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以为无足轻重,还是你重权到昏了脑袋。”
咬着牙齿,蓝岸额头依旧贴着地面,他能感觉到自己半边脸上的温热,发心被茶水烫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可是他既不能叫出声,更不能为自己辩解。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的失误。
才让主上,被人威胁到了家门口。
“是属下的错。”一向轻佻的语气,如今却很谦卑。
闻人诀居高临下睨视着人,蓝岸那一头自然卷的头发随着他的头颅,散落在地面上,茶盏里泡着热水,有茶梗和茶叶挂在他长发上。
模样狼狈不堪,可他依旧趴着身子,一点动作都没有。
闻人诀眯了下眼,恍惚看到昔日那个人,穿着华服敞着胸口,轻佻魅惑的在迷离灯光下走向自己。
就算成了一区之王,蓝岸辅佐在身侧,但一直以来,比起向阳或者黑虎、炎振这帮人,他都多了份嚣张。
闻人诀知道,那是因为他不在乎。
蓝岸不在乎自己的家族,更不在乎身份,他期待看到的,只是推翻一切他认为无趣的东西。
没人能让他如此谦卑的趴着。
虽然他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十三区中没有一个人看透的事情,潘之矣倒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低吟着,他转移注意力,自言自语。
“王,请您三思赴约之事。”撑在地上的手用力,蓝岸直直抬起上半身,卷发滑落,有血迹粘起他耳侧一小撮头发,贴着他半边流血的脸。
那血是从耳侧流出的,一点没有止住的迹象。
蓝岸却顾不上搭理,他仰视着高阶之上神色莫名的闻人诀,认真道:“您以笑桑语为引子设局,这事情占佩或许有所察觉却想不到这么深,可潘之矣,此人不但看的深,对我们的想法和做法,也揣测的八九不离十,他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的,私下就拦截走了信远,按理说他身为占佩手下谋士,就应该把信远的存在告诉占佩和占赫,可他却拿捏着人来威胁您,这人心计深沉,且目的不明,您冒险答应去十三区,真的不妥。”
若是以往,蓝岸分析劝说的语气会更强势一点。
可他才犯了个错,自然强硬不到哪里去。
闻人诀看着地上摔碎的茶盏,漠然道:“他说约我去十三区,算是对我的考察,可看来,他的投路石不少,他应该更早就知道了我以笑桑语设局,却按捺不说,特意抛出计策,促使占佩和江柏峯联盟扭转局势,这应该是他对我的第一次考察,他想看看,我是否有能力化解这次危机,因为我们破坏了二者的联盟,所以他才会作为使者到十七区来亲自会会我,信远只是他用来自保的,让我们查出计策是他出的,才是他真正的投路石。”
“他知道我们清楚计策是谁出的后,就会对那个人感兴趣,用来引起您的关注……既有试探我们能耐的意思,又有自荐之意,一石二鸟。”蓝岸思虑着,更发不喜起潘之矣,“这人的手段,实在太过阴诡。”
闻人诀摸着自己鼻翼,含笑道:“还有一点你没提及,若是我们无法破解他出的计策,让江柏峯和占佩联手,那么后续,我们将步步受制,最终消亡,那时候他作为想出计策的人,将更得占佩信任和重用,若他真的对占佩感到不满意想要另寻新主,到时候将掌握更多的资本,潜伏着等待下次机会。”
“这人……”蓝岸蹙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闻人诀微笑着,点了点自己鼻翼,轻声道:“从这也可看出他用计的风格,从不落空,那么……”眸中少见的深思,闻人诀悠扬叹息:“约我去十三区,又是打的什么算盘呢。”
“王!”蓝岸眉头打结,盯视着闻人诀,坚决道:“不管他是何用意,我都不赞同您去十三区冒险。”
闻人诀没说话。
远望着院子的目光里,充满思虑。
看他完全是一副期待的样子,蓝岸越发焦躁,眼珠子转了圈,想到别的办法,提议道:“不然您给宁城那边去个电话,问问书先生的看法。”
撤开撑着腮的手,闻人诀冷声:“我要怎么做,还需要书易的批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好了!”声音重了一些,闻人诀右手伸出,示意停止。
蓝岸不情不愿的止声,郁闷道:“我就知道,他完全引起了您的兴趣,您一定会去,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闻人诀没说话。
蓝岸坚定不移道:“我要同去。”
“信远之事是你的失误,下去领二十鞭子。”闻人诀既没答应让他去,也没说不让,说完这句话后,便自顾自的起身离开。
蓝家作为十七区的百年大家族,地位根深蒂固,在蓝岸辅佐新王上位后,更是“权倾朝野”,不少外人提起十七区只知蓝家蓝岸,而不知王居中深居简出的神秘新王。
傍晚蓝岸受罚,在空地上当众被王身边的亲卫责打了二十铁鞭,这事情并未特意对下边说过要封口,于是乎,消息走漏了出去,不过一个晚上,风波四起,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人传。
有揣测神秘王者终于忍耐蓝家到头,这二十鞭子就是一个要动手清理的信号。
也有说,二人因为一个男人闹了不合。
还有说蓝家早有不臣之心,心怀叵测暗害王失败,可还是被小施惩戒后仁慈的放过。
种种说法经由十三区的探子告知到潘之矣耳朵后,同行的杜军一脸喜色,揣测道:“莫不是十七区中,真有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和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不同,潘之矣很是冷静道:“我们作为使者呆在这里,最好谨言慎行,从那天他们的态度来看,宁、叶二城之事,怕是谈不出什么好的结果,也好在我们的目的并非在此,而是要拖住他们,分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眼下,我们继续低调观察,避免有动作。”
“是是是,你说的很对。”杜军脸上笑意浓厚,迭声道:“我们只要在这里磨着他们,待十区那边事成,再想法子提早溜人。”
“嗯,这段日子我会想办法支使闻人诀陪我到十七区四处走走看看。”潘之矣微笑。
“啊?你有办法?”杜军瞪大眼,满是惊奇。
“自然。”潘之矣胸有成竹。
杜军看他深有把握的样子,大笑出声,畅快的拍了拍他肩膀,豪迈道:“先生如有需要,尽管和我说就是,我和这次一起过来的兄弟们,一定全力配合你!”
弯了弯唇,潘之矣温和道:“好。”
第247章 不可置信
这次的差事明面上是杜军为主,但出发前占佩就有交代,到了十七区后一切听他的。
可别管是主还是次,总归这次的差事是二人的。
要是办不好,谁也跑不了。
既然他大包大揽的说会打算,那杜军自然乐得清闲。
对拖住那位神秘的王者,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虽然做部长多年,见识过不少厉害人物,就算是他区之王见的也不少了,但杜军觉的从没有一个人,那么让他发自灵魂的……别扭?或者说莫名的恐惧胆寒。
接见那天,闻人诀一直好言好语,就算谈及宁、叶二城时,他们有的语句比较激烈,可人照样云淡风轻的,很包容。
因此,杜军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从何而来。
不过可以不去面对闻人诀,他心中十万个满意。
况且,潘之矣的能力,在王区时也是有目共睹,他知道这些谋略之人的脾气,在事情没办完前是不可能把所有的计划都交代出来的。
心安理得的,他享受起在十七区的日子,顺带着等待潘之矣可能的吩咐。
可是几天过去,潘之矣跟他一样呆在酒店里,除了接几个电话,也没别的举动。
等到他都开始着急不安了,潘之矣终于提出个要求。
没别的,就说帮忙弄一辆车子。
杜军照做,人就告诉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别的什么也没说。
对杜军迷茫的眼神,潘之矣笑着安抚,却没解释什么。
他确实要带着闻人诀出去,只不过跟告诉杜军在十七区中走走看看不同,他是要把人带出王区。
怀着一种复杂心情,他等待一个结果。
却没想到,前天的一个电话让他满头雾水,直到见到人伪装后的样子。
平凡不过的麻布衣,长裤,脚上穿着双软胶的布鞋,脸上没了银色面具,长相普通,看着眉毛有点粗。
闻人诀约人在街头相见,走至人身前,好好盯了几眼。
“不错,打扮的很普通。”这自然是他的吩咐,至于脸上没有银色面具,那是因为戴着白檀给他做的人皮面具。
不上手摸的话,还是分辨不出的。
只是看着脸颊发胖。
“您的吩咐我自然会照办,”客气了一句,看着周围来往不断的人流,潘之矣建议道:“不如我们上车再说?”
“好。”闻人诀很温和,一点王的架子都没有,直接坐进后排。
开车的人是潘之矣的心腹,在驾驶座一言不发。
潘之矣走到车子另一侧上了后座。
闻人诀坐姿随意的斜靠着,看他上车,还往旁挪了点位置。
黑色轿车混入车流,向前开去。
车中诡异的保持了会沉默。
一脸的没回过神,潘之矣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普通的衣着,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语气奇怪的问了句:“难道,您是一个人跟我出来的?”
否则为何偷偷约定了日子,还让自己准备车子。
这是在十七区啊,闻人诀的地盘,他的王区,怎么还要他负责全部?
而且,二人这一身的穿着,太不平常了。
“嘘,别说话。”闻人诀头歪在车窗上,半眯着眼睛看他,哈欠不断,“让我先睡会。”
因为今天要跑,昨晚便没睡,通宵处理了很多事情。
既答应了潘之矣要跟着去趟十三区,这本身没有问题,可麻烦就麻烦在蓝岸,非要跟着一起去。
在两线交战的情况下,十七区很重要。
居中那么多事情要协调,他一走了之可以,再带着蓝岸走?
王区怎么办?
炎振也不在。
闻人诀不放心,也不准备带着个碍手碍脚的,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很有趣,那自然要越少的人在场,也许就越好看。
况且,蓝岸要是在,很多事情,他就不能那么痛快了。
潘之矣心计深沉,很少有事情会让他傻眼。
但今天的记录又被破了,从闻人诀前天那个古怪的电话开始,到现在,人一身平民装扮,歪着头,安心在他身边睡着。
而且!貌似真的只有一个人。
额前青筋跳动,潘之矣不可置信的听着身旁人的呼吸声,还真没有出声打扰。
十七区虽然没有建立高高的城墙,却设有四个卡口,负责管理进出王城之人和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