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在半夜喝醉回家时,对林清拳打脚踢。
或者心血来潮,回家看见何修远,便凑上去仔细看看他的脸,翟天海总是嫌弃林清把何修远养的白白胖胖,他的不满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打一顿。
何修远挨打挨习惯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哭着叫妈妈了。
他还学会了如何保护旧伤口,使用哪种姿势挨打不会让自己太疼。
但不知道为什么,翟东南总是会在他挨打的时候出现,出现后也不说一句话,这时翟天海就会放过何修远,把怒气迁移到他的身上去。
等上了初一,何修远一点小时候的影子都看不出来了,他瘦了太多。
翟东南在读初三,他们这边是划片区接受义务教育,哪个小区的人,就在属于哪个小区的地方上中学。
两人之间不再对话,何修远上学也不会再跟着他。
他忙着学习,忙着每天回家看妈妈,看妈妈的旧伤口怎么样了,翟天海有没有再打她?
那天他回家时,翟天海正在跟林清争执。
翟天海又输钱了,很大一笔。
他在敲打林清,逼问赔偿金的下落。林清什么都不说,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
何修远回去的实在不是时候,翟天海转移了对象,他拎起啤酒瓶朝何修远的方向砸过来,何修远没有被砸到。
他被跟在后面的翟东南用手掌推开了。
翟东南躲闪不及,脸上被碎片割到,眉头与鼻梁间留下痕迹,差几厘米到眼睛的距离。
翟东南没给何修远说话的机会,他把这人推进了屋里,拿出钥匙反锁了门。
林清看见这边的状况还一愣,翟东南却顶着血走过来了。
这时他已经十五岁,身形修长,但大概从小营养量摄取不足,瘦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翟天海气急败坏,翟东南还未走近便又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这一下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清目光里终究是带着不忍,心里十分崩溃,她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别...别再打他了。”
翟天海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把钱给我。”
林清哽咽着:“我真的没有钱了。”
翟天海不再跟她僵持,将林清狠狠往旁边一推,骂骂咧咧的进了屋里开始找存折。
不知道是她隐藏的太好,还是如她所说一般,家里真的干净的可以,翟天海什么也没找到。
翟天海抓狂的在家里打烂了许多东西,逼问着林清钱在哪里,林清始终摇着头不说话。
直到后来翟天海的电话响起,他的眼里才闪过了一丝恐惧。
他慌慌张张的离开了家。
林清拿着钥匙开了门,何修远才被放了出来。他首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翟东南。
后来林清费力的想把他抬起来,见何修远没动,她叫了声:“小远。”
何修远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算下来,何修远刚才毫发无伤,也应该是翟东南的功劳。
林清对翟东南这个孩子,存了几分愧疚的心思。
翟东南没有醒过来,林清打了急救电话。
直到后来医院的工作人员把他抬上支架后,林清才发现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让她对翟东南也开始有些害怕。
翟东南刚刚冲过来的衣服后面藏的是,一把刀。
何修远一言不发的坐在病床前,脑子里全是刚才翟东南流血的画面。
他跟翟东南已经很久,没有对过话了。
明明小时候,翟东南还愿意跟他说话的。
是自己从第一次知道翟天海的真实面孔之后,便下意识的开始排斥那个人的儿子。
他装作看不见游走在边缘的翟东南,他只有妈妈。
但他忘了,翟东南,妈妈都没有了。
翟东南只有自己。
而那时候的翟东南,其实很想再听他,像小时候一样,叫一声哥哥。
“你醒过来了?”何修远盯着病床上的人,略带局促的问道。
翟东南望了望四周,他鼻梁处还贴了一块纱布,看的并不是很清楚,视线转到这边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何修远的轮廓,于是他把头侧向这边,专心的看着何修远。
何修远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交流,正巧这时林清缴完费用走了进来。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坐到凳子上,眼睛里带着倦意,开了口:“谢谢你。”
不言而喻,指的是他帮何修远挡过的啤酒瓶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