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端失声。
闻人诀认真起来,语重心长道:“别对天眼的存在养成太大的依赖,随着各种晶核能量的强化和晶核武器的出现,能够看到天眼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出乎意料的手段知道的人多了,就没那么好用了,你怎么保证没有人,会借着自己察觉出天眼的存在,而给我们演戏,将计就计?”
“太复杂了主人,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并不安全,是我小看了人类。”维端反思着,一直以来它觉的有自己的存在,主人的安全和一切都是有保障的,可先不提融合后它必须的尘封,单说在经营王权组织上,它的强悍并不能解决一切,尤其随着人类朝着越来越不可思议的方向进化,它能给闻人诀的帮助,越来越少。
曾经它和制造它的族人都以为,借着那么多的晶核经验,和强大的守护程序外加上天眼,就算是辅佐一个傻子,操纵一个傀儡,也能够轻易征服其他种族。
可是在接触的越深后,它越来越明白主人很早之前在十八区对它说的那句,“别太小看了人类”是什么意思。
因为恍然惊醒发觉了这些处境,它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闻人诀漫不经心说了一长串,既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也是在点醒它日后要面对的局面,容不得它再对人类这般轻视。
可闻人诀自己心中其实没有维端这么沉重,在他看来,前路越艰难,那拆除起来便越有趣。
“黑手的存在倒不急于一时抓出来,古知秋的成功脱逃,一定会让黑手对我有所警惕,他应该明白,我再迟钝,这种时候也该发现王区中有其他力量在干扰,按他之前的手法来看,必然会有所准备,我若是大范围搜查,正中了他下怀。”停下脚步,闻人诀侧头看左边一栋三层楼高,墙外爬满藤蔓的建筑,和这条街上那些光鲜亮丽的建筑物不同。
这栋黑灰色的建筑物在绿色藤蔓遮掩下,黑色的木门外只悬挂着盏飘摇的昏黄木灯,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您对白檀呢?”维端还是觉的不放心,追问道:“就算他是您为未来预留的钥匙,就算他目前是您手上的幌子,就算他今晚的举动恰巧是在帮助您,但他的忤逆,您无视了吗?”
自己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维端清楚他的脾气和手段。
对白檀,不管有什么样的前提,今晚这样的包容,是否过了?
“维端。”闻人诀语气平缓的叫了声,别有深意道:“你认为怎样的言行才是真正的好?”
听出主人的言外之意,维端困惑道:“您对白檀很温柔,看着很包容,虽然我知道您只是为了遮人耳目,但是,您对他还是很特别。”
“那是因为无关紧要。”平和消失,闻人诀神色冷漠,“纵容放肆包容,这一切的前提是无关紧要,他们触犯不到我的逆鳞,我便懒得多花心思在他们身上,太多的情绪只是在浪费自己的精力,我这么说,或许你理解不了。”
踏步上青石台阶,闻人诀对人选了这么个地方跟自己见面感到好奇,随口应付道:“在外人看来,我身上没有弱点,唯一存在的可能弱点就是我宠溺为心尖子的白檀,倘若真有算计,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谁会是最好的目标呢?”
凉薄之言瞬间让维端恍然大悟,它终于后知后觉了什么,惊道:“您宠溺白檀并纵容他,不仅仅是为了演戏,还为了把他捧上高处,和笑桑语一样,他也是个饵食,只不过不对外对内,是为了钓出王权中那些别有他心的人和势力。”
孺子可教。
笑着上前,闻人诀抬手本要敲门,可眼角看到门旁悬挂着的古铜色铃铛,顿了顿,他仔细观察了会,慢慢伸手拽响了声音清脆的铜铃。
“可是,您不担心那些枪林弹雨暗杀毒害,万一毁了钥匙吗?”
“把实现目标的方式寄托在一个人或者一个计策上,这是愚蠢的行为。”铜铃没响几声,木门就“嘎吱”一声被从内打开。
黑色木门内的世界,闻人诀一眼望过去,没有直白看到什么摆饰,门后似乎还有条过道,内壁亮着绿色的灯。
对这样一座酒吧的存在,闻人诀是一点听闻都没有。
饶有兴趣的,他抬步走进。
打开木门的两个侍者无声在他身后把门重新关上,一人走上前,手中提着盏红色的纸灯笼,为他引路。
“我记得你说过,亚人对晶核的开发和利用已经到了一定水平,晶核武器和运用到后期已经相当强大……”闻人诀在心识中平直道,他记得维端曾说过,亚人后期完全是在镇压他们仅存不多的神裔,“那么若是和神裔文明充分融合,是否有可能主动打破银河囚网呢?”
会提出这种可能,显然不是他突然生起的想法,而应该是他心中早思虑过的未来。
“您的意思是,未来您可能让亚人低贱的文明和我们伟大的文明融合吗?”维端愤愤不平。
闻人诀充分理解这个种族的自傲,他不想在这个话头上和维端起争执,避重就轻道:“你们信奉自身绝对的强大,而亚人信奉依靠外在强大自身,单从这点来看,亚人更像是人类,不对,应该说是如今的星际人类,而如今的地球人类还在不断进化中,倒和你的期望相同,完全向着神裔的方向发展。”
门后的通道不短,内壁上除了镶嵌的绿灯,还挂了一些动物的骨架,完全不像是个酒吧,更像是什么恐怖团体的活动巢穴。
一切的对话都在心识中,闻人诀看着走的随意,可其实,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人类从骨子里来说就是科技文明的信徒,恰逢现在亚人的文明在另一块大陆繁衍苏醒,早晚,东西大陆会对碰,从王区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的晶核武器和设备来判断,你还看不出吗,融合是注定的。”
主人这样耐心仔细的为它分解未来的大势走向,维端怎还能不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呢。
时非往日,其实维端未尝没有想过,当年灾难前,若亚人和神裔早一些握手言和,彼此相容,也许两者一同灭族的灾祸就可躲过。
“您在打寒鸦不渡的主意。”明白了闻人诀的深思远见,它的主人就是这样,看着随意,行事却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深谋远虑的程度,就算是神裔中的智者们都会拜服。
通道到头,闻人诀抬眼看去,幽暗的灯光一盏盏镶嵌在头顶,比起其他酒吧来说,环境幽谧封闭许多。
“还未统一西大陆时,便派出这么多的杀手前往刺杀东大陆的王者,可见寒鸦不渡的掌控者野心不小,我不打他的主意,他迟早也会找上我。”最后回了句,闻人诀报出桌号,前头带领的侍者引着他走向一个屏风相隔出的位置。
久未见面的陌生男人正瘫坐在沙发上,抬头对着他笑。
闻人诀表情平静,从上到下打量起男人,黑长头发扎着,脸庞看着有些圆润。
侍者一早弯腰离开,慢悠悠在男人对面坐下,闻人诀双目还锁在男人脸庞上,开口随意道:“若不是知道你的晶核属性,我差点以为你的异能是变身。”
“哈哈哈。”圆脸大汉笑着,把桌上倒好的酒往人面前推送过去,开口恭敬道:“尊贵的王者,百忙之中您还要见我,我深感荣幸。”
“闲话少说。”探身拿过酒杯,闻人诀晃荡着里面红色的酒水,“老鼠,十区的情况怎么样了?”
“哈。”圆脸大汉笑着,脸上皮肤不太自然的堆叠到一起,看着有些可怖,“江柏峯在失去古知秋前,大概永远想象不到古知秋的存在有多重要。”
“古知秋所代表的古家是十区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代表,他们的存在不仅仅是联系江柏峯和区内大家族的桥梁,也填补了那些权利的真空,在某些灰色地带为江柏峯服务,两者的裂痕和相斗看着残酷,但其实存在既有利,这个道理江柏峯或许之前不明白,在古知秋消失后,权利真空的动荡脱离他掌控之时,我想他会怀念他的青梅竹马。”老鼠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和闻人诀之前听到过的完全不同。
这些玩情报的,手段把戏就是多。
盯着人的喉结,闻人诀没看出什么门道,就又低头去看杯中酒,“追查出古知秋派系消失的那些力量了吗?”淡声问了句。
他虽承诺过保全这些人和力量,但掌控这些人的存在也很重要。
老鼠摇了摇头。
思索片刻,闻人诀道:“依你判断,江柏峯完全构造出新的权利结构,还要多久?”
“没人干扰的话,很快,但可惜的是,黑渡地带。”老鼠面露严肃,“这个以往放任暴露的黑暗空间,近来可不太平。”
“占佩?”抿了口杯中酒,闻人诀含在嘴中。
老鼠先点头,又摇头,“明着看是占佩,但目前局势不明,我总觉的暗中还有人在运作。”
维端如今已不再小看这些人类,心识中急迫道:“主人,我们被盯上了?”
“假设你的猜测为真,借着占佩的手打击江柏峯,用意呢?”闻人诀陷入深思。
老鼠跟着沉默,半天后突然开口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抬头盯着人双眼,闻人诀唇角微挑,“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借我和占佩的手毁掉江柏峯,消磨我们双方的力量,他再占了第十区?”
“您没有奇怪过吗?照片事件后越演越烈的风波,幕后推手的构成是否真那么单纯?”老鼠其实并不想牵扯进这些事情中来,但目前,至少在十区的事情上,他已经被绑上了闻人诀的战车。
“多有意思啊,火中取栗。”闻人诀幽声感叹。
第207章 想干什么
老鼠仔细打量着对面的男人,他以为会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虑或愤怒。
然而没有,四目相触间,黑色瞳孔中全是冷漠。
“在这东南大陆,我还真想不出有哪方势力敢胆大包天的同时打你们三方的主意。”摇了摇头,他心中更为不爽的是自己居然追查不出这个可能存在的暗中势力。
他的判断和猜想来自于那份微妙的不和谐,来自于直觉和经验。
可对面这城府极深的王,居然一点也不怀疑的就信了。
“别的先不提,”犹豫了下,老鼠换了个话题,“您对十区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吗?”
闻人诀挑眉,未答。
老鼠自说自话,嗓音放低,“您不觉的,古知秋的情况和如今十七区的蓝岸很像吗?”
这话可就诛心了。
对一个未加入闻人诀手下的人来说,这话不该说,但凡闻人诀往深里去想,老鼠的处境就危险了。
男人不会不明白这点,所以他在开口前有过犹豫,但他最终还是说了。
“蓝家在旧有王权陈家为代表的力量消失后,潘家和武家跟着溃散,他们接收了全部的底盘不说,还因为蓝岸这位部长的存在,拥有了王权身份,周围拥簇了区内几乎所有的大家族。”
“而严部长的平民身份,两人在某种程度上的抗衡,严部长的出身与对您完全无主见的服从,注定他无法为区内的大家族争取权益,就算他愿意,这些区内的家族怕也看不上他。”老鼠别有深意的,很是不怕死的继续了句,“我很好奇,如今哪怕是您,想要对蓝岸下手,您动的了吗?”
江柏峯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老鼠相信身前的这位王者,心中已有思量。
“对您来说击杀蓝岸不难,可看看江柏峯吧,蓝岸倒下后的局面会更加恶化,我相信书先生一定有在思考您为何对眼前的局势无动于衷,您看着太强大了,或许根本就没人想过,其实您对现在的局面,已经有心无力?”
这话可就不仅仅是诛心了。
酒在自己来前就已经醒过,闻人诀一口口抿着,耐心听身前人的话,丝毫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等人告一段落双手抱胸,目露探寻望着自己时,他才轻笑着开口:“老鼠,你越这样表现,我就越想得到你啊。”
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他把酒杯暂时搁到桌面,伸出中指冲人晃了晃,沉道:“你说的其他都对,但是你要记得,一场对弈中永远不只有黑白二色。”
老鼠神情凝重,半天没说话。
他深思着,可依旧没懂闻人诀话中的意思。
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闻人诀身子向后仰倒,双手摊平在沙发靠背上,仔细打量着人变装过后的眉眼。
他很清楚老鼠为何突然壮起胆子对自己说这些话,在十区的事情没完全告一段落前,身前的这位男人,应该很担心自己会垮台。
所以不得不胆大妄为的来提醒自己。
“你在担心那个可能存在的势力,未来不会放过你。”毕竟帮自己操作过照片事件,若黑暗中真有那么双眼睛盯着,老鼠免不了被牵连。
闻人诀给他个建议,“真不认我为主?”
“啊,虽然我手上的权利不大,但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主。”挠着头,老鼠一脸的遗憾。
并没有生气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闻人诀道:“你就不想尝试一下凌驾于部长之上的权利吗?”
老鼠讶异,“您的意思是给我的地位,会比几位部长高?”
“当然不是。”闻人诀坦诚:“但他们的命或许会掌握在你的手上。”
老鼠这男人闻人诀没有看错,能耐远在炎振向阳等人之上。
没有问他话中深意,开口肯定道: “一条绑缚在几位部长身上的锁链。”
闻人诀摇头更正,“一双存在于暗处的眼睛。”
“这不是一件好差事,您的部长们都不好惹。”
“啊,是吗。”平平道了句,闻人诀起身,居然没有再劝,居高临下盯着人,声色冷淡道:“你对十七区比我还了解。”说这话时有意扫了眼酒吧,老鼠知他话中暗示,坦诚道:“干一行爱一行,逼不得已嘛。”
“看来不是逼不得已,你是不会来到我身边了。”
老鼠深皱眉,苦道:“您这想法太危险了。”有意转换话题,看人背朝着自己准备走,他开口问道:“您肯抽出时间来见我,一定是还有吩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