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得沿路的几个保镖都不禁侧目。
这时,裴宴渊正在卧室,穿着得体舒适的丝质黑色衬衫半卧在床上,给赵助理安排最后事宜。
既然决定赌,他就不可能不把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裴宴渊从昨天晚上起,在短短半天内就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后事——包括裴氏集团的后续工作、领导调动和部分资产归宿,各个心腹的福利和最终去处,私人财产的捐出,以及关于那些盼着他死、在他病重期间小动作不断的某些世家和个人组织,尤其是裴世宏夫妇的合理“安排”。
毕竟,他之前不准备动裴世宏夫妇,只不过是想暂且留着这两个人渣的烂命,以便他能尽量不打草惊蛇地调查他父母十年前被害得死不瞑目的根本原因,但现在看来,他很有可能死在这两个人渣前面。
那这两个人的命......在那时候,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裴宴渊就连半卧在床头的力气都没了,种伯连忙扶着裴宴渊躺下,苍老的眼眶泛红。
“少爷。”
“种伯,这些年......咳!咳咳......”
裴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干哑的喉间呼啸起浓烈的腥味,“种伯,咳!这些年谢谢你,把我当你孩子一样待,万一我出事了,种伯你帮我多去我爸......咳,咳咳!妈......咳,他们墓碑那儿看看,替我......”
“少爷,少爷你别说了,你别说了!”种伯老泪纵横,扶着咳嗽得虚弱不已的裴宴渊,整个手都微微颤抖,“少爷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老爷他们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你,肯定......”
裴宴渊喉咙间发出一声辨不出声的气音,眼神突然一顿。
“来人了。”
“少爷?”种伯没听清,往前探了探耳朵,还想问他家少爷在说什么,下一秒就听到房间的门被敲响,还隐隐伴着一些夹杂音乐的刀光剑影打斗声,歘歘歘(chua)锵锵锵,歘歘歘歘锵锵锵锵......
裴宴渊精疲力竭间,听出外面那声音貌似是他某个游戏公司下的招牌手游里的音乐,表情微不可查地一滞,闭上了眼。
第一次怀疑起他自己的决定。
等敲响了门,洛议之也就把手机里的游戏关了,然后又停了停,等屋里面传来声音,才推开门。
然后就见到种伯和赵助理都在里面一脸沉重严肃地看着他。
“你们别这么看我啊。”洛议之默默把手机揣回兜,浑身的欢快气息在这压抑沉重的屋子里都流畅不通了。
“裴宴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洛议之把注意力转向裴宴渊,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脉,这男人再讨厌也好歹是他的病人,他总不能太忽视。
“很不好。”
裴宴渊虽然虚弱,浑身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面色冷肃言简意赅。
“我看也是。”洛议之点头。
裴宴渊把呼吸到一半的气咽进去,然后吐出一口气来。
他希望不会被这个少年给活活气死。
“不过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啦!”洛议之从卫衣的大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管,打开玻璃盖,笑着露出一只小虎牙:“这个是我炼制的养身药汤,先给你补一下身体,等到明天,你的身体好些了,再喝百用去病汤。”
说完,洛议之就把药汤伸到了他鼻子下,“你直接喝吧。”
“少爷。”旁边的种伯心惊胆战,忍不住突然出声。
“你不会担心我下毒吧?”洛议之微微歪头,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睛直直盯着裴宴渊。
“不会。”
裴宴渊也静静望着洛议之的眼睛,深邃的眼神直入眼底,抬起胳膊,把玻璃管接了过来,径直一饮而尽。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就不会去生什么无谓的担心。
“少爷!”“裴董!”
种伯和赵助理完全没想到裴宴渊的动作会这么果断突然,两人心脏都不受控制地咯嘣一下。
“少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种伯想过去却又有些不敢过去。
裴宴渊此时却是闭上了眼,浑身像是被一股清泉带着力道冲刷而过,却不觉疼痛,只觉畅快!甚至让他舒服得不禁闷哼一声。
“少爷!”“裴董!”
以为裴宴渊是痛苦得出了声,种伯和赵助理顿时像遭了晴天霹雳,僵了一瞬后一个立刻冲向床边,一个则不善地盯住了洛议之。
洛议之很不开心,抬手就使劲戳了一下床上的裴宴渊的胳膊,“说话啊,你的救命恩人就要被你的人给瞪死了!裴宴渊,裴......唔,好臭!”
洛议之猛地一跳,顿时退出三四米远。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养身汤和洗筋伐髓汤其实是有一分相似之处,但因为仙界之人冰肌玉骨,根本没有凡物在身体里积累的赃物,喝养身汤就只是提提神顺便保健一下而已,但凡人喝了,就会把大部分常年积累在身体里的赃污排出!
裴宴渊睁开眼时,就看到了眼前那漂亮少年对他嫌弃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表情,不禁脸色一绷,但很快他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突然散发出的难闻气味,瞬间整个脸都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裴宴渊声音都有劲了很多,但现在没人注意到这个。
“因为你太......吃太多了!!”
毕竟五谷杂粮和各种菜肉可都是会在身体里沉淀出很多脏东西。
洛议之嫌弃得直扇风,他可是炼气二层,比这些人鼻子灵多了,现在都快被熏晕了!
种伯却是不信,直接抓住了洛议之的胳膊,恐慌愤怒之下胡子都在抖,“你,你是不是给我们少爷乱吃了东西!年纪小小人心可不能太黑!”
“老爷子你可别冤枉人啊。”洛议之丝毫不把这么一个老弱战力放眼里,但不代表他会纵容这些人,直接一抽胳膊把手抽了回来。
“我哪给裴宴渊乱吃东西了?他这是在排出脏污!老爷子你说话要负责任!”
“胡说八道!你这小娃娃简直太恶毒,你......”
“......”
“裴董!”
混乱中,赵助理在第一时间注意到裴宴渊居然突然坐起了身。
在赵助理的惊呼中,其余两个人动作齐刷刷一滞,一转头,就见原本坐也做不起来的裴宴渊居然一掀被子下了床!
——还稳稳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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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卧室里一时间静可闻针。
种伯的眼珠子都要砸到了地上,随即眼眶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少爷,少爷你......你能站起来了!!!”
“裴董你好了?!!”旁边的赵助理也震惊得全身僵住,想过去扶住裴宴渊却迈不开僵硬的腿,“裴董,裴董你......”
“好很多,我觉得至少不会死了。”裴宴渊简单回应了一下两人,偏过头,看向旁边得意地扬起脑袋、看起来就像一只要求表扬的小公鸡般的洛议之,突然觉得这骄傲又嚣张的少年,似乎不那么碍眼了。
“谢谢。”
“啊?啊,谢什么,这都是很简单的事情罢了。”洛议之甩甩手,一副非常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底对于裴宴渊的“低头识相”都快都要把尾巴翘上天了。果然,征服这种强势臭脸又威严的男人,最让他感到舒爽!
“这样,你该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了吧?”
洛议之还没忘他的圆谎大计。
“相信。”裴宴渊深邃无波的目光静静看着洛议之,面上没露出丝毫怀疑的情绪。
洛议之满意了,勾起唇角:“那你快帮我把身份证补办了吧,哦对,我要改名,叫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名字,不叫我以前那个名字!”
“可以。种伯,你先去帮我放些热水。”说完这几句话,本来就有洁癖的裴宴渊对自己感到了忍耐不了的窒息,“我几分钟后就过去。”
“好......好......好好好,少爷,我去给你放水。”种伯眼泪几乎要掉下来,却是一撸袖子,转身就出了卧室,在关上门之前,又红着眼探进来,对洛议之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是个好孩子,之前......之前是我眼光短浅,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余光看到种伯的动作,洛议之转过身,没有丝毫被老者鞠躬的拘谨,毕竟他都被多少比他大几千几万岁的人鞠躬过呢,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道:“没事,您现在知道冤枉我了就行,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谢谢,你是个好孩子。”种伯红着眼退出去,关上了门。
旁边的赵助理也诚恳道歉,猛然鞠躬:“对不起。”
“没事,你见识少嘛。”对赵助理洛议之就没那么客气了,毕竟刚刚他可被赵助理瞪得好凶!
赵助理脊背一僵,再次诚恳鞠躬。
此时的裴宴渊对自己已经嫌弃到极致,虽然面上丝毫不显,他最后给了他自己一分钟,问洛议之:“我刚刚喝的这是安健养身药汤?这算是第一疗程?”
“嗯?”洛议之愣了下,很快就明白了裴宴渊的意思,摇摇头,“哪能呢,这才第一......疗程的第一阶段,明天我给你喝百用去病汤,那才是真正治好你的病根,后天再喝养神汤,养养你的心神,这才算一个疗程。”
“三个疗程结束后,你的身体就会非常好了,保证比那些保镖还好!”
“我很期待。”裴宴渊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情绪波动,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性冷淡又严肃。
“身份证的事儿,我会帮你办,但是具体的情况需要我沐浴完再与你商量,如果你没什么急事,可以先去客厅等我。”
洛议之小心思暗暗转了转,弯眸一笑,“行吧,那我去客厅,你慢慢洗,不急啊。”说罢又转头看向赵助理,眼睛眨巴眨巴,“客厅里有好吃的吗,没有的话你能帮我去买点电视上演的那个大波浪薯片儿吗?还有,我想玩那个电脑上播放的水晶泥橡皮泥。”
“......”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有什么心情的赵助理,在见到裴宴渊微微点头后,连忙应下,“好,我马上派人去买。”
裴宴渊走进浴室后,先在浴缸里搓洗了一会儿,毕竟他现在还是有点虚弱,躺着肯定比较省力气,等泡了个十分钟后,他才跨出浴缸,在花洒下面冲了两遍水。
温热的水喷洒在渐渐恢复温度和气血的脸上,裴宴渊闭上眼睛,微仰起头。
纵然是他,在经历了这几天过于起落、过于匪夷所思的各种事后,也着实有些心绪难稳。
这个洛议之,着实已经超乎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和判定,这样难以置信的能力,这样出乎意料的性格,让他之前的所有打算和计划,几乎全部作废。
这样一个奇能之才,他不仅不能放走,还要紧紧圈在身边,尽可能让他变成自己这方的人。
如果他是无辜的,只是单纯被送来的,那当然皆大欢喜,他完全有信心给这个少年最好的条件和他想要的东西,一切进展都将顺利轻松;但如果不是,而是有背后主使,他也有信心给这个少年更好更诱惑的利益,把这个叫洛议之的少年拉拢过来,让他反水。
不过后者就更需要些时间,也更需要谨慎罢了。
洛议之此时在客厅里咔嚓咔嚓地磕着他的酸菜味大波浪薯片,声音清脆诱人,莫名就把旁边的赵助理都给勾馋了。
“你看我干什么,这两包还不够我吃的呢。”见赵助理居然一劲儿往他的薯片上看,洛议之慌忙护住身前的薯片,跟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似的,警惕地看着要和他抢松果的同类。
“我不吃。”赵助理默默转回头,有些唾弃自己,怎么看那个少年吃,他就觉得那么香呢??
大约四十分钟后,身上带着些淡淡冷木香调的裴宴渊走进了客厅,整个人简直和之前卧床不起面泛死气的样子判若两人,英俊立体的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温热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