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弦星深吸了两口气,“周绍远,我朋友。钟熠,我……小舅的朋友。”
她说的没什么情绪,甚至像是带着些敷衍。
可“我朋友”和“小舅朋友”之间,似乎亲疏立见。
周绍远这才想起这人是谁,“钟总。”
他虽然语气上没什么,可心里还是尴尬的。
这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降了辈。
钟熠也向他颔首,淡声道:“周总。”
季弦星不知道他们竟然还有交情,此时却也不想深究,她只想离开。
“那我先上去了。”她语气间没什么情绪的说着,目光看向某处,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说着,她上前,将钟熠掌心的钥匙拿走。
即使很小心,指尖却还是碰到了他的手。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手快速拿开。
周绍远也察觉出了此时氛围有些诡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便率先打破僵局,“那你好好休息。”
季弦星应了声“好”,也不在多说什么直接便走。
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钟熠看着她得背影,目光沉沉。
周绍远看着这个没动地方的男人,有些奇怪。他今天也是够累的,只说:“那钟总我也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钟熠温淡开口,“一定。”
待周绍远走后,钟熠眸色沉了下来。
推开门,下车,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小区。
门卫还是之前的大叔,看了他两秒,竟然还认出他来,“又来接妹妹玩啊?好久不见你们了。她不是出国了么?”
钟熠神色稍霁,“她刚回来,我这个“哥哥”得好好和“妹妹”聊聊,她这几年国外生活怎么样。”
好的,让她乐不思蜀,连招呼都不知道打一声。
第20章 见到我就躲,是我得罪你了?……
季弦星关上门, 换好鞋后瘫坐在了沙发里。
她怎么也没想到,给她来送钥匙的竟然是钟熠。回国不到两个小时,就见到他两次, 这真的……
季弦星将脸埋进掌心里, 忽然觉得好累。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忽然门铃响起, 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似的,她怔怔的看着门, 不想去开。
她抿着嘴, 呼吸有些发紧, 坐直了身体, 人却没动。
门外的人似乎在和她比耐性,过了两秒, 门铃再次响起。
季弦星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一般, 睁开了眼睛,随后起身去开门。
她站在门口, 没急着开门, 而是下意识的微微仰头看了眼猫眼。
做着这个动作的同时, 才想起这个习惯还是钟熠教给她的。
那个时候她总是一个人住, 偶尔钟熠来找她, 她总是小跑着冲出来给他开门。
钟熠见她微喘, 看了她两秒。随后忽然微微弯腰, 和她平视。
他温淡的眸子此时好认真好好看,显得格外黑漆深邃,看的季弦星心跳的有些加快, 可她努力强装着镇定。
“怎么了么?”
却不知道,她的声音其实有些微微发颤。
钟熠忽然抬起手,轻轻的敲了下她的额头,漫不经心道:“怎么就知道是我,如果是陌生人呢?下次记得看一眼,嗯?”
大概是他当时的眉眼太过温柔,又或者是他的慢着调子的声音太具有蛊惑性。反正她是真的记住了,记在了心里,成了习惯。
后来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敲门,她都会这样看一眼。
不过也幸好这样,也真的救过她和奥奥一命。
当时她在家准备毕业论文,阿姨在家带着奥奥在房间玩。门外突兀的响起了敲门声,声音很大很不友好。
书房临近客厅大门,是以她率先听到,起身去门口。不过没有直接开门,而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手背在身后,像是拿着什么。
这时,阿姨刚把奥奥哄睡,听到声音也下意识的出来。她赶紧转身,将手竖在唇上,示意阿姨别出声。
同时她指了指里屋,让阿姨继续陪着奥奥,免得他忽然醒过来找不到人要哭闹。
门外的人又敲了两下门,同时一直在往里面看。季弦星隔着那小小的猫眼和他对视着,大概是人对危险本能的预知,她全身的汗毛多竖了起来。
那人后来放弃,骂骂咧咧的走了。她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后来有警|察来做笔录,她才知道那是个十分危险的通|缉|犯。
……
此时,她站在门口,隔着那小小的玻璃看到钟熠的脸,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深吸了口气,心底的排斥和抵触被这么小小的回忆一冲,忽然淡了不少。
钟熠似乎仍是很有耐心,表情温温淡淡的。像是知道她在门内看一样,他目光沉沉的直视着猫眼,像是在和她对视。
季弦星猝不及防的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心跳不由的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钟熠再次按响了门铃。
像是无声的催促,又像是……及尽耐心的等待与纵容。
季弦星手指蜷缩了下,轻咬了下唇,随后将门打开。
他神情微怔,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开门一样。
季弦星被他这个表情弄得有些不自然,本就尴尬不知道他来意,此时更加的紧张。
空气似乎都变得焦灼凝固起来,她忽然很想破罐子破摔。
——爱咋咋地!
倒是钟熠率先打破僵局,他拖着腔调,声音有些懒散,“在收拾东西还是准备休息,我来是不是有点打扰?”
季弦星愣了下,没想到他轻描淡写随便一开口,就能打破之前的尴尬,给此次一个台阶下。
自然而然的,帮她找了个这么久不来开门的理由。
他总是这样,可以三言两语的便扭转局面,进退有度,让彼此都不至于难堪。
季弦星以前,很迷恋他这种从容自信张弛有度的样子,可此时,却觉得这种能力未尝不是绝情的表现。
他怎么,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季弦星不想在他面前失态,轻笑着从容不迫道:“还行,正打算睡。”
她将话题再次抛给了他——打不打扰的,你自己看。
钟熠眉峰微挑,一改往常的内敛谦虚有礼,而是反问,“我不算让我进去坐坐?”
坐坐就坐坐,我还怕你不成!
季弦星心里将他骂了个遍,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侧开身给他让出路来,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熠看了她两秒,像是被气笑了,嘴角一勾。忽然抬起手来,两个手指轻轻的在她额头弹了下。
用着气声道:“小姑娘……”
他拖着调子,尾音被拉长听上去有些懒散。可再细听,却又像有着说不出的缱眷与无奈。
季弦星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低声骂着,“老男人!”
她走过来,故意坐到和钟熠隔着最远的沙发上,脸上带笑的说:“才回来,家里大概也没什么喝的,就不招待你了啊。”
她说话的语气太没诚意,脸上的笑太假,正常人都能看出她得不待见,又何况是钟熠。
钟熠忽然冲着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
季弦星的心开始猛跳,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干什么。
是摊牌还是……
没等她想明白,便听钟熠带着笑意的开口,“让我看看,我们家小阿星是不是在国外悄悄换了个人,怎么见到我,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季弦星:“……”
简直脱胎换骨,还多变出个人来呢。
关你什么事!
“小阿星你怎么回事,见到我就躲,是我得罪你了?”钟熠漫不经心问着,可忽然话音一转,多了几分认真,“如果真的,我哪里惹到你,我先给你道个歉。”
季弦星猝然侧头,对上他漆黑纯粹干净的眸子,温淡没情绪的眼中此时全是认真,十分的真诚,又显得有些无辜。
倒真像是,他在给一个关系很好,却又莫名其妙不理他的“小妹妹”道歉一样。
电光火石间,季弦星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
季弦星的情绪如山洪海啸般翻涌着,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她这些年来的挣扎与痛苦,到底又算什么?
钟熠仍是坦然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探究与不解。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忐忑——或许真的得罪过小姑娘也不一定。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又怎么算得上是得罪。
一切都成了她自作自受。
她觉得自己全身像是脱了力一样,□□与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崩溃摇摇欲坠,一半又出奇的冷静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