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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容庭忽然来这么一句,楚虞原本正怒意满满,蓦地一怔,下意识去看他,动了动嘴唇:“什么?”
    只见男人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神情,抿了抿唇,认真无比的对上她湿哒哒的眸子,沉着声儿道:“我也没养过外室。”
    说到外室,容庭心下有些懊恼,从前没当回事,这会儿说起来,倒是口说无凭了。
    容庭带着些急躁道:“我也从没让那些姑娘在房中留宿过,红袖苑那间房,原也是薛烩的。”
    楚虞又是一愣,待她将这些话在脑中过了一遍,飞快地撇过脸:“跟我有何干系,你就是日日宿在红袖苑,也与我无关。”
    容庭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接着说:“我与容家不和,从前确实因为你养在老太太跟前看不惯你。”
    他打量着楚虞的脸色,顿了一下继续道:“虽往后我与容家关系也不会缓和,但绝不委屈你,路家后宅你说了算,别的姑娘有的,我也都能给你。”
    楚虞心下一震,揪了一下裙侧的荷叶边,差点找不着调,被容庭瞧的腿都有些发虚:“谁要你给了。”
    容庭低低笑了声,走近一步道:“我让你管着,往后要是再踏进秦楼楚馆一步,就、”
    容庭顿了下,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楚虞扬了扬眉,觉得有些好笑:“就怎样?”
    容庭弯了弯唇角,好不容易瞧见她笑起来,他带着笑意,轻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楚虞被他这一笑笑晃了眼,心下莫名一慌,随即偏过头去,又恢复一脸冷清的样子:“我不想怎样,我就想回京。”
    “淮家看着挺好,实则一般,哪怕老太太急着将你嫁出去,淮家也不是上选。淮景阳行三,头上两个兄长颇受淮大人器重,娶的两个夫人也皆不是省油的灯,你真嫁进去了,将来指不定受谁的委屈。”
    容庭将小姑娘已经偏到看不见的脸重新掰了回来,捏着她的下巴迫使楚虞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容庭改个邪归个正,也不比淮景阳差吧。”
    楚虞一下没忍住笑出声,随即又敛了神色,拂开他那只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你能不能要点脸啊,没瞧见这么夸自个儿的。”
    “我这不是怕你不要我么。”男人笑着睨了她一眼:“你要不再想想?”
    楚虞退开两步,明明方才是来质问他的,不知怎的成了这样。
    她定了定神,敷衍道:“我回京再想想。”
    容庭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想将人一直困在江南,点头应下:“过了端阳再回,行么?”
    楚虞一怔,险些将这给忘了。
    若是她现在走,无论水路陆路都要耽搁许久,怕是也赶不回容家陪老太太过这日子。
    她一抬头,就见容庭可怜巴巴道:“我这孤身一人多可怜,你不心疼心疼?”
    楚虞:“……”
    第36章
    那日从路宅回来后, 楚虞便没再提过回京的事儿, 邹幼心里实在没准,这二公子的意图倒是明确, 但她们姑娘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未可知了。
    可邹幼也明白,姑娘是万万不能生出那种心思的。
    二公子同容家、同老太太的关系,姑娘若是真掺和进去,那岂不是要惹好些人不快了。
    邹幼生怕楚虞被容庭迷了心智, 旁敲侧击问道:“姑娘, 要不让摇竹再去问问,咱们也是时候该回京了。”
    楚虞漫不经心的绣着帕子, 她随手绣了只鸳鸯, 可这无心之举在邹幼看来,便成了有意为之了。
    邹幼吊着一颗心,姑娘难不成真要为了二公子不回京了?
    “等端阳之后吧,过了端阳想必船位就空了。”她一边低头挑着彩线一边道。
    邹幼不情愿的应了声,那还得好几日,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变故。
    邹幼正兀自担忧着,那头窗外就见摇竹脚步匆匆过来:“姑娘,京城来信儿了。”
    楚虞顿了一下,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拆了信后扫了两眼,面上不由有些惊诧。
    摇竹从她手中将信接过,惊呼道:“老太太要下江南了?”
    摇竹算了算, 这信寄到江南就需好几日,那这会儿,老太太想必在船上也三五日了!
    楚虞抿了抿嘴,外祖母来做什么她能猜出一二,淮家那事出了这么些日子,她兴许已然知晓了。
    这一趟,想必也是气的。
    楚虞撑着扶手起身,定了定神吩咐道:“去把君兰苑拾掇出来,外祖母睡不惯棉质的被褥,换上丝质的,再移两株雏菊过去。”
    摇竹一一应下,老太太这一来,林宅也有的忙了。
    只是端阳将至,不知老太太赶不赶得上。
    -
    这几日天热,楚虞日日都在亭下乘凉,原打算回京,因而将林家琐事都安排了下去,这会儿倒是清闲了。
    邹幼摇着竹扇低头瞧了眼姑娘的字,眉眼都染了些笑意,姑娘的字真是漂亮,老太太都夸呢。
    忽然,长亭对面两个丫鬟走过去,其中一个红衣丫鬟邹幼很是面熟。
    邹幼想了想,忍不住说:“姑娘,自打胡氏没了之后,二姑娘在后院便常受欺负,奴婢倒不是心疼她,只是有些人,实在是没将自个儿当下人,还以为没了胡氏,这后院她做主似的。”
    楚虞早就听说过一两句,只是林悦儿也没求到她跟前来,想必是还能忍,那就且让她忍着。
    邹幼见她不说话,是没打算管的意思了,便也不再提这事儿。
    老太太南下的船也是这两日就到,摇竹到码头候着,接连等了两日都不见人影,今儿个好不容易瞧到了人,一点也不敢耽搁的要将老太太带到林宅。
    老太太一把年纪,水路又走了十几日,身子实在吃不消,在马车里就昏昏欲睡。
    见了楚虞也没精神劲儿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拍了拍,便道:“晚些再说”
    楚虞点头应好,随后就叫人伺候好老太太,自个儿便去厨房瞧了瞧。
    她在吃食上向来没那么讲究,可老太太不同,可得仔细着。
    谁知还不到后厨,楚虞脚下一顿,听着里头的声响没再往前走。
    一腔细声细气的嗓音道:“午膳早就给二姑娘送去了,二姑娘怎么又来了?”
    “你们给我送的都是什么,分明连下人的都不如,汤里就几根菜叶子,指不定是你们喝剩下的呢!”林悦儿委屈又生气道。
    楚虞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靠着拐角的石墙而立,就听里头的人说:“二姑娘如今还将自己当主子呢,院儿里都没人做主了。”
    “你胡说什么!你真当我们林家都死光了么!”
    楚虞低头玩着食指上一枚玉戒,来回转着,这话倒是耳熟,从前顾颜在床上躺着,胡氏当家做主时,她也这么到后厨闹过。
    那时候端到她院里的饭菜,都是残羹冷炙,要灌一大口白水才咽的下去。
    楚虞心烦意乱的将玉戒摘了下来,攥在手心里,直步走了进去,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方才同林悦儿说话的那丫鬟,一身红衣,还抹了胭脂,要不是抱着框菜篮子,倒是真瞧不出丫鬟的样子。
    玉茁还在趾高气扬的说话,一瞧见门外进来的人,冷不丁吸了口气,将自个儿给呛到了,咳了好半响才缓过来。
    林悦儿咬着牙,林楚虞定是来看她笑话的!
    自打胡氏没了之后她就倍受苛待,也一定是林楚虞吩咐人做的!
    林悦儿实在委屈,又觉得丢人,瞪了她一眼,捂着眼就跑了出去。
    林悦儿一走,后厨瞬间静了下来,连原本正烧着菜的厨娘都不由灭了柴火,同几个丫头站在角落,也不敢吭声。
    这大姑娘她们平日里见的不多,但光是她处置了胡氏这一桩事儿,就够她们怵的了。
    玉茁比她们几个更怕楚虞,从前她在大姑娘院儿里当过差,正是胡氏管家的那些日子,她也没少苛待大姑娘。
    虽说没明面上闹起来,可玉茁知晓,大姑娘心里是有数的。
    楚虞就这么定定瞧了玉茁片刻,玉茁吓的腿都在打颤。
    “你叫什么名字?”
    玉茁颤颤巍巍的抬头对上楚虞的眸子:“奴、奴婢叫玉茁,一直在二姑娘院儿里当差。”
    楚虞眉头轻轻一挑,点了下头道:“今后你不用在林家做事儿了,林家无主,用不起你这般傲气的下人。”
    玉茁两眼瞪圆了,忙往前走了两步:“大姑娘莫要将奴婢发卖了,奴婢错了,姑娘就饶了奴婢一回吧!”
    她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说:“姑娘,奴婢从未善待过二姑娘,奴婢也是为了您啊,您与二姑娘素来不和,我是为了、”
    对面人抬眸瞧了过来,玉茁生生住了嘴,她还想再说,可却又不敢说。
    楚虞听了她的话,原要离开的脚步一顿,顺势将这后厨的人都一一打量一回。
    她眉眼间沾染了些笑意,可那笑不达底,倒是瘆得慌。
    “我与二姑娘和不和,岂是你一个丫鬟能掺和的?”
    她顿了顿:“林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做下人的,该守的规矩都给我守牢了,谁敢再犯,这将来发卖到哪儿去,我也拿不准主意。”
    众人一凛,都低下头去不说话,玉茁两滴眼睛挂在眼下,直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直到楚虞吩咐厨娘老太太的口味后离开,她方才不可置信道:“大姑娘要将我发卖了?我在林家也干了好些年啊!”
    其余人都不去搭理她这话,生怕大姑娘回来又瞧见了受牵连。
    后厨闹的那一出,很快就传的整个宅子都听说了,加之京城那位老太太到府里小住,众人都不敢懈怠。
    老太太一觉醒来天都暗了,厨房送来的山药鸡汤凉了又热,这会儿正刚好给她端过去。
    楚虞才刚一将碗放下,老太太瞧都不瞧一眼,只肃着脸道:“跪下。”
    楚虞一顿,也不问为什么,倒是乖巧的很,直直跪在老太太跟前。
    “你自己说,我为何让你跪。”
    楚虞垂眼瞧着地上,神色平静,一点儿也不慌乱。她这性子,老太太最是瞧好,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就连养在她跟前更久的陈梓心,都没能养出这个样子。
    可正是她如此看好的丫头,手上却没个分寸!
    楚虞静静道:“外祖母让我下江南来瞧病重的父亲,我该在他丧事办完便回京,不该处置胡氏。”
    老太太脸色缓和了些:“还有。”
    楚虞顿了顿,眉头轻蹙,静默半响。还有?
    老太太叹了声气,恨铁不成钢道:“淮家那事如何就闹的沸沸扬扬?八字都没一撇,那阴氏也忒不会做事,连着几日给林家送东西,生怕旁人瞧不出来那意思?即便她未有恶意,你也不该置之不理!如今倒好,她们淮家想要顾着自家人,却置你的名声不顾,你该如何自处!”
    楚虞心下一震,她张了张口:“外祖母,我终究是要回京,又何必管旁人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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