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橄榄想了想,才说:“我觉得你的说法真古怪。”
“古怪?”刘易斯惊讶地抬起眉毛,“在哪里古怪?”
“就是听起来,你像是先设定好了条件,再去追求别人。在之前,你是设定了与自己相似的男人,再进行追求。现在你觉得沮丧,于是决定改变这个条件,再去追符合你新条件的人……”杨橄榄一边说也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思路,语速放缓,尽量让对方听明白自己凌乱的念头,“我的意思是……你这个行为听起来挺古怪的。一般人不会这样追求浪漫吧?”
刘易斯便问:“那一般人是怎么追求浪漫的呢?”
杨橄榄苦笑:“我可不是什么浪漫的人。但我觉得,一般人应该是看上了谁就追谁吧?不会提前给自己设限。”
“不会吗?”刘易斯疑惑地说,“可我也经常听见别人谈起自己的征友条件呀。”
“是这样没错……”杨橄榄挠挠头,像是有些头痛该怎么跟刘易斯解释这件事,“那是相亲呀、或者包办婚姻吧,就将条件一条条摆上来。就算遇上了符合条件的对象也不一定会动心,但也能凑合过。这有可能在你们上流社会也很普遍吧……”
“嗯。”刘易斯点点头。
杨橄榄却继续说:“可是呢,如果是‘追求浪漫’的话,很少人会这么做吧!”
“可能是吧……”刘易斯仔细一想,发现自己身边竟然都没有“追求浪漫”的人。
倒是像杨橄榄说的“相亲”、“包办婚姻”的伴侣比较多。
“那追求浪漫该怎么样?”
“追求浪漫就没有该怎么样……”杨橄榄仔细一想,又似灵机一动一样,拍了拍手,“老兄,你不是做设计的么?你不该很懂么?就是艺术啊,你不能找灵感,你要等灵感来找你……”
说完这句之后,杨橄榄也变得很自得了,觉得自己说了一个“佳句”,便摇头晃脑地说:“爱情也是,你不能找爱情,你要等爱情来找你……”
“爱情也罢了,灵感当然是可以找的。”刘易斯回答,“不然我为什么经常去看展览?去采风?”
杨橄榄刚刚还挺得意的,现在一下被噎住了,又不死心地反驳:“那你做设计也先给自己设条件?”
“会,基本上都会定好主题的。”刘易斯点头,“很多时候连材料和预算都已经定好的——当然也不是不能改,但一般不会偏离很多。”
杨橄榄真的是无言以对:谁能想到,搞艺术的也能这么理性派?
作为艺术投资者,刘易斯给人一种很浪漫、不理性的印象,主要原因是他经常亏钱。但实际上,他只是追求最好的效果而忽略成本控制罢了。他并不是一个毫无理性的人。
刘易斯的手机连上了wi-fi之后,便不得不开启了“仅限白名单联系我”的模式。
他的收件箱、未接来电、语音信箱都塞满了,即将爆掉。
不是他的“上苑春”品牌公司出什么岔子了,而是“傲鹰集团”的股权变动引发的动荡。
他与刘修斯两兄弟在阿伊尼亚这儿签订了协议,并委托了相关代理人在国内办理手续,这件事已经以极高的效率给处理完了。
这事情可以用“闪电战”的方式低调完成,但一旦完成了,就肯定“低调”不了了。不仅是“傲鹰”内部,就是整个市场都为之震荡。“傲鹰”的股价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惶惶。
为什么突然发生这么大手笔的股权转让?
陪伴在刘修斯身边许久的资深高管们都惊愕无比,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什么?大老板把大部分股权卖给了刘易斯?”
“不,不是,”律师回答,“不是卖了,是白送。”
“那……那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议论纷纷,又不由得想起了最近甚嚣尘上的流言——刘修斯不是刘家子嗣,刘家的族人打算用“家法”胁迫刘修斯离开。刘修斯无计可施,只得远走东欧、另觅良枝……
“难道是,刘家家族已经和刘修斯私底下协商好了?刘修斯没法子,就将股权让给了真正的‘长子嫡孙’?”
“如果刘修斯真的是‘狸猫换太子’坐上这个‘王位’的,那么刘易斯确实也真的是‘长子嫡孙’没错了。可是,刘修斯是什么性格,大家还不知道么?他怎么可能轻易放手?还是白送?”
“对啊……但会不会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我们是不知道的?”
“嗯……这也可能。只不过,真让刘易斯做大老板,他做得了么?你看他的‘上苑春’……”
大家一想到刘易斯的生意能力,就都连连摇头。
同日,八卦杂志也爆出了刘修斯不是刘家亲儿子的新闻,让公众哗然。也是因此,刘修斯让出股权的行动,被很多人解读为他即将“退位”,还是将位子交给了刘易斯这个“绣花枕头”,这让一些人对“傲鹰”的经营前景失去信心,“傲鹰”的股价也应声连连下挫。
刘易斯回到度假屋里,躺在床上翻看新闻,也是看得愁眉紧锁。
他也没想到情况变得这么严峻了。
“是我的错吗?”刘易斯甚至有些自责,“是我不够长进?”
他翻看了一条评论:“刘易斯除了能投胎之外一无是处”。
刘易斯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将手机反扣在床上,一手搂住了小熊玩偶。
他想告诉别人,自己根本不打算当这个董事局主席,刘修斯会继续掌舵,请大家放心。
可他又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回应。
首先,刘修斯叮嘱了,让刘易斯不要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否则会影响刘修斯的计划。当然,刘修斯的计划是什么,刘易斯也不知道。
其次,刘易斯不想说出“大家放心,我不会当董事局主席”的这样的话,就好像自己当主席会让别人不放心一样……这简直就像是当众扇自己嘴巴。
“我就那么差吗?”刘易斯闷闷地问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没有回答。
刘易斯也不为难小熊玩偶了,将它放到床头,自己起床,赤脚走到了窗边,却忽然瞥见窗台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刘修斯站到了度假屋外,隔着窗户朝自己微笑。
“是……是你?”刘易斯打开了窗户,风立即灌进来了,吹得刘易斯脸颊发疼,“你冷不冷?快进屋吧!”
说着,刘易斯还打算绕去给刘修斯开门,却没想到刘修斯攀住了窗边,径自爬窗进来了刘易斯的房间。
第50章
刘修斯进屋之后,便拍了拍身上的雪,随手将窗户关上,又将外套挂了起来。
刘易斯看着刘修斯像是进了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轻松,也觉得有些好笑:“他还真的是去到哪儿都像个主人家一样……”
“你怎么来了?”刘易斯一边问道,一边趁刘修斯转身挂衣服的空档将毯子盖在了可怜的小熊头顶,以掩盖这个玩偶的存在,“有什么事?”
“我明天要离开一趟雪山,所以来跟你说。”刘修斯道,“免得你又急了,像这次来找我一样乱跑,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这话让刘易斯莫名羞窘。
刘易斯为了掩饰这份奇怪的心情,便扭过头,故意用平平的语气说道:“那也不必大半夜的过来!天可冷了,你要喝点热饮吗?”
“你随便给我点什么都可以的。”刘修斯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当然,热茶什么的都可以。”
刘易斯便随手给装了一杯热水,放入了酒店配的斯里兰卡红茶包,递到了刘修斯面前,又问:“你明天就要走?去哪儿?”
刘易斯以为刘修斯应该是要回国,处理这次因为股权转让而引发的动荡。没想到,刘修斯却说:“去这附近的一个农庄,不远,说不定即日就能回来。当然,也可能多待几天。看奇立德的心情吧。”
刘易斯大为惊讶:“你还有心情去参观农庄?”
“这有什么没心情的?”
刘易斯看刘修斯气定神闲的,便也有了猜测:“这次的动荡也是在你的意料之内么?”
刘修斯不语,低头啜了一口红茶。
事实上,刘修斯出让股权的这个举动,不仅动摇了公司内部的军心,更损害了外部投资者以及公众对集团的信心。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三叔骂道。
“傲鹰”股价忽然大震荡,留在国内的这些叔伯们也都跑到了老刘家里去,一起开会商量。三叔最是个暴脾气的,将没出席的那两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七叔也来了,听着他这样连连骂街,也笑着劝道:“你这样骂也没有用了!再说了,他俩兄弟都不在,你骂给谁听呢?”
“我可去你的吧!”三叔连七叔一起骂,“你祂妈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也去你的吧!”七叔笑骂,回应道,“我要知道能不吭声?股价变成这样,公司也混乱,我祂妈的能答应吗?现在刘修斯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才是自己人!怎么还搞起内讧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将刘易斯拉回来。你懂不懂?”
“什么?”三叔没听懂,“刘易斯分明就是坑了我们!他拖延我们回购股权的计划,却自己跑去拿了股份!还拉他回来?我拉屎拉尿我都不拉他!”
七叔连连摇头,又语重心长地说:“屎尿的事情咱们先不说哈。三哥,你想想看呐,刘易斯是我们的亲人啊,而且他还嫩着呢,股份在他手里不是更好弄吗?你想想,是刘修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对付,还是刘易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对付?”
三叔听着,沉吟半晌,想通了,一拍脑门说:“哎呀,是呀,老七,你说得是啊!”
老刘却冷笑,说:“你看lewis出国前搞那么一出,将咱们几个老江湖都弄昏了……我看啊,修斯是个硬茬,但易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lewis是什么样的品性?他是我们从小看大的,大家还不知道吗?”七叔不以为然地说道,“他自己肯定想不出这么个招儿,一定是老修唆摆的。”
“你是说……”三叔皱眉说,“老修出国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搞咱们,但却不吭声,跟lewis串通好了恁咱们?”
七叔说:“我也是这么猜的,不然刘修斯怎么会肯转股权?老修可是只老乌鸦,谁要动他巢里的珠宝都是要被他啄掉眼睛的!”
“哎呀……”三叔却道,“lewis就这么糊涂?他难道不知道修斯不是他亲哥吗?他怎么能合着外人来算计咱们呢?”
“还不是你们‘为老不尊’闹的么?”老刘恶狠狠地说,“我老早说了,lewis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别看人家性子软就逮着人欺负,看吧,现在不欺负出脾气来了?”
老三却说:“我怎么闹他了?怎么欺负他了?”
“这话说的,老三是年纪大了记性坏了吧,”七叔含笑说,“就你见面逮住他就数落。”
“啧,长辈说两句还不行了?脾气养得这么大呢?”老三不以为意。
“说两句总是可以的。”七叔又道,“但你也别老是说什么‘既然刘易斯吵着要脱离家族生意,那就不该给刘易斯股权’!您老盯着刘易斯手里那么一点儿股权,非要让他把股权给你的儿子。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子么?”
被这么一抢白,三叔脸都绿了,但嘴巴还挺硬的:“这可算什么?刘易斯不是不爱咱们企业么?他给咱们公司出过一份力没有?倒是我儿子在公司里勤勤恳恳的,怎么不值得奖励?”
老刘却冷笑一声:“那我可给公司出过力没有?我半辈子心血都在公司里头,你们听那刘修斯花言巧语的几句话,就将我踢出董事会,这可不是‘驱虎吞狼’了?”
众人闻言,都憋住了,被说说话了,大口喘气都不敢了。
老刘是得理不饶人的,更神气了,又朗声批评道:“你看,要是我现在还坐着头把交椅,能有这种事吗?我不过素日里管得比较严,但到底还是亲兄热弟,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刘修斯那兔崽子怎么样?你们也看见了!他为了自己好,可以将公司利益往地上踩的,亏你们还为了他而反了我,现在都知道教训了?”
“知道了……知道了……”众人便都连连道歉,“是我们猪油蒙了心……”
老刘冷冷地说:“依我看,修斯这个举动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现在将股权丢了,‘刘家长子’的身份也岌岌可危,只要我们推一把,就能让修斯滚蛋。刘易斯是个脾气软的孩子,不过一时昏了头,我们可以慢慢教他。”
“是啊,是啊,”大伙儿都点头称是,唯唯诺诺的,“还是大哥靠谱啊。”
老刘却道:“只不过,我现在被踢出董事局了……”
“什么‘踢出’?大哥这话也忒没意思了。”五叔笑吟吟地说,“之前不过是‘退休’罢了。现在公司出现危机,大哥这个顶梁柱当然要‘扶大厦于将倾’呀!我们都期待着大哥的回归呢!”
“是啊,我们下周就开会,罢免刘修斯的董事长职务,让您来当!”六叔说道,“但这事要成,您得先说服刘易斯这个孩子呀!他是您的儿子,当然得您去说的。”
老刘点头,说:“我知道!我会说服他的!”
对于拿捏刘易斯,老刘是信心满满的。
也不仅仅是老刘,无论是谁,都觉得刘易斯很容易摆弄。
而此刻,作为“话题焦点”的刘易斯仍在雪山的小屋里,和刘修斯一起喝着酒店免费茶包冲出的劣质红茶。刘易斯问道:“你这次是和奇立德去农庄?也是和项目有关系?”刘易斯觉得刘修斯在这个节骨眼去农庄,应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才有此一问。
“不,没什么项目。这是私人行程。”刘修斯却答,“你记得吗?奇立德提起过,他日夜悬心的那个宝贝弟弟住在农庄里。我是陪他去看看那个弟弟。”
“宝贝弟弟……”这个称谓让刘易斯感到好笑,尤其是想到了奇立德那五大三粗的俄国壮汉模样,“这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