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没有升入乾德中学的高中部, 而是去了乾城的那所艺术高中。我们之后就没有交集了……直到我在艺术高中里接受学校安排,去剧组参与一组影视剧里需要用到的舞蹈编排场景。那个剧组隔壁有影视剧里的爆破镜头, 因为场工失误, 爆破装置引发了火灾,我被困在了火场里。”
秦可顿了下,小心翼翼地看向霍峻。
“你救了我。但是你毁容了……声音、样貌, 全部都毁掉了。”
说完,秦可几乎忘了自己要提的初衷, 不由自主地便沉默下来,不安地去看霍峻的神色。
这一世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前世的霍峻该有多后悔呢。为了救她,他几乎毁掉了自己的一切……原本应当像如今在a大一样风光夺目的人生,全都被那场大火烧了干净。
如果再来一次,那他……
还没等秦可想完,突然听见耳边有人低笑了声。
秦可一愣,随即微恼地抬头。
“你怎么还笑呢?”
身前的少年垂眼,眸子里漆黑微熠,带着点不掩藏的笑色。
“我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对我的长相怨念这么重——都要在梦里毁掉才安心了?”
秦可一懵,前几秒没跟上这疯子的脑回路。
过了几秒,对视着霍峻若有所指的眼神,秦可很快恍然——霍峻分明以为她是在为他在a大的受欢迎而吃醋。
秦可百口莫辩。
“不是,我只是……”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霍峻低了低身,哑声笑着扶住了女孩儿身后的墙壁,刻意把语气和距离都压到缱绻暧昧的分寸上,才笑着开口:“你如果真不想看到,划花了都随你。”
“……!”
秦可身形一僵。
近在咫尺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情绪沉浮,却能让她很明显地感知到,霍峻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疯子”,是真的觉得如果能让她安心,那划花自己的脸都没关系。
“……霍、峻!”
秦可有点急了。
“好了,开玩笑而已。”
霍峻直回身,像是真的只是说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退了半步,低眼看着女孩儿,似笑非笑的。
“在你梦里,我的长相、声音全都毁了,然后呢?你同情我要嫁给我了吗?”
“……”
秦可被他调笑得脸颊一红,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眼神微黯,下意识地垂了眼。
“你走了。没有告诉我任何事情……在我醒来之前你就走了。你消失了好久好久,直到我成年后,你突然出现了……但那时候已经是毁了容的你,梦里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你、更不知道是你救了我,你说你是霍重楼,然后你说你要娶秦嫣——还要接秦家所有人都来四九城。”
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到这里,秦可终于停下话声。
她抬头看向霍峻,刚要问什么,却不由地愣了下——霍峻竟然似乎有点失神了。
“……怎么了?”
听见女孩儿的声音后,霍峻回过神。
随即他哑笑了声,
“没什么,只是你这个梦做的似乎很真实——还是说,你已经了解我到了这种程度?”
“?”秦可茫然地看他。“什么?”
霍峻:“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真的和你正面交集和接触过,那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了你以后,我确实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至少绝对不会以霍峻的身份。”
秦可呼吸一窒,瞳孔轻缩了下。
她按捺住自己的反应,不想被霍峻察觉出异样来,然后才小心地轻声问:“为什么?”
“你说呢。”
霍峻玩笑地反问她:“我告诉过你,在hell酒吧之前,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我也告诉过你,那时候你对我来说就像是最漂亮干净的玉,白净无瑕——我不会把你拖到我这泥泞肮脏的角落里。”
霍峻一顿。
“所以如果我真的那样救了你,那我应该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你为了报恩和我在一起——那应该会让我觉得你只是在施舍我、怜悯我而已。”
秦可咬牙,眼眶湿潮,“可是你就是为了救我才——”
话说到一半,秦可自觉失态,慌忙收住话音。
所幸霍峻只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失笑,“这个梦对你影响这么深?”
“……”
秦可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霍峻:“那后来,你说我没有再接触你,却又主动在你才成年后找到了秦家、还说要娶秦嫣?”
“……嗯。”
霍峻只当是个玩笑,便顺着女孩儿的心意给她拆讲:“唔,那梦里,你和秦家关系如何?”
秦可摇了摇头,自嘲地笑:“梦里秦家骗我稀里煳涂地签了同意书,拿走了我父母的所有遗产,也撕开了那层表象冲我露出了真面目,更有要直接将我赶出秦家的……”
话声戛然一停。
秦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霍峻。
霍峻却笑得更加了然肆意。
“在你梦里,我就已经有这么爱你了啊,秦秦?”
霍峻笑着侧身,往一旁走去。
“如果我是梦里的那个霍重楼,反正我的所有跟幸福有可能的东西都毁了——那为什么不拿每一部分可以作为筹码的东西来帮你呢?”
“…………”
背过身去的少年没有看到,这一瞬,站在墙角的女孩儿几乎是瞬间便红了眼眶。
她紧紧地攥住了手指,即便是指甲深深地扣进掌心的肉里似乎都没有让她感觉到痛意。
而走出去拿起水杯的少年未察,只轻描淡写地往下推讲着:
“如果秦家做了那样的事情,我当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每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终其一生地折磨他们,到死也会先送他们下地狱去。”
他一顿,哑声笑了。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偿还你——不是么。”
“那你呢。”
“……”
霍峻拿起水杯的手蓦地一停,他察觉了女孩儿语气里的起伏和不安定,几乎本能地皱了眉转回身。
“你怎么了?”
然而回过头,霍峻看到的只有一个眼睛通红的秦可——她甚至都不想也顾不得再去掩饰。
她几乎咬牙切齿的,眼泪顺着脸颊便蓦地流过:
“那你呢,霍峻?你把自己人生的一块块拆成碎片了,所有的上秤估价然后用来换我的安定和幸福——那你自己怎么办、你还怎么活!?”
“……”
霍峻眉皱得更深。
他把水杯放到一旁,快步上前,擦掉了女孩儿脸上的眼泪——然而像是个坏了阀门的水龙头一样,那一行行清泪只是再次重复过相同的轨迹。
她哭得眼圈和鼻尖都通红——这是霍峻第一次见秦可有这样的情绪外露,焦躁得他像只不安的狮子,却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别哭了,只是一个梦。”
“……如果是现实,那你会选另一条路么!?”
“……”
霍峻沉默。
他当然不会选另一条路。能猜到秦可梦里的前因后果,正是因为心底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熟悉感告诉他,他就是会这样做。
而且毫不犹豫。
从霍峻的沉默里,秦可已经足够得到她想要的所有答案。
她恨得咬牙,气得心口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
“你这个疯子……霍峻,你就是个疯子。”
秦可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她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像是有什么洪水勐兽追在身后——她“砰”地一声合上了身后的门。
然后秦可无力地倚着门坐下去,抱着膝盖,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无声哭起来。
她知道追在身后的是什么。
那是几乎要吞没了她的心疼、自责和负罪感。
那些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原来这才是真相。
原来这才是前世像个瞎子也像个傻子一样的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藏在那副狰狞的面容和声音下的东西。
——
一颗全无保留的、被撕的支离破碎却仍疯子似的奋不顾身地爱着她的心。
而这已经是她永远永远都偿还不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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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秦可的情绪就始终不高。
直到霍景言和言安婚礼的那个周末即将到来,作为伴郎和伴娘,霍峻和秦可必须提前去试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