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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即是老爷带来的人,自然代表着老爷的颜面,她们欺了我,就是欺了老爷,裴老爷可是这府里的姑爷。”似乎看出两个小丫头的犹豫,盘儿柔声解释道。
    她本就是水乡长大女子,说话自然带着属于江南女子的软糯。香蒲和青黛两人,一个是河南籍,一个是江西发大水被卖到扬州的,每次见姑娘这么柔声细语的说话,总是羡慕至极。
    更不用说姑娘那身赛雪欺霜般的皮子,如羊脂白玉,触手生香,搁在青黛和香蒲两个没啥见识的小丫头眼里,那就是仙女。
    这般仙女似的人物,即使被送了人为妾,那也定是富贵至极。再加上盘儿性子好,从不对下人打骂,也因此明明才侍候盘儿不久,香蒲和青黛却都存了想一直留在姑娘身边的心思。
    心想姑娘是不是在试验她的忠诚,又想哪个主子身边也不会放个不会办事的下人,香蒲咬牙一跺脚道:“奴婢这便就去,总要让老爷替姑娘做主。”
    盘儿莞尔一笑,清亮如水的眸子瞬间波光流传,以前美则美,但比她更美的不是没有,可此时竟一跃有了天人之姿,顾盼之间摄人心魄。
    香蒲和青黛心驰神荡,更是笃定了姑娘以后的前途定不小。
    香蒲下去了。
    盘儿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又去了炕上坐下。
    她心知香蒲肯定是误会了,不过误会了也好,她本就存了探一探裴永昌的心思。如今的她太被动了,可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又处在这种复杂的环境,无疑是如无根的浮萍,想要做点什么,自然要借势。
    而她目前唯一能想到可以借势的人,那就是裴永昌了。
    *
    另一头,香蒲去寻裴永昌。
    可惜没见着人,裴永昌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了,不过转头裴永昌就从随从那里知道了香蒲来寻他的事。
    本来裴永昌不打算来走这一趟,可他素来是个八面玲珑的性格,此番他京城之行,看似是替二夫人办事,实则对自己也有好处,做生意的都笃信善缘,能随手结个善缘,他并不排斥。
    他刻意等了一会儿,才去了盘儿住处。
    香蒲心知姑娘是个脸皮薄的,有些事情得做下人的出面,便拦在门外‘多嘴’地把陈府下人瞧不起姑娘,屡屡与姑娘为难的事都说了。
    裴永昌听完也没说什么,入了屋中。
    盘儿见裴永昌来了,忙下了炕来对他行了个福礼:“见过老爷。”
    裴永昌见她螓首低垂,纤腰盈盈,姿态优美而不失柔顺,满意之余目光落在那褶裙下的莲足上,不免有些惋惜。
    盘儿是个天足。
    所谓天足,便是没有裹过脚的女子。
    大周乃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建朝之初便明令禁止女子裹足,可惜民间愚民多阳奉阴违,尤其是江南一带,裹足之风更甚。
    甚至达到了一种病态,所以瘦马除了身形纤细,腰肢细美外,还有便是要有一双三寸金莲。
    这金莲美不美,也关系着瘦马的身价。
    以瘦、小、尖、弯、香、软、正为上品。可盘儿却因为是半路出家,幼时根本没有缠过足,等送到‘家里’时已经过了年纪,这也是当初为何‘娘’觉得盘儿卖不出价格,漫天喊了个高价的原因所在。
    谁知反而阴错阳差被裴永昌买了下。
    见裴永昌目光落在自己的绣花鞋上,盘儿寒毛卓竖,一种膈应感上了心头。
    她当然明白裴永昌为何会看她的脚,也许前世这个时候的她懵懵懂懂,重新再来一次的她却十分明白——宫里不会要一个裹了足的女子。
    这也是裴永昌为何会在一众瘦马中,独独挑中她的原因。
    “老爷请喝茶。”
    盘儿从青黛手里接过茶盏,恭敬地放在炕桌上,她自己则在裴永昌坐下后,去了他对面坐下,也接了盏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裴永昌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皱了皱眉。
    盘儿眉眼不抬,柔声道:“不是什么好茶,老爷多包涵。”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多,盘儿本就是裴永昌带到陈家的人,再加上有香蒲之前的告状,盘儿此言反而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说香蒲之言,裴永昌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有些不耐,那盘儿所言则让他感觉到十分没有面子。
    别看裴永昌每次来到陈府,陈家的下人总是热情之至。可实际上那种热情是浮在表面的,明摆着是冲他的银子而来,那些人骨子里根本瞧不起他。
    哪怕他富甲天下,哪怕这陈家的主子们没少收他好处,士农工商,大周朝虽没有禁止商人家子弟不得入仕,可地位依旧排在末列。
    裴永昌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来。
    盘儿也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美目一转又道:“这几日总有陌生的丫鬟婆子走错地方,妾身等不过初来乍到,什么人也不认识,也不敢出去乱走,就是这些人看着脸生,又一而再再而三,不免就寻人问了几句。原来那几人有的是府上大夫人院子里的,也有三夫人四夫人院子里的,也不知为何几位夫人院子里的人会来这里打听消息,奴家也不懂这其中原因,便说给老爷听。”
    裴永昌目光一凝,须臾落在盘儿脸上。
    “这些事你不要多管,只管养好身子便是。至于下人慢待,此事我自会处理。”
    “是。”盘儿柔声道,将闪烁的目光藏在卷翘的睫羽之下。
    果然孝顺女婿如裴永昌,也有自己的心思。
    人有不如我有,若不是动了别的心思,裴永昌何必把到嘴的肉舍了,还千里迢迢送到京城,打得不就是如若有一日她真富贵的心思。
    可惜曾经的她不懂这一切,甚至对裴永昌避如蛇蝎,浪费了这一好助力,重来一次她自是不会放过。
    思及这些,盘儿又道:“奴家还想要一个人。”
    她历来少言,尤其在面对裴永昌的时候,因此裴永昌不禁愣了一下。
    “是奴家寄养那户人家的一个教养妈妈,”她半垂了垂首,鬓角的一缕乌发掉落下来,衬着那晶莹剔透的雪肤,让人心生惊艳感,“家中的姐妹都是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养瘦马的人家中也算有点薄名,可惜妾身是个半路出家,有许多东西都没学到,这些东西对妾身有大助力,于老爷的大事也有大助力。”
    裴永昌没忍住打了个激灵,这种感觉于他来说太陌生了,忙端了茶来喝以做遮掩。
    同时,他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突然对盘儿有些改观。
    本以为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可通过方才所言,他才发现此女极为聪慧,且她似乎洞悉了自己的目的。
    裴永昌眯了眯眼,目光在盘儿身上足上来回流连,眼中异光频闪。
    他向来喜欢聪明人,因为聪明人通常容易打交道。
    “我这便让人去安排,至于你,就好好养着,老爷还等着你替老爷办事。”
    说及最后一句,他目光颇有意味,盘儿与他对视一眼,眼光盈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状似害羞地垂下首。
    见此,裴永昌不禁更满意了,吩咐青黛好好侍候姑娘人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香蒲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个荷包。
    “姑娘、姑娘……”
    她将荷包放在炕桌上,有些激动道:“这些都是老爷给的,老爷说姑娘想吃什么不用屈着,直接给银子让那些下人去安排,那些下人定不会不从。”
    香蒲的心跳都快停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青黛也是惊喜万分。倒是盘儿,浑不在意地翻了翻荷包,似乎根本没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荷包里银子很杂,银锭子银角子都有,大约有五六十两的样子。还有几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
    以盘儿曾经的眼光,自然不会将这些银子放在眼里,可这些银子现在恰恰正当用,能办好多事。
    *
    有了银子,盘儿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一日三餐拿银子打点,那些跑腿的下人最是愿意接这种差事,几乎是盘儿想吃什么,厨房里就能弄来什么。
    更不用说三餐之外的茶点热水果子,平时想要点热水还得看管热水婆子的脸色,现在不用说,就有人主动把热水送来。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非虚。
    盘儿还让人准备了些零嘴,让香蒲和青黛拿着零嘴出去玩。
    她不能出去,是因为盯着她的人太多,可香蒲和青黛不过是两个十来岁的丫头,不往招眼的地方去,就寻了那扫地洗菜的粗使丫头说话,总能打听到点细碎的消息。
    尤其是香蒲,在外面人缘很好,没几天下来就有人主动上门来寻她玩了。
    期间裴永昌来过一趟,说是寻人的事已经让人去办了,盘儿见他行色匆匆,言语间颇有暗示,恐怕自有计量。
    盘儿也没多说,只是言语之中点了点——枪打出头鸟,不管几位夫人那儿是何意,其实并不影响什么,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何必得罪人。
    裴永昌浑身一震,心中不禁想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怎会知道他在愁什么。
    这几日他正为送盘儿入东宫的事忙着,本以为不会太难,谁知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府里几位夫人竟都有想寻人进宫帮衬太子妃的想法,而且这事仅二夫人一人说了不算,还得过老夫人那一关。
    如此一来,这事就难办了,盘儿的说法倒让他眼睛一亮,又有了新主意。
    又想,之前盘儿能提点他几位夫人派人来客院探消息,又猜出他的目的,必然有其消息来源渠道。可他却知道平时盘儿从来足不出户,尤其又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如此看来,此女真是了不得了!
    裴永昌看盘儿的目光更是欣赏,之后急急忙忙走了,恐怕是将盘儿的话听进了心里。
    至于盘儿什么都没管,一心只管养身体,平时听香蒲说些陈府的琐碎事,就当打发时间。
    而她想看到的局面,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评论里有亲说瘦马瘦归瘦,还得该大的地方还得大。其实打从宋朝开始便流行女子以瘦为美,明朝也差不多,流行那种削肩、瘦弱、文静的美,也就是所谓有气质。而瘦马,除了瘦以外,关系着身价的是三寸金莲。我实在受不了那个三寸金莲,就给改了,窘。
    第5章
    荣安堂是陈家老夫人所居之地。
    此时荣安堂的东梢间里,陈老夫人正在和余妈妈说话。
    说的正是二房的事。
    其实二夫人并不知道,就算没有大夫人把事捅到老夫人面前,陈老夫人也是要寻着机会把这件事办成的。
    太子妃六岁之后就养在她的膝下,让她来看这个孙女被她教得极好,唯独就是性子不容人。
    而这不容人的性子,陈老夫人觉得是随了二夫人的根。
    “四姑爷这趟从江南寻了个瘦马,二夫人也见过人了,让老奴来看,这事不日就能成。”余妈妈一边给老夫人捏着肩,一边轻声说道。
    老夫人闭着眼睛,手里拨动着佛珠:“若不是七丫头是个不容人的,我又何必费这些心。”
    “有您看着,必定错不了,这府里能越来越好,多亏您老把持。”
    “我到底年纪大了,也有顾不到的地方。就说这七丫头,若不是当年她出嫁时闹了那么一场,谁能想到她竟是这种性子,可惜当时知道也晚了,如今就盼她能想开些,哪怕她能抬举个人养个庶子在手里,也比这样硬撑下去强。”
    提起当年那事,余妈妈也是知情人之一。
    大户人家的女儿出嫁,陪嫁可谓是面面俱全,包含了其起居坐卧,甚至从生到死的一切用物,有的还甚至有陪嫁棺材的,就是告诉夫家,我们家嫁女儿连棺木都不用夫家准备。若是碰到那些累世的官宦之家,还要给自家姑娘寻几个姿容出色的丫鬟一起陪过去。
    这是留作备用的,若是女儿在夫家需要,可直接开脸用来服侍丈夫,也免得被其他外人分了宠。
    当年陈家就是这么安排的,因着七姑娘是做太子妃,还专门寻了几个容貌出众的。可惜家里人的苦心,七姑娘一点没看见,表面上不敢驳了长辈的苦心,私下里连番使计竟利用自己几个哥哥,把那几个陪嫁丫鬟都撇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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