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王爷被搀扶着出了门,走到一半,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道:“二妹妹,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你,这可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萧阮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周哥哥好,日后请多多指教。”
周小王爷的眼神一滞,瞬息之后仿佛见了鬼似的:“你……你这是……不不……一定是我眼花了……”
“快走快走,”萧亦珩在后背赶他,“屁股被打了板子,又不是脑子打了,怎么人都糊涂了。”
回到前厅,萧亦珩屏退了左右,责怪道:“你怎么还提醒他?要是被他察觉你就是萧尔沅就不好了。”
萧阮笑了笑。
其实她是故意的。
早上慕呈青没认出她来,周小王爷总该认出他来了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一传出去,她不信皇后娘娘还会想要她当儿媳妇。
“大哥,”她也不解释,提醒道,“你答应过我什么,可不要忘了。日后不要和慕呈青、蔺北行他们硬着来,敬而远之。”
萧亦珩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好,我听你的,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我,我就敬而远之,但如果他们欺人太甚,我也不会忍气吞声。”
萧阮松了一口气,这就够了。
“对了,大哥,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她郑重地问,“你知道刘太医吗?”
“刘琪仁?”萧亦珩问,“我听说过,他的医术十分高明。”
“我有急事想要找他,他师弟也行,他师弟叫段琪安,听说在西南那边,你有办法吗?”
“西南?”萧亦珩的眉头皱了起来,“找倒是可以派几个人去找找,但如果他要是往里走了就麻烦了,那边地形复杂、蛮夷众多,只怕不太好找。”
“你在那边有认识的官员或是朋友吗?或者往来西南和京城做生意的商队,说不定找人更为便利。”萧阮提议道。
萧亦珩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呢,外面有人扣门:“大少爷,二姑娘,有事禀告。”
萧亦珩开了门,刘管家进来了,躬身递上了一张帖子:“刚才靖安王府送来了帖子,他们说是给府里一个名叫萧尔沅的公子的,我说没这个人他们还不信,此刻还在外面候着呢,还请少爷示下该如何回话?”
萧亦珩接过来看了几眼,随后把帖子递给了萧阮,头疼极了。
帖子看起来很正式,封面上的字体凌厉霸气,力透纸背,倒颇有几分蔺北行的风格。
萧阮打开来一看:自从与尔沅弟相识,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分别后思念万分,此时春光正好,九曲园内十八学士含苞待放,邀弟共赏,把酒言欢,蔺北行敬邀。
她忍不住抚了抚额。
什么相谈甚欢、什么思念万分,明明上一次两人不欢而散,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幸好今天是她和萧亦珩拿到了这张帖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她和蔺北行是如何得亲密呢。
两家素来不和,蔺北行邀她赏花干什么?萧尔沅对外都说已经回江南去了,他莫名过来邀约,是窥破了什么还是有什么玄机?
“不能去,赶紧回绝了,”萧亦珩断然拒绝,“这人是个混不吝的,你一个姑娘家,万万不能再和他有什么牵扯。”
“等一等,大哥!”萧阮的脑中灵光一现。
这位靖安王世子,不就是打西南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没能写到小霸王出场,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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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九曲园是京城中最有名的戏园子,启元年间老板手下出了好几个名角,曾在太后寿宴时被请入宫中祝寿,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这个时节,正是听曲遛鸟的好时光,戏园子里三个班子都满座了,从二楼包间往下看去,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萧阮又打扮成了萧尔沅的模样,手执一把折扇,风姿翩翩,堪比傅粉何郎,引得路过的女子们纷纷回头。
萧亦珩原本是坚决不同意萧阮赴约的,可萧阮惦记着祖母的病情,怎么甘心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花言巧语地哄了萧亦珩好一会儿,总算哄得这位大哥松了口。
为了稳妥起见,萧阮又向周荇宜要了侍卫队的杨冲泽和几个侍卫随行。
杨泽冲是周荇宜的亲卫之一,师从侍卫长魏赫,武艺高强。五年前他才十三岁,却因为父母双亡被黑心的叔叔扔在码头做工,大日头底下生着病差点死了,是萧阮和大长公主救了他。
他对大长公主和萧阮忠心耿耿,前世大长公主死后就是由他千里送灵柩回来报丧,后来萧阮想给他在京城某个差事,本来说的好好的,让他进京卫营,可不知怎么,他留了一封信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萧阮一直觉得非常可惜。
今天有杨泽冲陪在身旁,她心里的底气充足得很,就算和蔺北行打起来了,杨泽冲和几个侍卫也能抵挡上好一阵子,足够她随机应变了。
到了二楼包房,有小厮迎了上来,把萧阮请到了里面。
里面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但蔺北行却还不见踪影,只有一只小八哥站在鸟架子上,用绿豆眼盯着萧阮,忽然叫了起来:“美人!”
八哥的毛色油光锃亮,尾羽和头颈处有明艳的黄色羽毛,头羽张开犹如小凤冠,十分漂亮,萧阮看得有趣,过去逗它:“谁是美人?”
八哥重复着“美人”两个字,去啄她的手指,
鸟喙虽然坚硬,但没有用力,啄在手指上痒痒的,萧阮忍不住抚了抚它的羽毛。
一阵脚步声响起,萧阮回头一看,蔺北行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名侍从,左边的一个是上次见过一面的侍卫陈碑之,右边的一个一身青衫,嘴角惯常地微微弯起,看起来好似亲和无害,是蔺北行的谋臣贺平宁。
“笨蛋!”八哥忽然铿锵有力地叫了一句。
萧阮吃了一惊,一时有点担心蔺北行会不会飞过来一掌把这八哥给扇飞了。
蔺北行却半天没有生气,反倒走过来摸了摸八哥的头羽,抓了几颗大米放在手心让它啄了起来。
“它叫得不错吧?声音嘹亮、中气十足、字正腔圆。”蔺北行颇为得意地道。
原来这两个字是蔺北行教的。人家八哥都教些喜庆的话,什么“吉祥如意”、“恭喜发财”,他倒好,叫了个骂人的词。
萧阮恭维了一句:“的确叫得不错,和世子一样威风凛凛。”
她也学着蔺北行的模样抓了大米去喂,八哥掉转头来啄她的掌心,温柔地喊了一声“美人”。
这样来回叫了两声,蔺北行猛然回过味来。
对着萧阮叫“美人”,对着他却叫“笨蛋”,这不是在骂他吗?这八哥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第二句话,他怎么不知道?
再一看,萧阮憋着笑,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嘴角却微微翘起,眼看着这弧度就要压不住了。
“陈碑之!”他恼火地叫了一声。
“在。”陈碑之慌忙跑了过来。
“去,把它的舌头拔了,洗洗晚上炖汤喝。”他沉着脸吩咐。
“是。”陈碑之拎着鸟笼往外走去。
萧阮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残忍?”
蔺北行一派轻描淡写的模样:“不就是一只鸟吗?你要是不忍心,不如求求我,我便饶了它。”
萧阮咬着唇,迟疑了一下。她直觉蔺北行是吓吓她的,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精心饲养的鸟儿宰了,可是一想到前世蔺北行成为西南霸主之后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残忍事迹,终究还是不敢托大,不情愿地叫了一声:“蔺大哥,你就饶了它吧。”
蔺北行很满意,咳嗽了一声,快要出门的陈碑之立刻回头乐呵呵地道:“萧小公子,咱不炖汤了,咱把黄毛小子领出去溜几圈,省得它打扰你和世子。”
果然,蔺北行是吓唬她的。
萧阮放下心来,好奇地问:“它叫黄毛小子?”
“没瞧见它脖子上一圈黄的吗?它是公的,就叫它黄毛小子了,”蔺北行想了一下道,“以后要是再养个母的,就可以叫黄毛丫头。”
萧阮笑了:“世子的名字,取得真逗。”
她笑得很浅,嘴角微微一勾,粉色的唇瓣一抿,仿佛春风在脸上轻轻一拂便没了踪影。
有点脂粉气的娇柔,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讨厌。
蔺北行莫名觉得心痒痒的,他平生最讨厌柔弱的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萧阮,他总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好感,连讨厌的萧姓都被他忽略了。
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萧阮听得入神,手中的折扇在书桌上轻叩,一双手白皙纤柔;再往上看去,精致的下颌,和耳根连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那脖颈纤细,只怕他一只手掌放上去便能轻而易举地掐住了……
蔺北行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凑过去道:“让你的侍卫后退一些,我有话和你说。”
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今天萧阮身旁的那个侍卫虽然年轻,但太阳穴微微鼓起,手脚迅捷,应该是个不错的练家子。
萧阮示意杨泽冲后退,杨泽冲不愿意,两人耳语了几句,最后杨泽冲不情不愿地退到了两丈开外。
“萧尔沅,不是你的真名吧?”蔺北行压低声音问。
萧阮愕然。
看着她倏然睁大的双眼,蔺北行心中越发有把握:“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起初还以为萧亦珩这么紧张你,你一定是他什么重要的亲戚,可我去查了一下,萧家的旁支并没有你这么一号人,你看,他不让你和别人多接触,不让你继续在书院就读,也没有送你回江南,就这样把你关在萧家,我还能猜不出来你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身份?”萧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你一定是萧翊的私生子,对不对?”蔺北行一脸的笃定。
“我……我……”萧阮被他的判断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猛地抓起旁边的茶盅,喝了一大口茶水,然后轻吐出了一口浊气,哭笑不得。
来之前,她还以为蔺北行邀她过来,是想要当面戳破她的女扮男装,结果,这位堂堂的靖安王世子神来一笔,居然给她安了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身份。
这倒让她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应答了。
蔺北行当她默认了,毫无诚意地安慰了一句:“好了,英雄不问出处,你也别遮遮掩掩了。我问你,萧家这样把你藏起来,打算怎么安顿你?什么时候让你认祖归宗,什么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
萧阮谨慎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太好欺负了。”蔺北行的目光锐利,轻哼了一声,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要这么柔柔弱弱的,如果他们欺负你,你来找我,我帮你把事情闹大了,这样的话,只要萧钊他要点脸面,就不得不让他儿子认下你。”
萧阮定定地看着蔺北行,好一会儿才问:“你不是很恨我们萧家吗?为什么要帮我?”
蔺北行哂然一笑:“帮你不就是和萧钊、萧翊他们作对吗?我就爱看热闹,闹得越大,我越开心。”
眼中的失望一掠而过,萧阮的神情淡了下来:“原来你是要把我当成棋子,多谢你了,我不需要。”
萧阮一语中的,蔺北行也不尴尬:“什么棋子这么难听,你得了身份见了光,我让萧家他们难受,我们都高兴,岂不是皆大欢喜?”
萧阮沉默了片刻,展颜一笑:“我的身份见不见光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倒是有件事情真的可以让我们俩互惠互利,你愿意帮我吗?”
“哦?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看。”蔺北行饶有兴味地问。
“有一名大夫,姓段,名叫段琪安,约莫三四十岁,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师从神医刘宁云的门下,是太医刘琪仁的师弟,”萧阮恳切地看着他,“我有急事找他,听说他在西南那一片行医,你能帮我找到他吗?”
蔺北行转过头去问贺平宁:“有这么一个人吗?”
贺平宁淡淡地扫了萧阮一眼:“属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
“可能是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也可能是隐姓埋名了,”萧阮急急地道,“如果靖安王府肯花功夫去找,一定能找得到。”
“这倒是,”蔺北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不过,我听着这事没我什么好处,我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去帮你呢?”
萧阮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