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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他起先不知轻重,听到孙回“呲”了几声后他才反应过来,卸下了几分力道,努力让动作轻缓,好半天伤口才清理完,何洲见孙回始终顶着一张虚弱的脸,表情却一直戒备,顿了顿,他打开电扇,指着自己的床说:“去睡觉,我在外面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着,他便走了出去,孙回静待片刻,立刻一瘸一拐的去反锁了房门,一粘枕头便合了眼,只是梦境始终光怪陆离,仿佛游走在虚实之间,睡到半夜她醒了过来,警惕地听了听外头的动静,又拽着被子哭了一会儿,哭累了继续睡,反反复复好几次,枕头湿了一片,到最后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早分不清是真哭还是假哭,也不知道何洲所谓的“在外面睡”,就是靠着大门睡。
    何洲并没有睡着,一直在闭目养神,留心屋内的动静,过了许久听见几声压抑的抽泣,他睁开眼,慢慢走到了窗边,就这样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屋内重新安静,他才再次坐回门边,耷着头,眸中的厉色一刻深过一刻。
    黄毛接到何洲电话的时候已过了凌晨,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闭上了嘴。
    何洲的声音有些沙哑,“黄毛,帮我个忙!”
    黄毛立刻道:“行,你说!”
    结果这一个忙变成了三个忙,黄毛磨了磨牙。
    第一个忙,帮何洲找一间干净点儿的旅馆。
    第二个忙,帮何洲买些女士的换洗衣物。
    第三个忙,何洲微眯着眼,慢慢道:“北站这里有一家孙家旅馆,找几个兄弟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打听完之后,我再做打算!”他既然要下了孙回,就必须要得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好苦逼/(ㄒoㄒ)/~~
    另外,原来大家如此重口,非要我大开杀戒才会冒泡,昨天那章的评论破百,好虐心/(ㄒoㄒ)/~~~~~~~~~~~~扭腰扭腰,你们冒一个泡我就扭一下腰,为了老丙的减肥大业,大家不要霸王了嘛,如果还是要霸王,我只好再大开杀戒了,呲牙~~~~~~~~~~~~~~
    最后,感谢霸王票票票票票票票票票票票票票~~~~~~~~~~~~~~~~~~~~(╯3╰)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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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孙回在起床之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样子,鸡窝头,包子脸,胳膊淤青,小腿破皮,左脚已废。
    她皱着脸抓起脚,脚底板坑坑洼洼似的,涂了药水,一股味道。
    何洲拿走她手上的镜子,说道:“待会儿我再去买点药,养一个礼拜估计差不多能好。”
    孙回愣愣道:“一个礼拜?我要期末考了……”
    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回学校去见人,开心果就该开开心心,怎么能遍体鳞伤地示人。可她仍旧不敢回家,无奈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钱包、手机、各种证件,包括书本,全都落在了孙迪家中。
    思及孙迪,孙回又黯然了。
    昨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大门一开,立刻传来了孙迪的质问声,可大门挡住了孙回的视线。
    理论上来说,一个人能看见对方,对方也能看见她,中间若有阻挡物,那便谁也看不见谁,三点成一线,在没有辅助工具的前提下,只会“没看到”,而不会“看不到”。再者,人眼视度有限,公寓玄关与楼梯的角度并不处于视域范围内,因此孙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喊出那句话。
    孙回最伤心的不是父亲的殴打,母亲的辱骂,而是自己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赖的姐姐,在昨天中午打开大门,对着空空荡荡的正厅喊:“你们在干什么!”
    孙回靠在床头,死气沉沉开口:“何洲,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去找地方住一下。”
    “没钱。”
    孙回咬了咬唇:“那几块钱呢?我坐公车。”
    何洲道:“你知道我穷!”
    孙回一愣,八块七毛钱和馒头榨菜确实能证明何洲真的很穷,穷到连硬币都没有!
    她开始着急,有钱好办事,没钱寸步难行,究竟是回家还是回学校,或者干脆流落街头,孙回已经没了主意。可她还没着急完,便被一辆轿车接走了。
    黄毛嬉皮笑脸道:“我跟我兄弟借的,这几天想去哪儿随便说,我来当司机!”边说边忍不住瞟向后视镜,好奇地盯着捂住脸的孙回。
    脑袋一痛,黄毛被何洲拍了一下,立刻收回视线,车子慢慢往一家旅馆驶去。
    这家旅馆离汽车北站有些距离,号称三星级,老板是黄毛兄弟他爹,这几天入住的大半客人都是驾校的师生,南江市周边的几个县城驾校统一在市区考试。
    黄毛拍胸脯说:“价廉物美,而且绝对安全,都住的正经人,没有混混!”最大的混混也就是他了,不过这点黄毛并不承认。
    孙回立刻钻进了浴室洗漱,何洲和黄毛走到门外,空空荡荡的走廊上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黄毛小声道:“我一大早就让黑皮他们去问了,那孙家还挺有名啊,到处都是他们家的邻居!”
    孙家兄妹五人,如今混得最好的便是孙父,开旅馆住楼房,大女儿嫁给了有钱人。
    早年孙爷爷和孙奶奶还在世,孙家兄妹一直吵吵闹闹,一会儿争拆迁房,一会儿争遗产,据说有几回闹得不可开交,人尽皆知。近几年孙家出过一件最大的事情,那便是二姑妈的独子肇事逃逸背判入狱四年,新闻都播了出来,交警的视频记录得一清二楚。
    “那男的我也算认识,以前大家都混一块儿玩,没想到就是这户孙家啊!”黄毛点上一根香烟,说道,“昨晚打听了一个大概,听说是他们家大女儿要离婚了?”
    孙父发起火来堪比大型地震,叫骂声穿透墙壁传至邻居和楼下,地板被跺得震动,老旧楼房哪里能吃得消他这样闹,昨晚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被楼下的住户找了上来,结果那住户无辜挨了一顿打,这会儿那孙父正蹲在派出所呢,离婚的事情也早已传遍了左邻右里!
    黄毛幸灾乐祸,掰着指头数落:“还有呢,听说那旅馆全靠女婿撑着,最近北站不是快要关闭了吗,早就没客人了,旅馆撑了半年,现在是一个空壳,穷的叮当响,那老头儿还去棋牌室充阔,输了好几万,一直欠着呢,这会儿有钱女婿也没了,又蹲了局子,啧啧!”
    何洲计上心来,略一掂量便道:“你帮我送四条香烟给派出所那李永胜,请他帮个忙!”
    房间里的孙回正一脸苦恼。
    洗澡前何洲递给她一个袋子,说里头是换洗衣物,确实是换洗衣物,内衣裤齐全,只是胸罩大了一个罩杯,内裤……有点儿性感。
    孙回对着镜子照了照,羞红了脸,只是脸上本就红肿,看起来倒并不明显。
    何洲进来后先是随意一瞟,之后又将视线停留在孙回的胸口,短短几秒一掠而过,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听孙回问道:“你那个黄头发的朋友走啦?”见何洲点点头,孙回又道,“这里多少钱,你哪来的钱啊?我到时候还给你!”
    何洲顿了顿,才说:“我借了高利贷。”
    孙回瞪直了眼,何洲淡淡地加了一句:“三分利!”
    孙回不清楚三分利是多少,她只听进了高利贷三个字,一时没吭声,转着眼珠子到处瞟,真想跟何洲说她只还本钱不还利息,不过这话她说不出口,恩将仇报太不厚道,两肋插刀才是报恩准则。
    天黑之后何洲又替孙回买来一堆药,据说又是借了高利贷的钱,孙回连说话都没有底气了,垂着脑袋替何洲斟茶倒水,最后细若蚊呐地保证:“放心,我会还的,我银行卡没带身上!”
    何洲不动声色的再次勾唇。
    银行卡在书包里,孙回必须要去拿来,但她没法去拨通孙迪的手机,每次一碰到电话机,就像碰到了热油,立刻烫得收回了手。
    这事儿先搁在一边,孙回振作起来,努力养伤,争取早日返校。
    可惜入了夜,何洲迟迟不离开,既不去网吧上班,也不回出租房,孙回没法休息,频频暗示他该走了,好半天何洲才终于“听懂”,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
    阖上房门,他却在走廊上踱着步,并没有直接走,后来又靠在门边坐了一会儿,一直坐了几个小时,透过门缝隐隐约约见到里头熄了灯,他才起身离开。
    孙回没有记住室友的手机号码,只能通过企鹅让她们帮忙请假,请假借口是生病,室友们问东问西,孙回一概不回答,只让她们把笔记发到邮箱里。
    孙回便这样住下了,一睁眼就打开房间的电脑开始复习,中午吃着何洲带来的饭,下午何洲就坐在一旁看她学习。
    孙回起先觉得别扭,可她没道理赶恩人走,又想到那天晚上何洲搂着她说的那句话,虽然意识有些模糊,可总还是记得大概的,孙回心跳如鼓,红着脸抓住鼠标,纠结了许久才重新镇定。
    何洲说他和利敏换了班,最近都只上晚班,白天他就一直陪着孙回,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她关电脑休息,偶尔替她上药,伤口也日渐痊愈,巴掌印记也变淡了许多。
    有一天孙回嚼着饭拧着眉,嘴里嘟囔着英语单词,何洲举着筷子敲敲她的碗,说道:“专心吃饭!”
    孙回烦恼道:“你不知道,英语第二门考,我英语最烂,来不及了!”
    “既然知道来不及,你以为两天功夫就能学好?还不如好好吃饭,到时候再花时间补考,补考的卷子更容易!”
    孙回气鼓鼓道:“乌鸦嘴!”考前最忌讳这种诅咒,她要拿奖学金!
    到了第四天,孙回终于拨通了孙迪的手机号。
    考试所需的证件都在书包里,孙回慢吞吞地说完,才听见孙迪开口:“现在在学校吗?我给你送去吧!”
    孙回连忙道:“不用,我去拿吧!”
    孙回用何洲借来的高利贷付了车钱,站在公寓楼下好一会儿才见孙迪下来,接过书包后她盯着脚尖,小声问:“爸妈他们,还生气吗?”
    孙迪冷淡道:“嗯,都烦着呢,你反正住校,这个双休日也别回去了,免得再把爸惹火!”
    天色昏暗,孙迪也没瞧见孙回胳膊上的青紫,顿了顿又说:“那事儿算了,也是我不对,东年前些日子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儿,我一直假装不知道,回回,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没法再对你笑,但你要记住一点,只要你一天还是我的亲妹妹,你就不能跟你姐夫有关系,那样我怎么受得了!”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深吸一口气望向天边,无力道,“你银行卡被爸拿走了,我给你塞了一千块,够你花了,行了,你走吧!”
    孙回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滴泪落在台阶上,光可鉴人的瓷砖却没留下任何痕迹,她慢慢转身,慢慢跨出脚,慢慢抹去脸上的泪痕,一步一步走出这片与汽车北站格格不入的高档公寓区。
    天空再灰,夜晚再凉,孙回始终存有一个希望——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爸妈会打来电话的。
    就连考试的时候她也一直开着手机,室友们有时候见她心不在焉,都觉得奇怪,谢娇娇咬着苹果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孙回使劲儿挥开她,跑到她的桌子上翻出一个橙子,恨恨地剥来吃。
    总算没有生病,谢娇娇笑嘻嘻道:“给利息啊,到时候还我一个火龙果!”
    孙回愣了愣,不由想起了何洲。
    她身上有些伤口遮不住,返校时找的借口是车祸,期间何洲特意赶来给她送药,阴沉着脸说她不告而别。
    孙回讪讪道:“我有告啊,我特意给你留了字条,那天你一直没有来,我等不到你,也没有你的手机号!”
    她明明曾经打过何洲的电话,却根本没有保存,何洲闻言后脸色又沉了几分,夺过她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又一声不吭的走了,孙回觉得内疚。
    这一内疚,她考试考砸了。
    考完最后几门,她躲在卫生间里砸了砸墙壁,又灰溜溜地出来收拾行李。
    室友们都不是南江本地人,暑期计划有打工有旅游,一时都在兴致勃勃的交流,符晓薇聊了一会儿后就凑到孙回耳边小声道:“我回家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就回来,我还要找周松轶呢!”
    她似乎永远都只有这一个目标,孙回却迷茫了。
    拎着行李走出宿舍,步行一大段路,再坐上公交车,到站时间史无前例的早,孙回站在熟悉的公交站台,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一通电话。
    华灯初上,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小饭店外头弥漫着浓浓的菜香,烧烤摊前浓烟滚滚,孙回走过一格又一格熟悉的画面,最后停留在孙家旅馆门口,恰好听到一声大吼:“她的银行卡里只有三万,之前生日拿的一万五呢?是不是你贪了!”
    孙母回道:“谁贪了,你自己去问她!”
    孙父骂了一声脏话,逼孙母把钱交出来,孙母哭天抢地,旅馆都经营不下去了,整天都是钱钱钱,孙父怒得拍桌,还是隔壁饭店的人过来劝架,遥遥的声音传来:“你刚从派出所里出来,又想进去啊!”说了许久,好不容易把他们劝住了,却听一声怒骂:“都是你生的那个扫把星,生了个赔钱货,居然又给送回来了,白养了二十年,让老子在派出所里蹲了十天,下次别让老子看见她,看见一次打一次,滚外面别回来!”
    孙父这十天霉运不断,进了派出所之后原本走个过场就能出来了,谁知道又和里头的犯人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期间断断续续闹了几场,他的脾气又火爆,根本控制不住拳头,到头来竟拖了十天才离开派出所,他把这一切都怪在孙回的头上,若不是她做出丢脸的事情,便不会有接下来的一连串倒霉事!
    夜色幽幽,孙回捂着胃蹲在路边,黑乎乎的角落里连影子都没有,她的双脚好似生了根,再也迈不动了。
    另一侧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何洲已站了许久,这里视线清晰,尽览旅馆和对面那个垂头丧气的小家伙,他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慢慢走了过去。
    孙回察觉到来人,缓缓抬起头,眼眶里水润润的,她轻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没地方去?”何洲蹲下来。
    孙回抿唇不语,侧头望了一眼旅馆,里头吵吵闹闹,谁也没有问一声“回回放假了吗”、“回回在哪里啊”、“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回回”。
    孙回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又垂下了头。
    何洲勾唇,慢慢点上一根香烟,吸了一口后将烟递到了孙回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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