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宝贝女儿,如何能给他人做妾?
更何况,太子的身体,能不能活得长久还不一定呢。
姜纬笑道:“朝堂上的势力错综复杂,太子让尚书致仕,自然有他的考量。至于为父,若是能坐上这尚书之位,对太子自然是有很大好处的。这些事说起来就太繁杂了,婳婳不用管。”
姜婳松了口气,压在心中沉甸甸的石头不见了,她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的失落感。
姜纬看看她的脸色,“时间还早,婳婳不累的话,陪父亲对弈一局,如何?”
“好啊。”姜婳站起身,取过棋盘和棋篓,手脚轻快地摆在桌上,拉着姜纬的袖子摇了摇,“爹爹,你要让我五个子。”
姜纬轻笑:“贪心。”
长宁侯府
谢珩脚步轻快,穿过内院的花园,进了谢老太太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二婶的声音。
“……她虽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可毕竟是庶女!母亲,儿媳知道您和姜家的老太太是手帕交,愿意结成儿女亲家,若是六七年前,她是个正经的嫡长女,这门亲事我肯定会同意。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虽然不是她的错,她也成了庶女了。母亲,不是我太挑剔,实在是嫡庶有别,谁家好好的嫡子会配个庶女呢?”
谢珩心中一动,他没有避嫌离开,反而进了明间,在椅子上悄无声音地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东次间里二婶和祖母的对话。
谢老太太劝道:“那姑娘小时候我见过,生得容貌极好,有才华又聪明,身份上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可人品真的没得挑,她是然突遭变故成了庶女,可也比这京都里大多数的嫡女要强得多,要我说,也不用把嫡庶看得那么重。”
谢二婶有些发急,反驳道:“母亲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看重嫡庶的吧,不然,为什么非要把她塞给我们二郎呢?长幼有序,小侯爷不是也没有定亲呢吗?”
“你——”谢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祖母的,最多牵牵线,你要是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不过,这件事既然没成,咱们两家人就当作没提起过,万万不可传扬出去。”两家议亲当然不一定会成功,找个合适的理由婉拒了就是。
谢二婶应道:“母亲放心,儿媳省得。”
门帘一响,谢二婶看见明间中坐着的谢珩,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为什么不把姜婳塞给小侯爷,顿时露出几分尴尬。
谢珩倒是面色平静,站起身行了个礼就进了东次间。
谢老太太笑着招招手,拉着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谢珩问道:“祖母,刚才您跟二婶说的,可是礼部姜侍郎的女儿?”
“非礼勿听!”谢老太太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是姜家的姑娘。唉,好好的孩子,我还想让她来咱们谢家呢,谁知道你二婶不乐意。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可半点勉强不得,也不知道谁家有福气,能娶到那样人品的姑娘。”
谢珩笑道:“祖母,我还没定亲呢。”
“嗯?”谢老太太疑惑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谢珩的耳根有些发红,“既然是好姑娘,二弟不愿意,我却是愿意的。祖母,您依然可以让她来咱们谢家。”
“你是不是见过那姑娘了?”谢老太太深知自己这个孙儿是个有主意的,绝对不会为了哄自己开心就这么说。
谢珩点点头,“那天她去礼部给姜侍郎送午膳,我正巧遇到。”他没有提及善觉寺的事,这两天京都的流言他也听到了,要是说出他帮助姜婳打了三个地痞,万一被人传出去,恐怕会对她的名声不利。
“怪不得呢。”谢老太太想了想,“说起来,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姜小姑娘了,小时候是个粉雕玉琢的雪团子,不知道现在生得怎么样?”
“咳咳。”谢珩偏过头,耳根越发的红了,“极好。”
谢老太太拍着谢珩的手笑了起来,“哎呀,我家的小侯爷,也该娶媳妇了。”
“只是,”谢老太太收了笑意,“她毕竟身份上差了一点儿,姜家老太太来的时候也说了,若是支应门庭的嫡长子,恐怕就只能做妾,勉强做了正妻,也难免会让婆家不满。所以,一开始,她就是想让姜姑娘嫁给家里没有那么看重的嫡幼子,这才看中了你二弟。”
谢珩沉声道:“我要她,就是正妻,不是做妾。”
谢老太太点点头,“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你母亲那里——”
“我自去说。”谢珩站起身,行了礼,大步离开了。
……
不知道那礼部尚书是如何考虑的,反正过了几日,竟然真的上书乞骸骨,说是自己年迈体弱,要回乡养老。
惠顺帝很是吃惊,按照惯例,上书乞骸骨的都要挽留三次,更何况这礼部尚书明明才五十来岁,根本就不老,六部尚书都是这么个年纪,而且他平时身体也康健,根本就说不上年迈体弱。
可惠顺帝只挽留了一次之后,不知道怎么得知,这礼部尚书辞官与太子有关,御笔一挥,竟然准了。
礼部尚书含着不舍的热泪,带着全家离开京都,回了老家。
正值年末,礼部不是很忙,但是开春之后就要主持很多祭天之类的事宜,没有尚书可不行,太子提议让礼部侍郎姜纬升任尚书,惠顺帝准了。
就这样,姜纬成了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那个。
众人偷偷议论,说姜纬是沾了长公主的光,只有太后和长公主自己知道,这事与她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出了这样大的事,太后自然要调查个一清二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太后大惊失色,这件事竟然是太子的手笔!
太子想做什么?难道他开始打压异己,扶持党羽?
可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那礼部尚书并非自己一派,对太子来说,自然也算不上异己。
而姜纬是长公主的驸马,又怎么能算是太子的党羽呢?
第37章
太后没有弄明白太子让姜纬升任礼部尚书的意图,但不管如何,这在她看来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太子是活不长久的,按理说他身上的毒是很难解掉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太医都束手无策。可是他这两年气色养得很好,看上去倒是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现在他又把一个尚书给换了,关键是这么儿戏的事,皇帝竟然十分纵容。
难道说太子雄心勃勃地要培植他自己的势力?难道说姜纬对当年的事怀恨在心,即便成了驸马,跟长公主也不是一条心?
姜纬已经投靠了太子吗?
太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礼部并非什么关键之处,比不得户部吏部这些地方要紧,礼部尚书的位子由谁来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可姜纬是亲生女儿的驸马,绝对不能让他投靠太子。
一个姜纬不好掌控,但好在他还有家人,如果把姜婳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这边,那姜纬为了姜婳,也不能背叛长公主,而且这样的话,即便是他想投靠太子,太子也未必会信任他。
姜婳……
太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鎏金小手炉,控制一个女子最好下手的莫过于她的婚姻,该把姜婳嫁给谁呢?
嫁给自己这一方的人,自然是最保险的。可姜婳生得这样容貌,也不能浪费了,如果嫁给保持中立摇摆不定的人,既能帮自己拉拢势力,又能把姜婳姜纬掌握在手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后原本就想用姜婳来联姻,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但姜纬被太子升任礼部尚书,让她觉得姜纬有背叛的可能,或者已经和太子达成了某种暗地里的协议。所以,她觉得必须得惩罚一下姜家父女,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掌控了他们命运的人,姜纬不能背叛自己女儿,姜婳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外孙女,就把姜婳嫁给这几个人选中最糟糕的那个好了。
太后想定了人选,召了姜婳入宫。
姜婳本以为太后是要找借口惩罚自己,毕竟上次长公主罚跪没有成功,夏思瑶可能又撺掇着太后来使些阴私手段来磋磨人。
来皇宫之前,她穿了最厚的衣服,披了最厚的斗篷,膝盖上绑了厚厚的垫子,有了这样一身,即便跪在外面也不会有事。
没想到太后的慈安宫里没有夏思瑶,倒是见到了太子妃。
姜婳行过礼,太后招招手,“来,快坐下,真是巧了,你一来,太子妃也来了。”
她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深意,雨六倒是心头一跳,她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在姜婳入宫的时候保护她。因为宫禁森严,身手了得的暗卫也很难进来,风三只能留在宫外。
姜婳不能落单,尤其是在宫里。所以只要姜婳入宫,她必然是要出现在姜婳身边的。
但是却不能让人察觉到她和姜婳的关联,尤其是太后。雨六想了想,决定还是平常多进宫,陪陪太后,或者陪陪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张皇后,她常常在皇宫里出现,这样姜婳入宫的时候,她也“正巧”在宫里,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
雨六悄悄打量着姜婳,这么娇软可爱的小姑娘,难怪主子那么不放心,上次因为风三传了紧急联络用的焰火,主子竟然带着所有暗卫营的人去了姜府,听说还是直接纵马冲进了内院。
之后主子给暗卫营的人下令,不管在执行什么任务,姜婳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说,即便正在做别的任务,遇到姜婳遇险,也是要优先保护姜婳的。
原本保护姜婳是她和风三的任务,风三负责宫外,她负责宫内,现在成了整个暗卫营的任务了。
她要是敢让姜婳在这宫里有什么闪失,主子肯定会活剐了她。想到这,雨六轻轻打了个寒颤,她可得把这个小祖宗给看好了!
姜婳察觉到太子妃打量的目光,也抬眼看了过去。
太子妃穿了一件湖蓝色对襟大袖宫装,乌发绾了朝云近香髻,插了一支点翠双鸾步摇,坐在太后下首,娴静温婉。
太后笑道:“哀家得了一匹流云锦,若是展开在阳光下一看,就好似流云一般,只是颜色太娇嫩了些,还是小姑娘穿着好,想起婳姐儿回京都,哀家还没赏什么给你,正好,就把这流云锦给你吧。”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把那匹流云锦取来。宫女应声而去,另一个宫女上来禀报,说是宫里的画师来了。
太后看看姜婳和太子妃,“这画师是来给哀家画像的,咱们先说话,让她在一旁等着就是。”
片刻之后,女画师进来,行了礼,也不多话,就默默地站在角落中。
自从进了慈安宫,姜婳是处处小心,太后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做什么都不是偶然,她要送流云锦给自己,必然有她的用意。这女画师刚巧这个时候过来,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仅姜婳这么想,雨六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女画师两眼,见她右手上带着薄茧,确实是常年握笔之人,左手尾指上还沾了些没有洗净的颜料,看样子其身份的确是画师。刚才她进来的时候,观其走路,脚步虚软,下盘不稳,明显也不是习武之人。
宫女将流云锦取来,雨六暂时放下了这个意图不明的女画师,转而去看那匹锦。
太后吩咐道:“展开,给婳姐儿看看。”
两个宫女捧着流云锦,小心地拉开。
流云锦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在大殿中,没有很强的阳光,看起来也是流光溢彩,好似云霞流动,这样美丽的布料要是做成衣裙,穿在身上,定然增色不少。
“哎呦,这也太好看了。”雨六站起身,走到那流云锦旁边,伸出手指捻了捻,又掩唇一笑,“太后对姜姑娘可真好,我都眼红了呢。”
借着掩唇的动作,她捻过流云锦的手指正好搭在唇上,仔细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舌尖在指头上飞快地舔了一下,也没察觉到异常。
雨六倒是有些诧异了,她本来还担心太后在这流云锦上做了什么手脚,要暗害小祖宗,没想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太后笑道:“你呀,要是常来看看哀家,哀家也有不少好东西呢,到时候赏你两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雨六本来就打算时不时来宫里转转,“只要太后您不嫌我烦就行。”
姜婳不明所以,起身辞道:“这流云锦如此贵重,穿在我的身上倒是委屈了,不如就送给太子妃吧,我看这颜色与太子妃倒也相衬。”
太子妃摆摆手,“这是太后赏你的,你就收下吧。”虽然不知道太后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反正这布料上面没做手脚,收下也无所谓。
太后也道:“给你的你就收着,问蝶那里,哀家还有别的好东西给她呢。说起来,过些天是哀家的寿辰,婳姐儿把这流云锦拿回去,做成衣裙,到寿宴那天穿来,让大家看看,哀家的外孙女是不是这京都里最美的女子。”
外孙女?
姜婳垂下眸子,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眼里的神色,她低下头道谢,收下了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流云锦。
陪着太后扯了几句闲话,太后看了看一直安静等在一旁的女画师,笑道:“好了,哀家也乏了,留上点儿精神让画师画像,你们两个去吧。”
姜婳告辞,太子妃也一起出了慈安宫,“顺路”送姜婳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