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公主什么都没做过。公主多么贤良德淑,人中典范。公主对我与姐姐没有半分亏待,相对的,公主还给姐姐找了一门好亲事,偏生姐姐无福,不幸未婚而亡。哈哈,姐姐是怎么死的,公主与父亲比谁都清楚,不是吗?”这样痛楚的事说起来,魏迪脸上没有半分的痛楚之色,反而十分平静,“这样雕梁画栋美仑美奂的府邸,实际上却是深藏阴晦,无数肮脏之地。”
“姐姐去逝后,母亲伤心欲绝也随之去了。我生怕公主不明丧女之痛,特意让公主体验了一番,公主感触如何?”对上敬敏大长公主惊愕的眼神,魏迪欢畅笑道,“自姐姐死后,不知为什么,我每见一次妹妹娇嫩欢快的脸庞,就无比的痛心。命运实在太偏心了,姐姐是庶出,自然无法与妹妹相比。但是为何姐姐就要被生父强\暴自尽而亡,妹妹就能被封郡君嫁得如意郎君呢。我怎会让公主如愿?”
想到女儿之死,敬敏大长公主心下一痛,目眦欲裂,瞪向魏迪,怒道,“你好狠,那是你亲妹妹!”
“哈,我对妹妹做的,且不及公主对姐姐做的十之一二呢。”魏迪异常快意,“公主视我与姐姐为骨钉肉刺,装了这许多年的温柔贤良,十分不易。所以,我纵使不如公主,也情有可原吧。”
敬敏大长公主只恨不能手刃魏迪,好为女儿报仇,她连握拳都不能,只恨恨的瞪魏迪一眼,闭上眼睛道,“我与你父亲对不起你们母子姐弟,你要杀就杀,不必多言。”
魏迪冷笑,“我是恨不能一刀一刀剐了你,不过,慎亲王说了,千万不能伤害了公主您。您生而高贵,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昭和公主因您被和亲鞑靼,我的母亲因您郁郁而亡。听说,戾太子是您的同胞兄长,结果戾太子被废,您的亲侄子病重,想托您请个御医,您都袖手旁观,从而令戾太子断子绝孙,为太上皇清除了心腹之患,铺平了登基之路。”
“您有手段有决断,有身份有地位,我纵使早想你死,可是,凭我一人又怎有这样的本事呢。”魏迪温声道,“公主,凤景明和慎亲王让我代话给你,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公主纵使手段通天,也得明白,今天就是您的报应。”
魏迪亲手割下了魏峭的脑袋,然后放到敬敏大长公主的怀里。望着敬敏大长公主痛到颠狂的眼睛,魏迪冷声道,“当年,你不愿母亲做小,直说就是。以你嫡出公主的身份,父亲怎么可能违逆你的意思!可是,你一面故作贤良,一面阴险狠毒,逼死我的姐姐与母亲。公主,我这一世都不可能与你有对等的身份,不过,这并不阻碍我的报复。你说,对吗?”
“对了,还要跟父亲说一声,靖西伯府之事,是我做的。我马上就要给靖西伯府的老少偿命了,父亲,你这一生,两子两女,都先你而去。我祝愿父亲长命百岁,健康长寿。”话毕,刎颈而亡。
魏国公府之事,明湛听闻后派了御医过去,想说什么,终究只剩一声长叹。倒是阮鸿飞毫不同情道,“敬敏向来是仗着身份自作聪明,实在报应!”
221、宋遥*赵令严(西北之一) ...
自从帝都调平阳侯回帝都的旨意去了西北,赵令严便眉飞色舞的对宋遥道,“咱们的时机到了。”
宋遥实在不了解人家平阳侯回帝都,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故此,宋遥不动声色的倒了盏茶给赵令严递过去。
赵令严是个很讲究的人,他把帝都赏给宋遥的好茶全都搜刮到自己屋里,闲了会泡功夫茶,享受一番。以至于宋遥这里剩的都是些粗茶,赵令严往日里是宁可喝白水,也不喝宋遥的茶,这回赵令严倒没挑剔。他一手拂开袖子,两眼晶亮道,“阿遥,平阳侯一走,甘肃军由世子马维接掌。西北四位将领,以往无人能掠平阳侯之锋,现今马维虽也在西北多年,不过,他的威望如何能与平阳侯相比呢。何况,他是刚刚才当上的主帅。再者,宣府刘易山、辽东方渐东,皆是太上皇时提上来的人了。论威望咱们比不得宋、方、马三位将军。”话到此处,赵令严却卖了个官司,止口不言,而自己得意的笑出声来。
赵令严的相貌完全无法与宋遥这种霸道迫人的俊美相比,不过,他清秀伶俐,文质彬彬,尤其这副胸有成竹,手握玄机的模样,还挺招人。宋遥见赵令严神采奕奕,不禁笑问,“是啊,咱们断比不得他们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笨,沙场上的资历没法与他们比,但是,有一样,你可是陛下亲自挑出来派到西北的。换言之,他们是太上皇提拔的人,恩出自太上皇。而你,是天子门生。”赵令严伸手捶了宋遥一拳,又拍一拍宋遥的大腿,把脸凑过去低声问,“你想一想,皇上是信你多,还是信他们多?”
宋遥也想到了这一点,拧眉道,“这要是过个十年八年的,咱们积累一点资历,还能一博。现在的话,底下的兵将刚收拾顺当。大同又是刚刚大败,若是想与他们一较长短,为时过早。”不说别的,就论起兵力,他也跟人家没的比。
“再说,平阳侯回去任兵部尚书,人家老爷子高升,谁人不给马维面子呢。”宋遥提醒赵令严,“别傻乐了,没影儿的事儿。现在我能任大同守将,已是幸进。”
赵令严气的给他大腿一巴掌,叹道,“说你笨,真是脑袋不会转了。我说的自然不是现在,你想一想,平阳侯早就在西北掌兵数十年,今又升任兵部尚书。唉,要我说,若是平阳侯明白,定要找理由辞了这兵部尚书一职啊。”
“这世上,物极必反,荣极必衰啊。”赵令严面色凝重,“你我皆在老将军麾下任过职,当知平阳侯于西北威望极高。而陛下则是刚刚登基,这个时候捧着平阳侯府,未必是好事啊。世上哪有不衰败的世家呢,平阳侯府能保住甘肃兵权已是陛下胸襟不凡了。若是平阳侯真接了兵部尚书一职,日后怕有灭门之祸。”
“平阳侯府的煊赫在太上皇执政年间,现在皇位更迭,你可是陛下派到西北的第一人,陛下若不信任你,怎会破格提拔你到大同将军的位子。阿遥,现下陛下已对平阳侯府动手,咱们只需顺势而为,他日若出兵鞑靼,西北兵力,必然要合兵而行,那时谁领兵,谁就是兵马大元帅。”赵令严目光灼灼,“现下,咱们不但要守住这大同关,还得为日后筹划了。”
宋遥一笑,摇头叹道,“皇帝陛下都病了多少日子了,唉,若是陛下真有个万一,咱们也就一朝天子一朝臣了。准备回家种田吧。”
“我看,陛下的病应是无碍的。”赵令严道。
宋遥正为此事焦心,忙问,“此话怎讲?”
赵令严道,“当初帝都争储之乱,四位皇子都意外身亡,唯陛下得以保全。你想一想,陛下有这等本事,哪个是容易就出事情的。”明湛当初哑巴开了金口,做了镇南王世子是理所当然,子承父位。但,谁能料到,这前小哑巴命硬的不行,一下子克死四位皇子、克走正当壮年的太上皇,自己做了皇帝呢?
明湛久病,多少人蠢蠢欲动却还不敢轻动,很大的原因就出自赵令严说的这个理由。明湛先前做的事太彪悍,太多的人拿不准皇帝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故此,不敢妄自行动。
尤其是边关大将。
朝中御史文官,天生嘴贱,随便说几句话没事儿。
他们这些守城大将,若是真敢无谕妄动,定是族诛之罪。
宋遥叹道,“陛下福泽深厚,希望如此。”
“你就放心吧。”赵令严笃定道,“现下还有一桩事要跟你说,阿遥,我听到了一件事,兴许你有兴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同科探花儿纪咏存。”
“当然记得。”同科武进士,这在官场上是不得了的关系缘份。宋遥道,“他不是去了刘易山刘将军麾下么?前几天宣府那一场小胜,就是纪兄带人打退了鞑靼人么?”
赵令严唇角一勾,眼中带出三分不屑,低声道,“什么鞑靼人?不过是草原上的一批游兵散勇罢了。上次鞑靼人入关兵临帝都,乌塞族的王死在帝都靖西伯的手里。这些人回了草原,陈敬忠娶了乌塞族的公主,进而吞并了乌塞部落。那些去宣府的,不过是些不服陈敬忠,逃出来的乌塞部的人罢了。刘易山夸大其词,是为了请功。这还是小事,军中惯用的手法儿,但是,我听说,纪兄出了力气,结果刘将军请功之人却是自己的儿子刘斌。”
对上宋遥惊愕的眼神,赵令严继续道,“至于纪兄出生入死的苦战,刘将军在奏章中提都未提哪。”
“刘将军好生糊涂,这样偏颇,焉能服众。”属下浴血沙场,全都靠战功往上升呢,这样是非不分,岂不寒了下属之心么。
赵令严道,“我听闻,还有一种说法儿,说纪兄是刘大人的私生子呢。”
宋遥眉心微动,并未急着否认赵令严的说法儿,想了想,斟酌道,“论相貌,是有几分相似。”
“别管是不是私生子,阿遥,你写封信给纪兄。也不必说别的,就论咱们的同科之谊。”赵令严眉眼微挑,“就是私生子,也没有这样欺负的。纪兄能去考了武探花儿,在功名一事上,定是有计较的。刘易山今日压他一头,难保他不记恨。”
宋遥应下。
赵令严把事情说完,起身道,“那我回了。”
“晚上吃什么?”宋遥问。这些天没什么事,赵令严又是个嘴巴刁的,时常自己开火做菜,宋遥常厚着脸皮蹭饭,“做个焖羊腿吧,秋冬天,正好滋补。”
赵令严眼睛瞪的溜圆,反问,“我是你的厨子么?”臭不要脸的,往日里白吃白喝不算,现下还开始点菜了。
宋遥嘿嘿一笑,揽住赵令严的肩,“要不,今天我做给你吃。”
“这还差不多。”赵令严没意见了。
宋遥连薛少凉那种脾气的人都能收服,赵令严更是小意思。
宋遥与赵令严之所以成莫逆之交,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上下级的关系,还由于他们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譬如,都挺会做饭。
这在“君子远疱厨”的年代,简直难以想像。而且,俩人之所以有这种本事的原因也大致相同,家境走下坡路,讲究不了太多。现在虽富贵了,还保持着以往的习惯。
俩人在一处儿的时间久了,宋遥早摸透了赵令严的口味儿。
赵令严的院子与宋遥那种一板一眼好似军营的院子完全不同,赵令严喜花木,倒也没种什么名品,就移了两棵枣树,种了一陇蔷薇。
如今已是深秋,果熟花落,只余叶脉苍翠,满园秋意。吩咐亲兵取出茶具,赵令严对宋遥道,“厨房有菜,你去做饭,我泡壶好茶。唉,你那儿的茶叶,且比柳树叶好上那么一星儿半点儿的。”
“这风凉话说的。”宋遥在赵令严对面坐下,“喝了茶再去。我也不平白就给人当厨子哪。”
赵令严摆弄着他的宝贝茶具道,“阿遥,你先去给我热张饼,我饿了。”见宋遥又要说话,赵令严立码板着脸道,“别忘了,当初某人病了,是谁守在你床边三天三夜没阖眼,伺候你吃,伺候你喝的。这年头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就不指望了……”
不待赵令严啰嗦完,宋遥赶紧去小厨房了,回头道一句,“下回你看着我死了算了,不然,你这大恩我这辈子算是报答不清了。”赵令严但凡要使唤他,而他不乐意,必然要提一回“想当初”的。
其实那也是一桩旧事,赵令严这人吧,除了武功肉脚,别的半点儿不比宋遥差。而且,人家小赵榜眼还有一手其俊的医术。
人吃五谷杂粮,哪儿能不生病呢。
赵令严医术不错,就顺手给宋遥治了治。
这么着,赵令严刁钻的认为自己对宋遥有“救命之恩”,不仅如此,他还常常“挟恩求报”,以达到使唤宋遥的目的。
宋遥脾气好,念及自己虚长赵令严三个月,常让着他。
赵令严喜欢吃羊肉,故此,到了西北完全是如鱼得水。
俩人都是光棍,喝过茶吃过晚饭,便在一处下棋聊天。赵令严半座半靠的倚着炕头儿,腿上搭床羊毛褥子,一只手已缩到褥子里还搂着只黄铜手炉,右手伸出来落子,闲扯道,“我看,你的姻缘快到了。”
宋遥挑眉,“你要给我做大媒。”
“我又不认识哪家闺阁小姐,如何能给你做媒。”赵令严抬眼看向宋遥,“你大同将军的位子坐稳了,年轻居高位,正巧未婚,有人打你主意是一定的。”
赵令严知道宋遥没什么至亲的人了,俩人平日里亲近如兄弟,赵令严思虑周全,才与宋遥提一提,“不过,日后若是想在仕途上走的更远,最好不要与豪门联姻。”
宋遥听到娶亲的话就头大,连忙道,“这事且不急,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