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爱叹着气,跟顾欣颜和苏玉琢说:“听见了吗?一会晚饭都不用吃了,这狗粮,撑死。”
一路上四个女孩说说笑笑,在图书馆外,四人两两分开,宋羡鱼和萧爱朝大门口走去,顾欣颜和苏玉琢去了餐厅的方向。
到大门口,宋羡鱼远远瞧见季临渊站在黑色添越旁,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边儿,亭亭玉立着一个女人。
见到这一幕,萧爱下意识看向宋羡鱼,诧异:“程如晚怎么跟四哥在一块?”
宋羡鱼握车把的手不由收紧,脸上却看不出情绪,语气很淡:“不知道。”
远处,程如晚不知道仰头说着什么,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看出她在笑,那是种含羞带怯的笑,她穿着风格轻熟的连衣裙,两手背在身后,这么一瞧年轻了许多。
季临渊右手插兜,左手扶着车头,微微低头的样子,似在认真聆听程如晚的话。
宋羡鱼和萧爱一块把车放进车棚,萧爱说:“有人撬你男人,你还锁车,快过去看看程如晚跟四哥说什么,车我给你锁。”
“不用。”宋羡鱼蹲下身,把链条锁不紧不慢圈在车轱辘上,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萧爱却急得不行,瞪着宋羡鱼不急不躁的柔和脸廓,语气颇为怒其不争:“你傻呀?万一程如晚要复合怎么办?”
宋羡鱼抬头看了眼她气急败坏的样,弯了下唇角:“觉得你四哥像那样的人?”
“……”萧爱愣了愣,“看着不像,可这不是像不像的问题,姑父瞧着也是个正派人,结果不还是趁着姑姑怀孕跟秘书睡了么?”
话音未落,萧爱忽地意识到当着宋羡鱼面说这话不好,想补救,只是刚张开嘴还没出声,宋羡鱼先说:“我信他是分得清轻重的人。”
萧爱看着她:“你真一点不担心?他们可是有过旧情的,万一死灰复燃……”
宋羡鱼笑,不语。
……
两人出了校门,程如晚还在跟季临渊说话,季临渊视线落在宋羡鱼这边,程如晚似有察觉,目光跟着看过来。
瞅见宋羡鱼,程如晚嘴角笑容敛了敛,很快又扬起,比先前更加灿烂,只是眼底泛着冷光。
“四哥,如晚姐。”萧爱先打招呼,然后圈着宋羡鱼胳膊跟季临渊说:“四哥来接四嫂啊?”
萧爱从没喊过宋羡鱼四嫂,这冷不丁一叫,宋羡鱼都没立刻反应过来是叫自己。
宋羡鱼安静地站在萧爱旁边,唇边笑容甜美,眼睛看向季临渊,却没对上男人的眼,只看着他喉结的位置,“怎么亲自来了?那边忙完了?”
声音听起来轻柔平和,与往常无异。
“忙完了。”季临渊主动走两步到宋羡鱼跟前,牵起她一只手,俯身与她平视,另一手轻搭在她头顶,这个动作透着男人对女孩的迁就和宠溺,“是不是累了?上车吧。”
宋羡鱼感受到男人手掌的温暖,笑了一下,视线朝程如晚投过去,“堂姐来这,是找人?”
“确实找人。”程如晚端着笑,“我来找你。”
宋羡鱼不动声色,“找我?”
“我想进程氏集团上班,不过爸说我糊涂十多年,与社会脱节了,一定要我先进学校把基础知识学起来,我听说你和小侬都在b大,所以也想来b大上课,跟你们一个班,这样我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请教你们。”
“你知道我已经三十几岁了,这个年纪还在学校上课,肯定有人要说闲话,跟你们在一起也是想给自己增加点信心,希望你能支持我。”
程玉侬考完试接了个电话就火急火燎走了。
宋羡鱼手指穿过季临渊指缝,与他十指紧扣,身体也往男人身上靠了靠,模样十分亲昵,程如晚瞧见这浓情蜜意的画面,险些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堂姐想要去哪里上课,自己决定就好了,不用跟我商量。”宋羡鱼笑,神情看不出对程如晚有什么不满,她说:“至于你说的请教问题,我们班同学都很热心,任何一个都会帮助你,你放心。”
萧爱在一边插嘴,“是啊如晚姐,虽然我成绩不好,但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也不一定非要问小鱼,小鱼怀着宝宝,不好操劳。”
程如晚脸色微变,视线投向宋羡鱼小腹。
宋羡鱼怀孕的事,没人在她面前提过,程如晚心口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堵住,又难受又疼。
很快,她恢复如常,“这样啊,那倒是我考虑不周。”顿了一下,程如晚撑着笑:“我还不知道你怀孕了,恭喜啊。”
宋羡鱼空闲的手无意识地抚上小腹,微笑:“谢谢。”
她本来无心的小动作,看在程如晚眼里变成了炫耀,众人看不见的角落,程如晚手指深深掐进手心。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宋羡鱼说。
“我没开车来,临渊送我一程吧。”程如晚转脸又笑颜如花,又问宋羡鱼:“小鱼不会介意吧?不会耽误你们很久。”
宋羡鱼弯着唇:“当然不会。”
“谢谢。”程如晚说:“我晕车,能不能让我坐副驾驶?这样能好点。”
一般情况下,男性开车,有其他人同坐的情况下,应该适合女主人坐副驾驶,这不仅仅是一个座位,也是身份的象征。
很多女人甚至会拒绝除自己和家人以外的任何同性,坐自家车的副驾驶。
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潮。
程如晚眼神略显得意,不管宋羡鱼同意,或是不同意,对她都是有好处的,宋羡鱼同意,她一路上可以借机跟季临渊叙旧,拉进一下关系,宋羡鱼不同意,会显得小心眼,男人最不喜欢女人小心眼的样子。
宋羡鱼若是因此跟季临渊闹起来,两人的感情肯定受影响。
程如晚把算盘打得噼啪响,那边宋羡鱼却是微微一笑,“好啊,那你坐副驾驶吧,我不晕车,坐后面也没关系。”
程如晚一喜,暗嘲宋羡鱼真傻,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居然连这个要求都同意了。
转念一想也是,宋羡鱼跟季临渊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在与季临渊的关系中处于下风,自然是讨好季临渊的。
有些事一旦成为习惯,即便以后局势变了,也很难改变原本的相处模式。
只是下一瞬,宋羡鱼说出的另一句话,让程如晚再也笑不出来。
宋羡鱼对萧爱说:“你刚才不是说去我们家蹭饭吃么?想要吃饭就得劳动,回去的车你开吧。”顿了一顿,她嘴角换上娇羞的笑:“临渊忙了一天,不好疲劳驾驶。”
萧爱眨了眨大眼,又眨了眨大眼,才明白宋羡鱼这是要拿自己当挡箭牌。
于是豪气地揽下这份艰巨的任务,拍了拍胸口:“没问题,别看我才二十岁,已经有五六年的车龄,是个老司机了,保证开得稳稳的。”
……
黑色添越很快驶上车道。
萧爱开车,程如晚坐副驾驶,宋羡鱼和季临渊坐在后座。
程如晚透过后视镜,瞧见宋羡鱼依偎在季临渊怀里,那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像无数根针,刺疼了她的眼。
“累了就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到了叫你。”季临渊的声音无比温柔,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另一个女人。
程如晚紧紧咬着牙关。
然后她就看见宋羡鱼在季临渊怀里调整了下坐姿,把头靠在男人锁骨的位置,季临渊微微垂头,下巴正好抵在宋羡鱼发际线。
男人一手搂着宋羡鱼的肩,一手握住女孩的柔荑,拇指轻轻摩挲,亲昵又宠溺。
“冷不冷?”季临渊问着,已经长臂一伸拿过放在座位后面的薄毯,细心温柔地替宋羡鱼盖住腿和腹部。
“是不是好点了?”男人语气越发柔软。
宋羡鱼全程没有睁眼,嘴角微微扬起,轻嗯了一声。
那份依赖和信任,若非关系非常亲密,是不会有的。
季临渊抬手,修长手指从宋羡鱼颊侧一滑,将她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
程如晚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和季临渊相处的模式,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只能想到三个字:止乎礼。
那时候是她先喜欢季临渊,季临渊不搭理她,为了吸引男人的视线,她做过很多事,给废寝忘食的他送饭,深夜给生病的他买药,有一次季临渊去南方谈生意,由于团队的疏忽把重要文件落在京城,程如晚央求父亲动用私人飞机,替她给季临渊送去文件。
也是那次之后,季临渊会在她搭讪的时候,回应一两句话。
哪怕只有简单的一两个字,程如晚还是高兴得连续失眠一个礼拜。
程越阡对季临渊生意上表现出来的天赋很是看好,见女儿一颗心都挂在季临渊身上,就跟季昌历提结儿女亲家。
门当户对,两人又年纪相当,两家很容易达成共识。
之后,程如晚和季临渊的关系似乎也定了下来,两人会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程如晚是被宠着长大的,脾气很差,季临渊很多时候都让着她。
程如晚那时候也察觉到季临渊不像别的男朋友那样喜欢对女朋友动手动脚、搂搂抱抱,她把那份冷淡归结于男人孤傲寡言的性格。
可此刻,程如晚猛然发现,这个男人原来也会有这样体贴温柔的一面。
那是她从不曾看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车内冷气开得太低,程如晚只觉周身发冷。
萧爱也从后视镜瞧见季临渊给宋羡鱼盖毛毯,又见程如晚似乎也有些冷,问了句:“温度是不是低了?”
说着,她伸手把温度往上调了调。
……
程如晚下车站在程宅大门外,目送添越远去。
佣人开了门,见到她,恭敬地喊了声:“大小姐。”
程如晚恍若未闻,伫立原地好一会,转身目不斜视进了大门。
进了东楼玄关,程如晚边换鞋,边听见客厅传来程越阡和周知月的谈话声,程越阡说:“庭甄真是胡闹,居然一声招呼不打,私自跟菱维那样的小公司签了合同,质量先不说,就他们那几台破机器,能供应程氏的需求量?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好货!”
“他那不是刚认回女儿么?正当个宝贝,为了女儿,肯定什么都愿意做。”周知月说:“不过没看出来,宋羡鱼瞧着闷声不响的,背地里居然搞起了服装生意,虽说是个没落的小品牌,但我打听到这次在上海展销会上可是请来了不少知名模特和时尚媒体助阵,做不做成功不好说,最起码能名声大噪一阵。”
程越阡笑了一声,“小孩子的小打小闹,能成什么气候?”
周知月摇头:“别忘了她身后有季临渊,说做生意,谁有他精明,有他调教,宋羡鱼也差不了多少。”
这话一说完,她瞧见进来的程如晚,立刻笑问:“去哪儿了?这么久没个踪影,电话也不接。”
程如晚笑,在母亲身边坐下,“家里闷,随便逛逛。”
“刚才听你们说到宋羡鱼做服装生意,要参加上海展销会?”
“嗯。”周知月不想多说宋羡鱼的事让自己女儿堵心,便转移话题:“下个月石家庄汽车展销会,到时候跟你爸去那边散散心。”
程如晚垂下睫毛,握住母亲的手,“妈,记得你说过舅舅现在在上海任职,我好了这么久,还没打电话告诉他呢,你把他号码给我吧。”
……
萧爱在贡院吃了晚饭才离开,季临渊亲自送她回去,萧爱受宠若惊又忐忑地跟着他上了车。
大约四十多分钟,季临渊回来。
宋羡鱼正跟黄雁心打电话,发布会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妥了,就等着明天一鸣惊人。
听见别墅院子里传来汽车声,宋羡鱼忙挂了电话,把手机送到茶几上,回床上把看了一半的《怀孕40周》放回床头柜,关了灯躺下睡觉。
她连壁灯都没留,房间顿时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