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司年显是愣了,没回应也没拒绝,只是一眼不眨地望着对方。
这小子漂亮得妖精似的,睫毛奇长,肌肤胜过雪照云光,亮得几乎晃人眼睛。卢启文一时情难自控,只觉一个轻吻远远不够,恨不能把眼前人拆骨入腹,一口一口地咬着吞下去。
他低头,在汪司年脸颊上吮来吻去,啧啧有声,直到一双火热的唇扫荡至对方唇畔,汪司年才回过神来,笑嘻嘻地打哈哈,愣是把人推开了。
“等着。”卢启文进退有度,不恼不用强,转身去了浴室。
卢启文一进浴室,汪司年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心思很快活泛起来。他眼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喻信龙住在隔壁房间,而此刻他跟柳粟等在酒店大堂里。
说起来,喻信龙跟卢启文的关系,有点类似于涂诚与他,堂堂一位武打巨星,竟也在外充当着保镖的角色。
俩人住得这么近恰好给了他可乘之机。此次时装周之行,对汪司年来说,博头条、炒cp还在其次,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喻信龙。
涂诚与他同在剧组时,喻信龙警惕性极高,很难接近,眼下涂诚不在,这人明显看着放松多了。谁会想到,捕猎的野兽反会被猎物撵入套中,汪司年想想都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而且喻信龙从没参加过时装周的活动,今年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么个对时尚一窍不通的大老粗,多半还是想借这机会会什么重要人物。
俗话说得好,将功方能折罪。汪司年不止一次这么告诉自己,他欠涂诚他亲哥的一条命,怎么也得在这案子上找补回来。
所以打定主意,他就蹑手蹑脚地从卢启文vip套房的露台进发,向着喻信龙的房间攀爬过去。二十几层的酒店高楼,他小心翼翼抓着露台把手,半截身子腾空在外。
高楼间的风在耳边嘶声呼啸,头顶的月亮唾手可得,明晃晃得像把剔骨尖刀,汪司年微有恐高症,才跨出去一步就吓得浑身打抖,差点没尿出来。
强行憋着尿意与流泪的冲动,他暗暗骂了一句:妈的,涂诚!老子为你豁出去了!
一进喻信龙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要找什么,他从头到尾蹑手蹑脚,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生怕弄出动静,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从喻信龙的包里找出一张银行卡,手忙脚乱地拿手机拍了下来,又找到一沓英文文件,看不懂,也拍下来,想着回去交给涂诚,一定有人看得懂。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疑的了,又从喻信龙的衣兜里翻出一袋几粒蓝色药片,瞧着像伟哥。汪司年不屑地龇了龇牙,差点乐出声,心说这姓喻的看着壮如牛,原来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还挂着监听器,便摘下来,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他怕那些文件还不管用,能直接让涂诚录下语音证据就再好不过。
花瓶口浅颈深,怕藏里头听不清楚,枕头底下又太显眼,一不留神就会全盘泄底。汪司年紧紧握着链坠子,正忙碌着,犹豫着,门突然被撞开了。
喻信龙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一进房门就激情互啃,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卧室走来。
亏得门口离卧室还有段距离,汪司年怕被喻信龙当场宰了,情急之下,一骨碌扎到了床底下。
进得卧室的哪儿是两个人呐,简直就是两只牲口,二话不说直奔主题,压倒在床上就开始办起了事儿。
哗啦一声,衣服就被扯落下来,扔在了床脚边。
汪司年虽没法看见来人长相,却认得出这条鸭屎绿的裙子,柳粟今天就穿这件,跟他在媒体前卿卿我我,全程十指紧扣。
这种动静是个男人都懂,床底下的汪司年捂着嘴巴,听得心惊肉跳,直犯恶心。
好在结束得快,柳粟躬身捡裙子与内衣,汪司年吓得赶紧又往里头躲一躲。
喻信龙说:“今晚我还有个政界朋友要来,你陪陪他。”
柳粟似乎不乐意,嘀嘀咕咕地抱怨了一句。
没想到喻信龙抬手就给她一个嘴巴,恼怒之下,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以为自己是明星?你就是只鸡,你跟宋筱筱一样都是鸡,难道想步她的后尘?”
宋筱筱的敏感果然与喻信龙脱不开干系,床底下的汪司年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一点动静就被人宰了。幸亏两个人没交谈两句就离开了卧室,听声音是去敲了隔壁卢启文的房门。
汪司年赶紧从床底爬出来,又按原路返回。他手忙脚乱地爬过露台护栏,刚刚进了卧室,还没来得及把落地窗关上,身后卢启文就出声了:“司年,你刚去哪里了?”
“我……”汪司年回过头,见卢启文半身裹着浴巾,身上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浴室出来,他灵机一动,说,“屋子里闷得慌,我去露台上透透气。”
“你很紧张,”卢启文眼神一暗,声音也低了两分,“你不是去透气。”
“我……”汪司年心里咯噔一下,眼珠瞥了两瞥,尽量保持镇定,“真的……怪闷的……”
汪司年仰着头,见卢启文冷着脸,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他心惊肉跳,倒不是觉得卢启文跟喻信龙是一伙儿的,只是单纯怕这头遭了怀疑,那头就会被喻信龙发现。
然而卢启文来到他的面前,忽地温和一笑,一把就将他抱进了怀里。
“你一定在想我刚才那句话,想得心烦意乱,又闷又燥,”卢启文侧头吻了吻汪司年的耳朵,低低一笑,“你想要我,你还爱着我,对不对?”
汪司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既觉庆幸又感好笑,赶紧摆出一副无辜面孔,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没想到卢启文一下来了兴致,将他抵在落地窗上就啃。
“有、有人敲门,”汪司年扭头避开对方火热的唇,抬手往着声音方向指了指,“他们敲了有一会儿了,我去开门。”
卢启文就是听见敲门声才离开的浴室,只是一时兴起又把门外的喻信龙给忘了。他被扫了兴,松了手,取了件睡袍披上。
汪司年赶紧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喻信龙与柳粟。
一对上喻信龙那双冷酷犀利的眼睛,汪司年就吓得发抖,他怕再与这人共处自己就会露陷,回头对卢启文说:“我不吃夜宵了,我打算回剧组拍戏了。”
说完人就闷头往外走,卢启文追出门去,在他身后疑惑地喊:“你明天不还有活动么?”
“我要回剧组,不参加了……”汪司年毫不犹豫,一刻不停地快步进入电梯。
“司年,到底怎么回事?”卢启文追到电梯门口,完全想不通这人怎么风一阵火一阵,想一出是一出。
“谢谢你亲了我一下,因为这让我发现,”一团乱麻中抽出头绪,汪司年按下电梯关门的键,在门合上之前抬起脸,冲卢启文明艳一笑,“我原来已经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电梯门关上了,楼层显示一路向下。煮熟的鸭子飞了,卢启文阴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原本自信地认为汪司年仍停留原地,随他招一招手,就会上赶着贴凑上来。
柳粟也是今天刚知道宋筱筱的死与喻信龙有关。两人虽然算不得熟,但兔死狐悲,总难免有些惊惧伤感。她强作镇定地问自己老板:“卢总,他人呢?”
卢启文骂了一句:“神经兮兮的,说要赶回去拍戏,走了。”
柳粟一下想到了涂诚,眼神一刹黯然下来:“我看不是去拍戏,是迫不及待想见他的新情人了。”
卢启文看她一眼:“什么意思。”
柳粟跟汪司年同在剧组拍了这么些天,眼见他跟涂诚越来越亲密,人前人后也都不遮掩这份亲密。涂诚的性取向她是了解的,汪司年更是一个喜怒爱憎全写脸上的人,柳粟联想自己境遇,愈发不甘心。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与涂诚那些纠葛全说了出去。
“你是说……那个保镖以前是警察?”卢启文变了脸色。
“我查过了,是警察,”喻信龙接话道,“只不过被开除了,现在就是保镖。”
“没那么简单……”卢启文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见柳粟同样一脸惊疑,又笑着安抚她说,“一会儿你还要陪客人,先回你的房间去。”
待柳粟一走,卢启文就快步回到卧室,望着露台落地窗前被夜风吹摆的窗帘,若有所思。
喻信龙反应也快,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gino,你该不会在想……”
卢启文直接用行动给了他答案:“去你房间看看。”
喻信龙的房间里,行李明显有翻动过的痕迹。卢启文心细如尘,一双眼睛瞟东瞥西,看见床铺凌乱,问喻信龙:“你刚才在这上头玩过那贱货了?”
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汪司年受那警察指使潜进了这间房间,又没被进门的喻信龙发现,卢启文很快意识到,刚才人一定藏在床底下。
他低头往床底一看,果然发现了一条链子。他伸手把链子捞了出来,链坠是个黑色的小挂件,认出来,这东西是个微型监听器。
“那小子……”
喻信龙刚要开口,被卢启文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素来小心,吃不准这东西是汪司年不小心弄掉的,还是故意藏在床底下,更吃不准这房间里是不是还藏着别的监听器。
两个人走出房间,喻信龙张口就抱怨:“我早说弄死那个小子算了,偏偏你色迷心窍,不舍得。现在倒好,羊肉没吃着,沾了一身腥。”
“也不一定。你现在就去把那账户销掉,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那些文件最多扯出喻信龙,卢启文是随时准备弃车保帅的,当然他暂不认为到了那一步。
“那姓涂的警察明显已经怀疑我了,这次弄干净,保不齐还有下一次。汪司年也随时可能整出新的幺蛾子,有那位涂警官保护,想下手都不容易。”
“那就把他们拆开。”卢启文沉吟片刻,胜券在握般微微一笑,“以前司年真的很信任我,他对我毫无保留,什么都愿意告诉我。”
喻信龙不解地看着对方。
卢启文说,柳粟当年那件事情,就是汪司年拍的照片,找的记者。
喻信龙依然不放心:“那柳粟呢?她知道了那么多,还跟那警察那么熟,会不会临阵倒戈?”
卢启文看了看手机,那位重要客人就快来了,他眼神随之一暗,杀机毕露:“先过了今晚再说。”
第二十六章 真命天子(一)
汪司年坐上去往机场的出租车才发现,监听器掉了,而且还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多半刚才过于慌张,留在了喻信龙的房间里,汪司年腹中大骂自己白痴,但很快,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被另一种情绪侵吞取代,他就要回到涂诚身边了。
对于终于认清自己感情这回事,汪司年庆幸不已又乐不可支,毫无征兆地再次见到卢启文,他确实心跳如雷,一下子又跟扎进花丛里的蜜蜂似的,罔顾西东。然而卢启文的一个吻厘清了思绪,破解了难题。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爱他了。
汪司年本身感情经历就挺丰富,更演过不少你侬我侬谈情说爱的角色,按说爱情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就跟米饭一样寻常,但此刻他自己把自己感动坏了。他从未像记挂他那样记挂任何人,他的脑海中纵横着两人初见时的互不买账、再见时的火星四溅、过往的过错纠葛,以及对方身上那种近乎有趣的质朴正义……
尹白一直在找他的mr.right,但汪司年想到一个更好听、更富含意韵的词儿,真命天子。
他迫不及待地把照片传给涂诚,但那边没回音,他又给涂诚打了个电话,发现对方根本就没开机。
不管怎么说,他就要回到他的真命天子身边了,带着能够帮对方解困的钥匙。汪司年这两天的活动被安排得很满,这会儿奔波上路更是累得要命,他坐上飞机后就蜷起身子睡觉,其间小梦一场,连梦都是甜的。
下了飞机又搭车,赶回剧组时天已经亮了大半。他一溜小跑,兴冲冲地赶往涂诚的住处,门铃都不按,就咣咣地靠手砸了。
门忽地打开,汪司年来不及撤力,拳头连着人都扑了上去。
“我跟你说,我干了一件好了不起的事情,一会儿你一准得哭着谢我……”撞进对方怀里,汪司年就挪不动步子了,他抬起头,用一双孩子般明亮稚气的眼睛望着涂诚。他看出他的不对劲,但却没产生足够多的联想,只是半关切半开玩笑地问,“你的眼里怎么都是血丝啊,一晚上没睡尽想我了吗?”
汪司年试图抬手抚摸涂诚的脸,但涂诚仿佛不想触碰他,仅有冷淡生厌的眼神就将他撵出了三丈远。
“怎么了嘛?”对方越表现得冷淡,他就越有兴致撩他动情。汪司年一下就跃到了涂诚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下来,他笑眯眯地说,“我也一晚上没睡,现在真的好累,你抱我到床上去吧。”
涂诚拳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胳膊一用力,就把人给推了出去。
汪司年刚才脚是腾空的,失了倚靠,人就狠狠跌在地上。
这一跌,跌愣了,跌得屁股疼心脏更疼,汪司年仰头注视涂诚的脸,眼里满是委屈和不解:“你到底在嫌我什么啊?”
他不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他的真命天子冷冰冰地动了动嘴唇,说,我嫌你脏。
脸上的光彩与笑容一刹全部冻住,汪司年安慰自己听错了,又使劲而别扭地扯了扯嘴角:“你……你说什么?”
“我嫌你脏。”涂诚面无表情地重复一遍,“你太脏了。”
对方明确地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他,这个“脏”不单单指表面的、肉体上的。汪司年理所当然地觉得委屈,毕竟当年他要肯“脏”一点,也不至于被徐森毁了嗓子。
冤出来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可汪司年又生生将它憋了回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打从相识开始,涂诚就看不起他。
汪司年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笑得容光焕发,但带点尖酸。他对涂诚说:“我错了,你就是直男,你不单是直男,你还直男癌。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可以登陆的岛屿,原来过尽千帆皆不是,你也不是。”
涂诚关机自闭,受了一宿的煎熬,再开机时才意识到自己多半错了。他把这些信息传达给了张大春,张大春那边很快给了回复,说账户虽然注销了,但汪司年带来的信息仍很关键。卢启文为了自己的不法交易能够顺利进行,一定利用了签约的艺人对一些重要部门的官员进行“性贿赂”。他们曾认为宋筱筱腹中的胎儿是她某个情人的,反复取证无果,以至于对案件的侦查一度陷入僵局。如今看来,这个胎儿可能成了宋筱筱勒索卢启文娶她的筹码,也最终导致了她的死亡。
张大春还说,这就更不难理解卢启文为什么偏好签约一些“失足”艺人,柳粟是,宋筱筱是,连同当年的汪司年也是,因为绝境之中的人,没有说“不”的权利。
市局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从“性贿赂”的方向调查卢启文公司艺人与那些与他过从甚密的政府官员,搜集更多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