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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派对结束后,朱璃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找到了我。
    他无奈地问我为什么要藏起来,我冲他笑笑,说自己不习惯喧闹的环境。他的目光在我脖子上流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回到家后,照镜子我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有道明显的扼痕,横在肌肤上狰狞刺目,只要不瞎都能看到。
    第六章
    【一次次被背叛,到底是因为轻信,还是因为我是beta?】
    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同样也在乎我的人屈指可数。师父算一个,可惜我命不好,与他只有五年的师徒缘分。
    如今我要结婚了,手里攥着几张请帖没处发,想了想,带上一瓶二锅头去了墓园。
    按着记忆找到师父师娘的碑,我将开了封的二锅头摆在师父墓前,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昨天做的曲奇饼摆到师娘那一边。
    师娘去世时才二十多岁,师父为了让人看起来两人仍旧登对,特意在生前嘱咐了,墓碑上的照片要放他20岁时的。
    倒的确很登对,就像一对小夫妻。
    师父去世的时候,我和向平正在法国比赛,闹得很不愉快。回国后,向平直接没让我参加师父的葬礼,说我不配。师父落葬时,我只能远远看着,等人都走了再上前祭奠。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却无端觉得很冷。似乎太阳再照不到我,余生只剩阴云惨淡。
    后来想想,可能是老天将赋予我身上的那点“温情”又收回去的关系。
    我跪在墓碑前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下太过用力,眼前都磕出重影。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力压着我,要折断我的脊骨,将我按进泥里,让我再起不来。
    我跪在那里,额头贴着地面,说:“师父师娘,对不起,我打向平了……但我不后悔。”
    又说:“师父,之前我答应您要拿奖杯回来,我说大话了,对不起。”
    “没有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对不起。”
    “让您走得不安心了,对不起。”
    “对不起……”
    到最后,满口只剩空洞而沉重的“对不起”三个字。
    我忘了自己说了多少遍,只记得再抬头时,原本的明媚阳光,只剩夕阳余晖。
    “师父,我要结婚了。”我点燃手上请帖,慢慢看着火焰将喜庆的红一点点吞噬,“给你和师娘烧张请帖,来不来随你。我这里还有多的,也一齐烧给你,你看还有没有朋友要来。”
    一连烧了四张,烧得坟头烟雾缭绕。我用手在眼前扇了扇,被浓烟迷得忍不住要流泪。
    初春尚有些寒凉的空气中,灰白的雾霭飘飘荡荡,犹如一截拥有生命的绸带,忽而凝聚,忽而消散。
    呛咳两声,泪眼朦胧中,我瞧见远远有道身影走来,视线一凝,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冤家路窄,我烧个喜帖,竟也能与向平狭路相逢。
    我瞧见了对方,对方自然也瞧见了我。
    向平板着面孔朝我走来,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半束香从袋子里支楞出来。
    我赶忙起身,不欲与他正面交锋,打算从另一边离开。
    “宁郁!”
    我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向平。
    向平拥有一张严肃的国字脸,像师父,可惜性格却与师父南辕北辙。
    “麻烦你以后别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墓碑前的酒和曲奇,用袋子毫不留情地全都扫到了一边。
    酒瓶摔破了,曲奇也粉身碎骨。
    他说:“他们是我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也不知道对我哪儿来的这么大恨意。
    握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我试图和他讲道理:“我就是……偶尔想来看一看师父。”
    “不需要。”向平满脸不耐,“我不欢迎你。”
    我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行……”
    我转身就走,放弃和他讲道理。反正墓园的门对任何人开放,除非他神经病到为了不让我扫墓给师父师娘他们迁坟,不然我就不信每次来都能碰到他。
    时间倏忽而过,与宋柏劳举行仪式的前一天,宁诗派车将我接回了朱家。
    从坐上车的那刻起我就十分不舒服,当抵达朱家那栋熟悉的豪华大宅前时,这种不舒服到达了顶峰。
    我甚至觉得只要一点点刺激,自己就能当场呕吐出来。
    宁诗说我的房间还给我留着,我推开门一看,房还是那间房,可里面的家具摆设却全都换了个样。我这才明白,宁诗说的留房,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给我留了间客房。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就不必因为熟悉的环境而勾起糟糕的旧日回忆了。
    我说我想休息,下午在屋里睡了一觉,再醒来不舒服的感觉便消退许多。
    晚餐时分,佣人上来敲门请我到楼下去,还说朱云生和朱璃回来了。
    暌违七年,我再次见到了朱家父子。
    就像我从未离开过一般,朱云生亲切地招呼着我让我坐在他左手边,宁诗于我身旁落座,而我对面坐着始终安静用餐的朱璃。
    一如过去,他美丽优雅,是个无论beta还是alpha都会当做梦中情人的存在。身上穿着件清爽的白衬衫,脖子上戴了一条镶嵌有红色菱形宝石的防咬项圈,衬得他肌肤越发白皙。
    如果真的如宁诗所说他已经被标记,那这条项圈除了有点装饰效果,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用餐期间,朱璃从头到尾没有与我视线接触,甚至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他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我,又像是将自己当成了餐桌上的隐形人。
    宁诗虽然跟了朱云生十多年,成为正式“朱夫人”却不过短短一个月,此时正是新婚燕尔,隔着我这么大灯泡都不能阻止她对朱云生频献殷勤、暗送秋波,恨不得每口菜都与丈夫分享,让我十分尴尬。
    “我吃好了。”朱璃吃完自己碗里的小半碗米饭,便放下了碗筷。
    朱云生淡淡看向他:“那你就回房里休息吧。”
    朱璃点了点头,没同其他人打招呼,转身上了楼。
    与宁诗的战役中,他完全惨败,连带着同朱云生的关系也冷落下来,如今能这样平静坐在一起吃饭,我还是佩服他的。
    煎熬地用完餐,朱云生还想留我品茶,我以身体不适婉拒了,逃也似地回了房间。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仪式,还不知道会怎么忙,这两天直播必定无法进行。我从家里带了本小王子,想聊胜于无地再次充当下儿童读物主播。
    我打开手机软件,登陆自己的直播间,已经有五十几个人在线等待了。
    “抱歉,这两天我有些事要忙。今天给大家读《小王子》,明天请假一天,后天尽量恢复直播。”
    说完这句话,在线人数一下掉到了三十几,还有些抱怨的评论,说我最近也请假太多,是不是要另谋出路了。
    “没有,只是这件事必须我本人到场,所以只能请假。”
    有人开始追问我到底要去做什么。
    “就……结个婚。”
    评论像是卡壳似的静了一瞬,很快呈井喷式爆发。
    所有人都在恭喜我,预祝我新婚快乐,有的还说我闷骚,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问就不说了。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两个月前我也是不知道自己会结婚的……
    第二天一早五点多,佣人便敲开我的房门,来为我梳洗打扮。
    穿衣镜前,三个人六只手,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穿鞋,系领带,以及打理头发的工作。
    昨天我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闭上眼脑海里便闪过许多昔日画面,叫人心烦意乱。他们捣腾我时,我在穿衣镜前昏昏欲睡,胃还有些不舒服。与昨天心理性的反胃不同,这次是生理性的想吐。
    佣人替我抹上发胶,将遮挡眼睛的刘海往上拨开,一张面色青白的脸便完全显露出来。对方皱了皱眉,走开一会儿,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一盒胭脂,二话不说就要往我脸上抹。
    我避了避,用手去挡:“别……”
    这时门口传来宁诗的声音:“都出去。”
    佣人们立马停下手上动作,无声地鱼贯而出。
    宁诗来到我侧后方,双手扶在我肩上,于镜中露出半边身体。
    这样一看,我们还是长得很像的,特别是眼睛,褶皱不明显,眼尾狭长拖曳,瞧着有几分冷漠,不那么“单纯”。
    宁诗笑着问我:“紧张吗?”
    我望着镜中的她,谨慎地提出要求:“能不能……让我看看他的照片?”
    她眉心轻轻蹙起,挪开了手,从随身小包里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紧张地接过,第一次完整清晰地看到那孩子的模样。
    他懵懵懂懂站在那里,神色茫然地盯着镜头,脸蛋十分秀气,眼睛很有宁家人的特色,都是细细长长的。
    竟然一点都不像那个人……
    我隔着屏幕指尖摩挲着孩子的五官,声音都带颤:“他叫什么名字?是……是什么血型?”
    宁诗不顾我的留恋,从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机。
    “是个beta。”她说,“慢慢来,筹码总要一点点丢,不要太贪心。”
    她为了用孩子掌控我,竟然连他的名字都用来做筹码。
    我实在觉得又好气又悲哀,偏偏又无可奈何。
    “要多慢?”
    宁诗伸手拨了下我垂落下来的刘海:“看你的表现,乖儿子。”
    这本来就是场商业联姻,宋柏劳自然不可能亲自来迎亲。不过好算他还派了车来,不至于让场面太难看。
    仪式地点设在宋柏劳位于香潭维景山上的别墅内。整座山头在几年前被他买下,山上只有他一栋房子,隐在叠翠间,屋前屋后拥有大片草地,可以直接打高尔夫。
    门岗位于山脚下,每个未标记的omega都要经过严密检测,通过专业嗅闻犬来确认不在发情期,并且佩戴防咬项圈才可入内。由此alpha也可以不用再戴着碍事的止咬器。
    朱云生与宁诗跟在婚车之后与我一同抵达山顶,朱璃没有到场,不知道是朱云生觉得丢脸不让他来,还是他不想来。
    我深吸一口气跨下车,拱形花门前,一身黑色礼服的宋柏劳侯在那里,将手伸向我,脸上甚至还带着些轻松的笑意,演技可谓高超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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