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初耗在容家,只为让容正喧心里不痛快,可却只是在做无用功。
放着路家偌大家业不理,他既对不起路老,更是合了玉氏的心意,他这才下决心南下。
既然这丫头帮过他,他便也帮她一次。容庭斜眼睨了她一眼,往后她就是死在江南,又与他容庭有何干系。
——
胡氏的事儿有了着落,楚虞心里这块大石头也就落下了。
淮家像踩着点来的,正等林家最繁忙的时候过去,那淮夫人方才带着淮景阳来。
楚虞未曾见过淮夫人,但听祖母说,这淮阴氏是庶女出身,身上没有那股子矜贵的性子,反而温和的很,待人也熟络。
楚虞这一见,生生被吓了一跳。
这淮阴氏待人也太熟络了些,一进门便握着楚虞的手,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倒像是见到许久未见的亲闺女似的。
还是淮景阳觉得尴尬,硬生生扯开阴氏:“娘,您吓着楚妹妹了。”
阴氏捂着嘴笑了几声,打趣道:“还没过门你就这么护着,这过了门还得了?”
楚虞一愣,耳尖红了红,但却没搭话。
外祖母只是提了一嘴淮家三公子,确实有那么个结亲的意思,但…
八字还没一撇呢。
淮景阳亦是被他母亲弄的面色绯红,应又不是,不应又不是。
阴氏倒是真的喜欢极了楚虞这姑娘,老太太书信来,夸这姑娘样样好,能让老太太变着花样夸的,她早就好奇的不行。
再瞧见那副画像,阴氏这张嘴就乐的合不拢。
多俊儿的一姑娘,就该配她儿子!
阴氏看这俩人生分,撺掇着淮景阳带小姑娘出去走走。
楚虞张了张嘴想回拒,可淮景阳却先她一步应下了,她便只好作罢,低声吩咐瑶竹看好胡氏,这才同淮景阳出门。
时隔两年,江南变化实在大,淮景阳领她到的酒楼,曾经是没有这处地儿的。
淮景阳红着脸道:“这家酒楼的掌厨是京城人士,做的味儿最正宗不过,楚妹妹回江南这几日,怕是也吃不惯江南菜吧?”
楚虞轻轻点了下头:“正愁没有会做可口饭菜的厨子呢,淮哥哥有心了。”
淮景阳那张俊脸又是一红,楚虞暗自低下头笑了笑。
这个淮三公子倒是好,是个心思干净的人,同那些娇贵的公子哥不大一样。
楚虞这么一想,便觉得淮家是个好人家,老实本分,何况外祖母还说,淮老爷升了官,淮家过几月又要举家搬往京城。
这么一来,那便是在外祖母眼皮子底下,她也受不得欺负。
另一处,容庭从阁楼上下来,直撞进眼里的就是林楚虞那张笑的比蜜还甜的脸。
随后听到小姑娘轻柔的喊:“等淮哥哥回京城,不用我招待,外祖母自是要亲自招待的。”
容庭眉间不由一蹙,路临被堵在楼梯口,好奇得顺着容庭对目光看去。
他啊了一声:“这不是淮三公子么,公子,当时就是他去接的楚姑娘。”
容庭淡淡的收回视线:“是么?”
他没再接着瞧,转身就走远了。
林楚虞不动声色的舒了一口气,接着同淮景阳说道京城。
自打那日楚虞与淮景阳在外溜达了一圈回林宅后,阴氏更是三天两头就往林宅跑。
时不时再带点汤啊糕点的,楚虞着实有些应付不来。
再加之林家近来发生的事儿,众人皆知这家的大姑娘回了府,更是知晓如今林家的生意,半数都落在林楚虞手中。
淮夫人又对这大姑娘如此殷勤,而淮家又只剩下淮三公子还未成亲,这淮夫人的意图,傻子都能瞧出来。
这话路临不止一次在容庭耳边念叨,还夸那淮家公子品性好,家世清白,容老太太是真为楚姑娘挑了个好夫婿。
正说着,小厮在门外犹犹豫豫的问了声:“公子,那林姑娘来了,说来给公子送账簿,是见还是不见?”
林家三房与路家有生意往来,不过就是一点皮毛生意罢了,哪里值得容庭亲自过问账簿。
但这林茹的心思,路临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实这林姑娘哪儿都挺好的,性子温和,人虽长的不是什么倾城倾国,但好歹也小家碧玉。
就是有个市侩的母亲,不过这也不赖她,路临瞧她还挺可怜的。
正此时,闻妈妈端着果盘过来,听见了小厮的话,便吩咐道:“你让林姑娘去前厅等着,公子一会儿就来。”
容庭闻言蹙了蹙眉头,闻妈妈这心思他知晓,倒也没说不同意。
路临背过身去笑了笑,这闻妈妈是路家的老人了,从前公子没回京城,还在路家时,便是闻妈妈一手带大。
容庭对谁都无礼,但是对这闻妈妈,倒是难得恭敬。
整个路家,也就闻妈妈能在容庭这儿说上几句话。
林茹在前厅坐立不安,紧张的搓着手抿着唇,直到闻妈妈进来,她方松了一口气。
林茹觉得自己与路家还挺有缘分的,之前在布庄选料子时恰好遇见闻妈妈,林茹替她选了两匹合适的料子,闻妈妈喜欢的紧,便常到铺子里来。
闻妈妈有个跟她一般大的闺女,前些日子才刚嫁了人,身边正没人陪,一来二去与林茹也算相熟。
后来她方知晓这闻妈妈竟是路家的下人,林茹隐晦的提了几句自己对容庭对心思,闻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便想撮合这二人。
林茹瞧容庭还不来,心下惴惴不安:“闻妈妈,容公子是不是不愿见我……那我,那我改日再来好了。”
闻妈妈急匆匆将人按下,忙替容庭说好话:“我们公子忙着生意上的事儿,自然耽搁一会儿,姑娘好生坐会儿,马上就来了,啊?”
林茹咬了咬唇,点头又坐下。
趁着这点功夫,她试探的问了句:“我、我听闻,容公子有许多通房,不知是有多少个?”
闻妈妈一愣,哭笑不得:“那都是外边瞎传的,我们公子枕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林茹宽心了许多,垂头道:“其实我这回来,也是想替我家表妹给公子陪个不是,上回她胡言乱语,怕是惹了公子不高兴。”
林家的事儿闻妈妈也有所耳闻:“就是那位从京城回来的姑娘?听闻,她还唤我们公子一声哥哥。”
提到林楚虞,林茹心里就不大痛快,只咬牙点点头:“楚虞在容公子面前也没个模样,惯会惹人不高兴了。”
闻妈妈没见过林楚虞,对她也说不上有偏见。
只是听说那姑娘是会做生意的,这段日子将林家的布庄打理的井井有条。
闻妈妈打心眼里就不喜欢会做生意的姑娘,心眼太多,心思太精,不好。
过了好半响,林茹实在坐不住,容公子这显然没有见她的意思。
可闻妈妈又再三劝她,大概半柱香的时辰,容庭方不紧不慢的走来。
闻妈妈赶忙送了茶水,瞧这二人,越看越喜欢。
林茹多好的姑娘啊,长的也端端正正,说话温声细语的,一瞧就是贤妻良母,若是真能和公子成了,那再好不过。
这么想着,闻妈妈便利索的退下,不打扰这二人谈话。
闻妈妈一走,林茹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她双手紧紧揉在一块,垂着头连眼都不敢抬一下,可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林茹实在忍不住,就悄悄抬头睨了一眼。
只见座上男子垂着眸,百无聊赖的翻着林茹方才送上来的账簿,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根本也不是真的在瞧。
林茹咬了咬牙,又害怕又高兴:“我爹让我送来,说是这两个月布庄与路家进货的明细,公子对一对,是否有出入?”
容庭神色淡淡的合上册子,这才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人。
这么一眼,他不由稍稍挑眉。
不亏是表姐妹,林茹的眉眼长的还真有些许像那小丫头,不过还是差了些。
他嘴边缓缓扯出一抹笑:“你想嫁进路家,嫁给我?”
林茹背脊一僵,瞪大眼睛却不知如何回话,她张了张嘴,羞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一定是楚虞瞎说的,那丫头打小嘴里就没几句真话,公子您可别信!”
容庭扬了扬眉:“这两个月,来我路家喝茶的媒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林家下了本钱,不就想让你嫁过来。”
容庭说着,话里透着一股子笑意,这笑意让林茹又羞又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茹也没想到容庭面子里子都不给人留,这种事哪有这么轻易说出口的?
她紧张的咬着下唇,这话,回还是不回?
其实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本朝的风气开放,女儿家像男子提亲的也不在少数…
何况,林茹自认为自己样貌算是上乘的了,江南女子,本就生的水灵,她的模样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还要好看几分。
在汴江这一带,她的姿色也数一数二了。若非如此,母亲与她说路家掌事的时,她也不敢妄想。
她咬了咬牙:“您那日在街边出手替我教训了几个醉鬼,我、我心里是很感激公子的。”
容庭眉间不禁闪过一丝犹豫,半响才想起来林茹说的这事。
不过当时出手教训人的不是他,是路临。
容庭没答话,握着茶盏把玩了半天,林茹紧紧握着拳,眸中带着水气,又微微垂下头去。
太羞人了!
忽然,一道人影冒着正盛的日头跑过来,路临气都没顺过来就匆匆说:“公子,林家那儿、”
他冷不丁住了嘴,想起来这儿还坐着个林家的人。
容庭眸色一暗,颇有些不耐烦:“说。”
路临瞧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林家小公子没了,胡氏正在林宅逼着楚姑娘要个说法呢。”
林茹惊的瞪直了眼,林……林安没了?
那可是林楚虞他们一房唯一的男丁?就…就没了?
“你、你是说,林楚虞害死了林安?”林茹惊呼。
路临怔了一下,下意识蹙了蹙眉:“林姑娘,慎言。”
林茹反应过来局促的咬了咬唇,偷偷睨了眼容庭,见他面上依旧是漫不经心样子,想来他也不是很在乎,便稍稍放下心来。
容庭手中握着的那只琉璃杯转了一圈,路临也实在瞧不出他们公子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