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那会儿是想着,自己堂堂皇帝,哪个会跟刘影有交集呢。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人家刘影,找上门儿来投诚了。
明湛若是见,就会暴露自己与阮鸿飞之间的关系。
若是不见,眼睁睁的看着大好时机这样溜走,明湛怎能甘心!
怎么见?成了明湛必须要面临着的一大难题!
要说明湛此人,颇有些混不吝的性子。
他虽然不会啥易容术什么的,但是此人,特会装。而且不是一般的装,明湛上朝时的睿智威仪与他在阮鸿飞面前的厚颜无耻,就是他身边儿的何玉,都觉着自己主子好像有些精神分裂。
明湛先想了个法子,他把何玉叫跟前儿,悄声吩咐,“把朕那增高鞋取来。”
何玉忙去拿了,顺便将与增高鞋相配的一系列的龙袍都拿了来。亏得这时候人们都是穿的长袍,底下遮的严严实实的,明湛瞬间长高一截,不熟悉他的人还得以为陛下自来就身量俊挺呢。
要想把别人骗倒,先得把自己骗倒。
明湛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去见了刘家父子,刘影先前不敢抬头,明湛免了他们父子的礼,问道,“刘影,你有什么事,可以与朕直说了?”
刘影又跪在地上,低声道,“这些事,事关机密,还请陛下允学生父亲暂退。”
刘真走了,刘影方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李方那里的遭遇说了,当然,刘影并未说他与李方之间的关系,他只说自己因缘际会得了海盗头子的重用,可是心里没有一日不想重回帝都,重新为皇上效力。
这对于明湛真是天上掉馅饼儿,明湛脸上露出一丝和悦,温声道,“朕需要的就是你们这些有良心、有道德、有是非观的子民,如今朕已开建天津港,兴练海军,与杜若国建交,那些海匪们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了。”
“你本是有才学之人,若非这遭横祸,今年春闱,毕定榜上有名。”明湛惋惜一叹,“不过,你为朕立此大功,朕赏你进士出身!”
刘影起身谢恩,明湛摆摆手,温声道,“你坐吧。”
“唉,杜若王口口声声说与朕亲如兄弟,两国建交,不想杜若王竟与海盗尚有来往,实在令朕大为寒心哪。”明湛感叹中带了一丝不悦。
刘影听话听音,忙道,“陛下,学生才疏学浅,不过学生在李方那里,几次听李方说杜若王劝他投降朝廷,想来杜若王对陛下一片忠心,只是海上事情繁杂,不得已与李方有所往来。”想了想,刘影又为李方说了几句好话,“就是李方本人,据学生观量,虽是一粗鄙之人,不过良心未泯,亦有可招安之处。”
明湛点了点头,问刘影,“如今这个情势,你是想留在帝都,还是要继续回海上?”
刘影听皇上有问,忽然抬头看了一眼,这一下子,刘影险些吓出心脏病来,怎么?怎么这皇上长的……跟杜若王的那土豆儿相好儿这么像啊!
当然,现在明湛可不像土豆儿。
人家龙服穿着,金冠戴着,微微丰润,不苟言笑,面目威仪,举止有方,谈吐睿智。
刘影当时便断定,怪道杜若王常驻帝都,原来杜若王心仪之人竟是皇帝陛下,不然也不能找个与皇帝陛下有几分相似的土豆儿来做替代品。
刘影一惊,只瞬间的事儿,明湛尚无反应,刘影已经将头低了下去。
明湛在刘影抬头时仍是一副莫测高深的脸孔,没有丝毫破绽,他问道,“你怎么了?”
刘影忙道,“学生无状,得睹天颜,龙威深重,令学生不知所措。”
明湛哈哈一笑,摆摆手,“这算什么,日后你位列朝纲,有的是见朕的机会。朕的意思是,你在李方那里定吃了不少苦头儿,此次九死一生的回来,颇是不易,若是你想就此留在帝都,你身边儿那些人,朕派人解决,保证不会露了风声。还是你想回李方那里,继续做朝廷的密探。若将来,你能说服李方臣服朝廷,你就是头功!”
此时,刘影再次展示了他与一般读书人不一样的地方。
若是一般的读书人,这会儿能回家了,还不得敢紧的脱离魔窟。可是,刘影立时道,“学生愿意回到海上,他日陛下招安,学生愿尽一臂之力。”
明湛顿时赞道,“国之志士,皆应效卿之大义!”
接下来,明湛又与刘影谈了什么条件,就不能为人所知了。
至晚上,阮鸿飞回来。
明湛对阮鸿飞说了刘影之事,叹道,“刘影的确是有些本事。”
阮鸿飞摇头,“李方这回可栽了。”
找个小情不要紧,男人女人的也不打紧,但是你找个这么厉害有手段的,你先前还敢用强得罪人家,刘影不记恨李方那是不可能的。不然,刘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这样毅然决然的背叛李方,找朝廷来合作。
当然,这对明湛没有任何坏处。
阮鸿飞也未多说。
明湛在刘影身上收获了超过预期的好处。
章戍那里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自从章戍与陈敬忠谈过之后,两人在某种事情上达成了意识上的一致。陈敬忠也不让萨扎再苛待章戍,不但给章戍等人换了豪华的大帐子,而且送了两个从天朝抢来的厨子过来给章戍做饭。
那厨子唤张二,见到章戍就如同见到了亲人,咧嘴直接流出眼泪来,呯呯呯嗑三头,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服侍章戍的三餐,就盼着章戍走时能带他一道儿回了天朝。
其实这真是张二的妄想,章戍做为使臣,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哪怕鞑靼人对章戍的态度不怎么地,但是章戍的人身安全是没问题的。同样的,鞑靼人不会扣压章戍,但是同时,他们也不可能让章戍从草原带走什么人。
这些天,章戍是吃的好睡的香,倒是陈敬忠急的直上火,他劝萨扎,哪怕现在十万匹马拿不出来,起码拿出五千匹马暂时安抚住天朝,不要让他们慢待了哈木尔。
萨扎横着脖子,对一手推自己上位的叔叔道,“今天五千匹,明天五千匹,咱们鞑靼人哪个经得起这种折腾!?”
陈敬忠温声道,“谁说今天五千,明天五千呢?萨扎,你想一想,哈木尔住在天朝,每天要不要吃饭喝水,你这样见死不救,别人会怎么想你?今天你不救哈木尔,他日库丰、库安他们出了事,你也一样见死不救吗?”
反正都不是他的同胞兄弟,萨扎还真没有要救的意思。
陈敬忠道,“你这样做,当真令人寒心!若是天朝的皇帝,定不会无视自己的兄弟为外人俘虏的!”
萨扎自尊心极强,他刚刚败于明湛之手,顿时跳起来叫道,“天朝是多么的富饶,我们怎么能与天朝人相比呢!”
“五千匹马你真的拿不出吗?你想一想,咱们每年与那些人交易就有上万匹马。”陈敬忠道,“萨扎,哪怕咱们另有计划,但是现在,咱们刚刚战败,若是天朝出兵草原,这些族人尚未修整过来,你有一战而胜的信心么?”
“我已经与天朝使臣说了,咱们鞑靼人不富裕,没有十万匹马,但是咱们也得展现出咱们希冀和平的诚意。暂且稳住天朝皇帝,待得他日,你重整兵马,攻入雁门关,到时咱们向天朝要什么,他们敢不给呢?”陈敬忠劝道,“忍得一时之气,再图将来!再说,你现在还未得到天朝皇帝的圣旨,你可还不是可汗呢。南面儿乌赛部落如今人口越来越多,向来与咱们面和心不和,若是皇帝陛下封乌赛王为可汗,你的面子往哪儿搁!”
萨扎不甚情愿的与叔叔商量,“不能再少一点儿么?”
陈敬忠道,“我没这个本事再把马匹的数目往下压了,你要是有本事,你自己与使臣去谈。”
萨扎最烦与天朝人说些绕弯子的话,听懂都成问题,何况是谈判了。
就这样,萨扎勉勉强强的同意了,给天朝五千匹马,同时还给章戍准备了丰厚的礼物,让章戍为鞑靼人的无心之失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萨扎说的很好听,“使臣来我鞑靼这些时日,也看到了我鞑靼人的生活是如何的贫穷。十万匹马的数目实在太大了,我们鞑靼真的负担不起。小王想着,皇帝陛下慈悲为怀,”这没文化的家伙,把夸赞观音菩萨的词都用在皇上身上了,章戍心目中非常瞧不起萨扎的粗鄙。听萨扎继续道,“皇帝陛下定能体谅我们鞑靼人的难处,小王与叔伯们商议,不如这样,今年我们暂且还五千匹,待来年年景好了,能给多少,我们一定给,直到将哈木尔哥哥赎回鞑靼为止。鞑靼人的难处,小王都写在了书信里,烦劳使臣带给皇帝陛下,请使臣对皇帝陛下讲,萨扎与陛下请罪了。”
章戍自然一一应下。
陈敬忠私下再与章戍道,“可汗哥哥蒙天父感召,已经过逝。如今部落里唯萨扎德才皆备,是汗位继承的最佳人选。我们鞑靼人愿意继续在西北草原,蒙听皇帝陛下的教诲。些许礼物,请使臣笑纳。”
这个,人家给东西,章戍虚客气了一番,还是接受了,对陈敬忠道,“陈王殿下与萨扎殿下的意思,臣会一一禀告皇上,请殿下放心。”
陈敬忠温声道,“我们早听说天朝与西藏通商,其实,比起藏人,我们鞑靼人也极其喜欢天朝的东西。虽然现在谈这个有些不对时机,但是,前番战事实乃误会。若是皇帝陛下原谅鞑靼人的鲁莽,我们亦盼着能与天朝永世修好,互为贸易。”
赚了五千匹马回去,章戍内心非常满足,笑道,“若量两族能保持和平与友谊,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呢。只是此事并非小事,也非一朝一夕可以确定的。但是,只要我们朝着此方向共同努力,以皇帝陛下的胸襟,又怎会拒绝鞑靼人的友谊呢?”
最后,章戍命侍从将张二叫了进来,指着张二对陈敬忠道,“张二是天朝人,小臣想着,殿下愿意与天朝修好,定会善待我天朝人。今,恐殿下不愿小臣带张二回天朝,但是希望殿下能善待张二,给他应有的尊重。下次来鞑靼,希望还能吃到张二做的天朝美食。”
章戍都这样说了,陈敬忠自然一一应下。
章戍觉得自己此次出使完成的还不错,能带着五千匹马回去已是大赚,结果,他没想到,在他临走之前,还有一桩天大的好事再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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