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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是上等的茉莉香片,盘儿只嗅香气便知晓,可其中还多加了一味东西。
    她对药理不过一知半解,仅懂的一点还是跟晴姑姑学来的,她之所以会知道里面加了东西,是因为她对这香片茶实在太熟悉了。
    见赵曦月等得焦躁,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盘儿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旋即又趁用帕子擦嘴时吐在帕子上。
    帕子不是丝制,时下贵人们多喜用丝帕,觉得帕面丝滑柔顺,看起来体面不说,也不容易脏。盘儿却喜欢用棉帕,寻那吸水的细棉布的制成,看起来是没那么光鲜,但好用。
    前世这棉帕子不知救了她多少回。
    拭干净嘴角,盘儿放下茶盏,柔声道:“夫人估计马上就到了,赵姑娘还是少喝些茶水,也免得等下要去净房误了事。”
    赵曦月没料到盘儿会跟自己说话,瞥了她一眼,没吱声,却又啜了口茶。
    明摆着是没把盘儿的话听进耳里,反而怪她多事。
    盘儿心里暗叹一声。
    罢,仁至义尽。
    她依旧觉得是因为她让裴永昌搅局,才会有赵曦月的出现,本想顺嘴提醒她一两句,谁知对方听不进去,那就怨不得她了。
    这时,花罩上的珠帘响了,翡翠先走了进来,转身又撑起珠帘。
    见此,两人忙站了起来。
    不多时,穿一身大红洒金折枝牡丹褙子的二夫人,便在刘妈妈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二夫人在紫檀透雕万字梅花纹的罗汉床坐下,盘儿和赵曦月俱都行了礼,才在二夫人的示意下又坐下。
    “多日不见,曦月似乎又漂亮了不少。”
    “谢二叔母的夸赞,曦月反而觉得二叔母更容光焕发了。”
    这不过是一句客套话,长辈夸了小辈,小辈自然要投桃报李,可听在二夫人耳中,不免思及起大房的逼迫,又见赵曦月艳若桃李,一身打扮格外光彩照人,心中便更添了几分恨意。
    她目光在紫檀花几上的茶盏上落了一下,又移了开,脸上浮起一抹笑,嘴上却说赵曦月的小嘴更甜了。
    因为没人把盘儿放在眼里,她观察的自然更多,也就没忽略二夫人的小动作。
    之前该敲打的敲打了,该教的规矩也教了,这是指盘儿,赵曦月也轮不到二夫人教导。今日二夫人叫她们过来,看来就只是为了‘喝茶’。
    果然,二夫人和她们说了些家常话,又点了点姐妹要同心同德。这话还是说给赵曦月听的,就让两人散了。
    出了云霞院大门,赵曦月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让她来看,二夫人这就是困兽之斗,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怨气,反正再过半个月她就要进宫了,也忍不了她几天。
    “赵姐姐。”盘儿对赵曦月点了点头,意做道别。
    赵曦月瞥了她一眼,眼神讥诮:“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你这种妹妹!”那个‘这种’,被她刻意加重了语调。说完,她冷哼了一声,就带着贴身丫鬟走了。
    青黛欲言又止,盘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笑了笑,方领着她往客院走去。
    宴息室,二夫人正和翡翠说话。
    听了刘妈妈指使,翡翠上前把两个茶盏揭开看了看。
    “一个怕喝多了茶上净房在您面前丢丑,一个倒是贪这上等的香片没少喝。”这贪饮的自然指的是赵曦月。
    听了翡翠的话,二夫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不怕她这时候猖狂,迟早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她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又道:“反正她们觉得我这是做困兽斗,这些日子就每天叫了她们来喝茶。”
    刘妈妈和翡翠俱是默然。
    二夫人又问起赵曦月和盘儿相处的情形。
    翡翠答道:“奴婢听银儿说,赵姑娘似乎不大瞧得起盘儿姑娘。”
    二夫人更是笑的得意:“瞧不起才好,等下让李荣家的多点拨点拨她,挑得两人斗得你死我活,我研儿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作者有话要说:  茶里不是绝育药,也没那种喝一碗就绝育的药。就算有,做不到无香无色,谁傻啊往肚子里喝。下章进宫。
    第8章
    陈平武回到临碧轩,依旧在想方才见到的女子。
    这临碧轩乃他书房,因临着一池湖水,湖畔绿柳遍植,方取了此名。
    屋子面阔三间,俱都打通了,只以数个多宝阁隔开。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屋中那个比寻常书案宽大了不少的书案,上面放着笔架笔洗纸镇等物,书案旁放了数个青花大缸,缸里插着许多画轴。
    人人都知陈家二老爷在科举上不中,于官场上也没有寸进,殊不知陈平武心不在此上,他更崇仰的是魏晋时期的名士,寄情于山水书画之间,清俊通脱,纵情山水,只以文采诉风流,哪是以学问求功名。
    说白了,陈平武有些不屑庶务。
    不过他在书画上确实有些才学,人称九恒居士,他的书画在市面上,千金难求。
    陈平武在书房静坐半晌,突然站起来在身后的书橱里翻找片刻,方找出一副画来。
    摊开,画中是一女子。
    虽没有倾城之貌,却有柳亸花娇之态。
    若是盘儿在,定会发现她与画中女子虽相貌有些差异,但眉眼之间十分相似。都是眉如远黛,眼含秋水,顾盼之间我见犹怜。
    “柳儿……”
    愣神片刻,陈平武突然大叫一声陈才,很快就从门外走进来一名青衣男子。
    “老爷,可是有什么事?”
    “你看方才那女子……”
    陈才乃陈家家生子,跟随陈平武多年,自然清楚老爷的心思。方才陈平武异样之态也落于他眼中,他不免也多瞧了那女子两眼。
    回来后见老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心里正想老爷怕是又‘触景生情’,果不然这就来了。
    “老爷,那女子确实有几分肖似王姨娘,可王姨娘已经不在了。”
    陈平武喃喃了一声‘媛儿’。
    陈才当即浑身一震,才知道老爷究竟是想到哪儿了。
    他的笑容有点干,道:“当年出了那样的事确实让人痛心,可此女乃扬州籍,扬州离京城何止千里,她是被大姑爷寻来的瘦马,不会这么巧的。”
    还有一句陈才没说,当年那种情形,都知晓十姑娘肯定是不在了,只是他知晓陈平武的心结,这话自然不敢明说。
    陈平武恍惚良久,徐徐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挥了挥手,让陈才下去了。
    *
    另一头,盘儿刚回到客院不久,李荣家的就寻来了。
    她请李荣家的坐下,青黛上了茶。
    李荣家的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她穿着秋香色比甲,梳了个油光水滑的圆髻,头上插着嵌了玛瑙的老银插梳,耳垂上戴着鎏金的耳钉,她生得圆盘脸,却长了对三角眼,言谈之间眼中厉光频现,一看就不好惹。
    实际上也不好惹,若不是盘儿是个两世人,恐怕早就被她磋磨得苦不堪言。这老婆子也刁钻,寻常让盘儿学规矩,都是学了一遍又一遍,有哪个动作不到位,便寻了那细柳条抽打。
    让你疼了,身上还不会留下伤疤。
    不光如此,李荣家的骂人也极为难听,开口闭口小蹄子下作玩意。骂盘儿倒是少,骂香蒲和青黛居多,其实也就是杀鸡给猴看,想拿捏住盘儿为二夫人所用。
    盘儿心知若她拿银两打点,这老货绝对会大变脸,可为了怕横生枝节,她还是忍下了。
    这会儿她刚从云霞院回来,转头李荣家的就过来了,看这架势又是来敲打她。
    果然之后李荣家的没少说话,除了敲打盘儿,还不忘给大房和赵曦月上眼药。
    说赵曦月瞧不上她,是因为盘儿出身下贱,说赵曦月出身河南赵家,那赵家如何如何,自然瞧不上盘儿这种出身的。不过没关系,只要盘儿日后靠着太子妃,多为太子妃出力,自然能将此人踩在脚下。
    有时候盘儿忍不住会想,太子妃是不是非二夫人所生,为何明明是母女,手段却相差如此之远。
    前世她和太子妃斗了一辈子,太子妃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若换成二夫人的话,太子妃别说当皇后,恐怕尸骨早就没了。
    转念再想,其实这手段不是没用,是因为她多活了一世,见多了这些牛鬼蛇神,像前世她不就被这些人拿捏得稳稳的。
    应付走李荣家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晴姑姑叹了一句:“也难为您了。”
    话音刚落,裴永昌来了。
    裴永昌和盘儿所住的小院毗邻,自然清楚这阵子二夫人是怎么拿捏盘儿的。
    照例是坐下上茶,这次盘儿一改之前的态度,而是说了说今日见到赵曦月的事,又提了提李荣家的来说的话。
    之后又道:“奴家觉得这火候也差不多,您可以跟二夫人说收我做义妹,和赵姑娘一样当做妾抬入东宫,也免得大夫人和赵姑娘太得意,真当二夫人是怕了她们。”
    裴永昌一愣,没料到盘儿会这么说。
    转念再想,觉得什么都通了。
    思及盘儿总使着丫头出去玩,再思及这些日子陈家的局势,他的目光隐隐含着惊叹。
    能收盘儿为义妹自然是有好处的。
    一来他在东宫那里算是过了明路,以后别人提及盘儿的身份,都会说是陈家二房大女婿的义妹。
    别看这一小点区别,须知哪怕是守牧一方的高官,大名也不一定能入太子的耳,若哪日盘儿受宠,太子不好抬举陈家,自然会抬举她的家人。
    再来,盘儿将不会受制二房。
    之前说将盘儿当做丫鬟送进去,裴永昌心里也不是没想法。
    奴婢便是任人拿捏驱使,为人所用,以后天天在太子妃眼皮子底下,想要真正得宠还得看太子妃的脸色,是时如何为他所用。可做妾就不一样了,至少明面上太子妃不会做得太过。
    且这阵子二夫人拿捏盘儿的手段,裴永昌也不是没见识过,心里也有隐忧,怕为她人做嫁衣裳。
    能做盐商,还把生意做这么大,自然不是蠢人。裴永昌还算有决断,当下同意了,就匆匆走了。
    他自然不会现下就去提这事,而是利用云霞院的一些奴婢在二夫人耳边煽风点火。
    本来裴永昌作为二夫人的女婿,少不了和云霞院里的人打交道,平时大家都收过裴永昌的好处,此时自然方便操作。
    尤其还有刘妈妈,这些年为了在二房面前刷存在感,裴永昌没少给刘妈妈一家子送银子,如今又是大笔银子往手里塞,刘妈妈也不敢拒绝。
    再加上最近三房四房和大夫人打擂台,风波闹得不小,老夫人也出面插手了,训斥了三夫人和四夫人。
    思及家里以后还是大夫人掌家,三夫人四夫人也不想把大夫人得罪狠了,都想祸水东引,没少在下人面前说些是二夫人利用她们,和大夫人打擂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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