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喜欢了,只要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有什么关系?”
许是看出宁溪月的恐惧,谭锋冷硬的帝王心不自禁柔软了几分,伸手往对面一指,对宁溪月道:“坐吧。”
宁溪月战战兢兢坐了半个屁股,这里谭锋便看向素云,淡淡道:“我记得新年这些天,宫中嫔妃沐浴,都有花房每日供应的新鲜花瓣,怎么没看你们主子用?”
“呃……”
素云愣了一下,心想皇上,我们小主什么情况您心里不清楚?规矩是规矩,但内务府那群人,哪里会真的按照规矩办事。就小主这样的,没有克扣太狠已经值得庆幸了,再想其它的,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但见谭锋目光灼灼,素云也不敢撒谎,对着这位主子撒谎,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向来捧高踩低的内务府还不值得她豁出性命为其掩饰。
于是忙盈盈福身道:“回皇上,年关将近,许是内务府事多忙乱,忘了也是有的。且我们小主行事向来简洁,便是有了花瓣,也未必喜欢。”
宁溪月心想傻子才不喜欢,表面上却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皇上,有热水就挺好的,累了一天泡一泡,很舒服。”
谭锋心里也知道内务府是个什么德性,只是昨晚和今日他对宁溪月如何,内务府不可能不知道,竟然还毫无反应,这让他十分不悦。
“行了,你们退下吧。”
谭锋挥挥手,于是素云等人只得无奈退下,心中暗自祈祷着:苍天啊,保佑小主别再说错话做错事了,这要是不慎犯了错,连个在身边提点补救的人都没有啊。
宁溪月也有些惴惴不安,却见谭锋看着她道:“你不生气?”
“嗯?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宁溪月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臣妾以为,这话应该是……是臣妾问您才对。”
“呵呵!”
谭锋轻笑一声,别过头不让那女人看见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接着转回头来,嫌弃地看着宁溪月,悠悠道:“朕要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你早进冷宫了。”
皇上,您竟然觉着自己不是小心眼?这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谭锋实在是服了宁溪月:这女人简直就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典范。也就是自己这心胸宽广的,换成别的皇帝,何止进冷宫,这妥妥就是个活得不耐烦的主儿啊。
“啊!没……没什么。”宁溪月也在心里唾弃自己:穿越古代十七年,现代女性独立自强的意识仍然根深蒂固,以至于她明知眼前男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却依然无法从内心去真正的臣服于他。
“朕刚刚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谭锋转回之前的话题,他算是看出来了,在宁溪月面前较真儿,只能伤到自己。
“皇上是说?内务府没送花瓣过来吗?”宁溪月转念一想,明白了谭锋的意思,见他点头,她就疑惑道:“臣妾为什么要生气?过年事忙……”
不等说完,就听谭锋冷冷道:“你我都知道那是借口。”
宁溪月沉默,接着笑道:“借口又怎样?我也一点不怪他们啊。说句不怕皇上恼的话,捧高踩低,这本来就是后宫的生存智慧。资源就那么些,内务府也要过日子,那里的官儿,也是胸怀大志,想要再进一步的。似我这样的人,他们不来踩一脚,各色东西克扣的也不多,就已经值得庆幸了,我估摸着这还是拖了那天晚上侍寝的福,不然更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谭锋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宁溪月说的都是事实,从前他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然而今天面对宁溪月,感受着这房间里的寒冷温度,看着有些简陋的各种器物摆设,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不悦起来。
“你说的是,那些奴才都是这样德性。”谭锋冷笑一声,忽然话锋一转,淡淡道:“真以为能猜到朕的心思?笑话。以为朕不会抬举你,朕偏偏就要抬举你,哼!看他们到时候怎么做。”
“抬举我?”宁溪月一下瞪大眼睛:“皇上您要升我的位份?”
谭锋:……
“哈……哈哈哈,臣妾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就是随口开句玩笑,哈……哈哈……”
宁溪月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心中十分委屈,暗道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要抬举我嘛,那除了升位分还能有什么?我不就是性子直,直接问了出来,至于你拿这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来看我吗?
“你还真敢想,在这一点上,不愧是宁风起的女儿,和你爹很像。”
谭锋冷笑,却听宁溪月小声咕哝道:“皇上,您冤枉我爹了,若说我爹从前很敢想,现在他肯定是不敢想的,不但不敢想,恐怕已经做了佛系大臣。”
“嗯?什么意思?”
谭锋之所以喜欢和宁溪月说话,就是因为对方的话十分有趣。虽然这女人身上就没有一个闪光的优点,但不知为什么,和她相处说话,却是十分开心舒服。所以今日接待了许多大臣,又谈了一些国事后,他觉着有些乏累,便不知不觉就过来了。
进门时不许太监宫女们通报,他自己悄悄去了浴房,果然宁溪月没让他失望,当然,她自己肯定很失望,不但失望,应该也吓得不轻。
“就是……佛系嘛,我爹现在肯定每天在家给菩萨上香磕头,祈求自己能够安然告老还乡,其它的,不去求也不敢想了。”
“佛系大臣?”谭锋呵呵一笑:“说的这么好听,不过就是尸位素餐嘛。”
宁溪月无语,但是很快,心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明知道是作死,可正如之前她说自己喜欢野草一般,她其实就是棵野草,给点阳光雨露就能灿烂,也不管太过灿烂后是会被精心呵护,还是连根拔起。
人活一世,要的就是个痛快,想那么多做什么?宁溪月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叹息道:“皇上这话说的,先前我爹犯了大错,这会子不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尸位素餐,难道还敢活蹦乱跳锐意进取不成?”
谭锋看了宁溪月一眼,皇帝陛下当然知道这是试探,若是别人,恐怕心里要冷笑了,但是这个女人……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性情,连冷笑都懒了。
“你觉着你爹是这样想的?朕不这样看。或许你爹心中还是念着朕那大哥,所以如今朕做了皇帝,他心中怨恨,却又不敢明言,便只有尸位素餐,来表达对朕的不满,和对我那大哥的忠心了。”
“扑通”一声,宁溪月身子一软就跪下去了,连声道:“皇上,我爹不是那样忠心的……哦,臣妾意思是说,我爹不是那种愚忠之辈,他大错已成,难免畏手畏脚,所以……所以……”
“行了,你是你,你爹是你爹,无端端和朕说这些做什么?今日接见了几个大臣,好吗,大年初一,家事国事天下事,朕就没得闲儿。来你这里,可不是听你替你爹说话的。”
谭锋拉起宁溪月,却见她一脸迷糊道:“若不是为了这个,皇上来这里做什么呢?”
谭锋:……
很好,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估这女人的作死本事了,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能作。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你说朕来这里做什么?”皇帝陛下咬牙切齿的看着宁溪月:“还是你觉着,朕今天晚上过来,就是纯陪你聊天的?”
侍……侍寝?
宁溪月猛然瞪大眼睛,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皇帝陛下的脑回路,忽见谭锋豁然起身,沉着脸道:“罢了,朕也是猪油蒙了心,大好良辰,跑来对着一根木头做什么?”
“皇上。”
宁溪月急了,知道皇帝陛下对自己的反应不满意,可这能怪她吗?一个时时刻刻处于进冷宫和被赐死两种处境中的不受宠宫人,凭她想象力再丰富,她敢想侍寝这种美事儿吗?尤其面前皇帝可不是老头子,那是风华正茂俊逸无双的皇帝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