子细看,接着很不厚道地松了口气:不是阿狄。这人虽然也是一头栗色的头发,但,她是个女人。可是,有个人这么凄惨地趴在自家屋顶,也是一件挺瘆人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个女人。于是我伸手试了试她的呼吸和脉搏,果然,都没有了,颈部已经开始出现初步的尸僵。
忍不住想爆粗口,这一晚上怎么这么跌宕起伏啊?啊不,确切的说,是这一个时辰怎么这么戏剧化啊?什么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出现了。——按现在夏夜的温度来推断,她不过才死了两柱香的功夫,若是她死前曾做过剧烈运动,那么现在距她死亡的时间更近。
可是拜托,墨谢和我就在下面不远处,他们哪来的这些时间,杀死一个,救走一个,却丝毫没有引起我们的半分警觉?这太扯了,别说墨谢这厮武功盖世,就算是区区在下,哼,其他的不敢夸口,咱的听力是一等一的好,虽说当时我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可是没道理他们做了这么多按理说会发出不小的响动的事情,我却什么都没听见?
我懒得去问墨谢他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看他刚才的态度就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的,他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除了主角是他弟弟的戏码,他懒得围观。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
不由叹气,为什么我总是遇上变态?——这位大哥,我管你是劫人还是救人,你专心一些,一次做一件事不成么?如无必要,非得给我留具尸体干嘛?还非得杀得这么有创意,跟什么宗教血祭似的,真无聊。
打个哈欠,既然你非得检验我这五年来有没有把所学的验尸手段还给吴越那祸害,我也盛情难却地验个尸?
不过,不是现在。
你既然留了尸体给我,自然是希望我去找你的,而我该死的好奇心也告诉我,我应该去找你。只是,本姑娘折腾了一晚上,我困了,我要补觉去。你要玩,好,等太阳出来了,我再陪你玩,你也算不欺负我弱视,是不是?
我并不怕你对阿狄怎么样,你既然想引起我的注意,那么我若不在,你才不会费心去折磨他。而且,我打心眼里不喜欢你。过往的经历让我不喜欢杀人杀得太有创意的人,这种人,拿活生生的人命做娱乐,必定是变态到一定境界才做得出来,而我不喜欢境界比我高的家伙。
俯身拍拍那被钉成标本的女子,我拜了拜,喃喃道:“大姐,苦了你了,再坚持几个时辰,等我精神养好了再去找那个变态哈!”
给我的眼睛耳朵们下了寻找阿狄的命令,我就去睡了,希望睡醒后能够得到他的消息,那样,我便可以不理这闲事了。
可是我终究是没有休息好。
那一夜,我竟梦到了南平,他笑着问我:“阿狄呢?我刚为他做了他最爱的桂花糕,你把他交出来。”
我摊手,遗憾地告诉他,我把他弄丢了,桂花糕还是我来吃吧。
南平生气了,脸一板,告诉我:“这是阿狄的桂花糕,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他的脸竟然因为太过生气,扭曲了形状,忽地变成了那个卖花女的脸,她咯咯娇笑着,得意地问我:“我的毒厉害么?我把阿狄杀了,我家的主子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之后她的嘴巴便越笑越大,渐渐把自己的脸也吞了进去,大嘴不断扩张,最终整个面皮都翻了个面,在血红的反面突出了鼻子嘴巴,变成了墨让的样子,他满脸是血地问我:“你说过要帮我呢,可是你在哪里?西域的王把我杀了,你把我救活吧!”
随着墨让说话的动作,他脸上的血越流越多,糊了他的眼睛嘴巴,于是他伸手一抹,那些淋漓的血便马上消失不见了,他也如川剧变脸一样变成了墨谢模样。墨谢勾起一边唇角,漫不经心地问我:“准备好跟我一起死了么?放心,只是一瞬间而已,不会很难过的。”
然后我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沉,胸口越来越重,耳边传来丧钟的声音,低沉悠远地渐渐响成一片。
我惊醒,大口地喘着粗气,窗外已经大亮,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子斜斜照进屋里,照亮大团欢快飞舞的细小尘埃,一片寂静。
我枕边留了一张字条,是墨谢的。他说,自求多福,注意铁弗。
铁弗铁弗,又是铁弗。我皱皱眉头,按按胀痛的太阳穴,摇摇晃晃地起身,找齐了必要的工具便跌跌撞撞地跳上了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