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早上进来叫他上早朝都跟做贼似的,先把头伸过来看看,如果看到不合适的画面便把头再缩回去,掐着嗓子跟猫叫似的:“皇上……王爷……该上朝了……”
萧祁昱很快便穿戴整齐了,沉着一张脸出来了,往上朝的殿走去,步子走的非常大。
并没有迟到,瑜王爷还在那穿衣服呢,刘公公一路小跑的跟着他,也没有喊他。
他的眼睛多厉害啊,年轻帝王脸上的红晕,且走的如此急,不知道是躲里面的人还是躲他,刘公公在心里有计较,也就不去揭穿他,他跟了萧祁昱五年了,从他年少登基到现在,算是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他脸皮薄,什么事只要不挑开说就行。
蹴鞠比赛结束之后,春闱便开始了,沈郁虽然是挂名的主考官,但他并不怎么热衷,林昭玄倒是频频往他家跑,随时跟他汇报情况。他算是沈郁的忠实跟班了。
这一次到沈府,林昭玄带着左右侍郎来的,因为正式要科举考试了,三个人怎么也要来跟他报备一下。
楚云彻很少到沈府,他抬眼看着沈府的门楣,果然是高高在上,最高的房楼几乎与宫门平齐,摄政王府果然气派的很。
林昭玄看他一副土包子样哼了声:“楚大人没有来过是吧?”林昭玄时时刻刻想给他小鞋穿,作为自己的属下公开跟自己对着干,简直是给自己打脸。
楚云彻微微笑了下:“没有林大人来的勤快。”
林昭玄哼了声,当先进了门,守门的早已经去通报去了。于是沈郁在花亭接待了他们。
沈府不仅门楣高,里面也是最高的王府规格,前后多重院落,层层叠叠,曲径环绕,处处风景,管事的带他们前行的这条路就非常漂亮,路面整洁,花花草草争相开放,一人粗的海棠花树随处可见,这个季节纷纷扬扬的随风飘落,非常好看,楚云彻边走边看,当真是如林昭玄说的那样,进了大观园一般。
极致到了花亭时,他所有的视线便都齐齐的收了回来,一双狭长的凤眼便看向了沈郁,仿佛所有的风景都集聚在了他的身上。沈郁正端坐棋盘前,神情专注,他对面坐着的是丞相周汉林,看样子已经早有客人登门了。
林昭玄看到周汉林在这微微一愣,有些不太情愿的拱手道:“属下见过王爷,见过丞相大人。王爷与丞相好雅兴。”
沈郁笑着招呼他们坐:“你们几个先坐,我要与周相把这盘棋下完。小福子去拿我最喜欢喝的茶,给林大人、楚大人、叶大人倒上。”
他已经和颜悦色,完全没有那□□堂上的咄咄逼人了,楚云彻知道他长袖善舞,最是会应酬,也轻步站到他旁边看他下棋。
沈郁下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周汉林下的一手好棋,跟他下棋能下进去,所以沈郁全神贯注的下,他不善骑射,于是在这些事上便下了功夫。棋盘之上纵横交错,黑子白子互不相让,战况激烈。
楚云彻不由得看了眼周汉林,周汉林这个丞相面目平和,是属于中规中矩的人,今年也就三十岁,可棋艺精湛,每一步都走的非常扎实,白色棋子紧追黑子,固守城河,寸步不让。没有想到在朝堂上毫不出彩的周相也有这么固执的时候。竟然能与沈郁不相上下。
楚云彻眉目低转时周相已经把白子放下了,他旁边沈郁的手便微微的顿了下,楚云彻眼睛微微的眯了下,周相下在这个位置是真好,沈郁所有的棋路都被堵上了,两人已经下到极后,所以布局都已布好,每下一子都是关键。
沈郁的忠实属下林昭玄看沈郁捏着黑子迟迟不下都有些急了,他瞪周汉林,这个家伙跟王爷下棋怎么能真枪实战呢!怎么就不让让王爷呢!
周汉林觉察到他的视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他一向是沉默的,萧祁昱找的人都跟他一个属性。
楚云彻也在心里反复的思虑,想为沈郁找一个地方下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反正心里已经这么想了。
正当这时,沈郁笑了下:“周相好棋艺,把我的所有路都堵上了,我也只能下在这里了。”
他非常果断的把黑子下下去了,清脆的一声,是玉石相击的响声,于是众人的视线均被他吸引住了,这一看,恍然大悟。
这一子下的实在是妙,妙极,另辟蹊径,直击要害,眨眼间风向转变,刚才还胜券在握的周相竟然一下子就输了,差一子,则满盘皆输。
周汉林也连连点头道:“这一子下的好,王爷棋艺精湛,微臣不是您的对手。”
林昭玄此刻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家王爷已经赢了,一子定乾坤,林昭玄扶须大笑:“王爷乃当世奇才,这样的棋艺也只应天上有。”
他这也未免夸的太大了,果然沈郁不赞同看了他一眼:“林大人,你要让周相笑话了啊。把我说成什么了?林大人不要这张老脸,我还得要我这张脸啊。”
虽然是批评他,可话里的宠溺还是能听得出来,所以林昭玄一脸的得意:“王爷教训的是。微臣就是激动的,还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棋着呢。王爷你有什么绝招可以教教微臣吗?”
他又来了,他是一时不夸奖沈郁就浑身不得劲,楚云彻在旁边听着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果然沈郁笑骂道:“越说你还越来劲了。行,你既然要听绝招,那我就告诉你几句话:下棋者贵在不动声色,千万不要虚张声势,做人也是这个道理。顺心的时候,一是别得意忘形,二是,别乐极生悲。”
他这句话说的还挺有道理,是在点拨棋艺,可更是在点拨林昭玄,示意他不要把什么都摆在脸上,特别是不要在皇上面前这么得意,所以楚云彻不由的看了一眼他,他就站在沈郁的左侧后,这么看只能看见他清秀的侧面,及一截细白的手腕。
林昭玄连连点头:“王爷教训的是,微臣记下了。”
周相这时也道:“王爷既然有客,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沈郁抬了下手:“不用,你坐着就行,今天他们来为的就是春闱的事情,你在这里也正好听一下。你们几个也坐,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既然一大早的来找他下棋,那就是想要去看看。
沈郁这时才发现楚云彻不在前面,刚一侧头却发现他站在他身后,且离他很近,这么近距离的居高临下,沈郁有些微的不舒服,他勉强笑了下:“楚大人这边坐。”
楚云彻点了下头坐到了叶长松的对面,端起了茶,沈家的茶确实是好茶,就连他这个不懂茶的都觉满口余香。于是他便慢条斯理的喝茶,现在也轮不到他插嘴,林昭玄已经滔滔不绝的跟他汇报了。
林昭玄说:“王爷,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笔墨纸砚、书桌板凳全都在礼部书院摆好了,而且王爷今天天气好啊,难得的大晴天,看这个样子,以后的天气也会很好,这都全是托了王爷你的福啊。”
他重点都没有说,沈郁咳了声:“过几天考试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众位学子的安危,他们不远万里来京师,要注意他们的饮食安全、住宿安全,还有要维持好考场秩序,尽可能的杜绝他们传抄,要公平的对待每一个学子。封卷以及存卷都要务必仔细,要找专人看着,那都代表这学子的殷切希望,切不可大意。”
林昭玄连连点头:“王爷,你放心。”
沈郁就是不放心,他看了他一眼:“切不可再出现前年那次考卷落水的事情。”
林昭玄脸红的点头:“前年实在是那几个混蛋家伙不省心,今年我亲自督查,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沈郁看了眼旁边的周汉林:“周相也说几句吧,我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周汉林想了下:“王爷刚才所说的已经很齐全了,我就关心一点儿,出卷阅卷的官员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本来还应是前年的那五个大学士,但是今年方大人年事已高,几日连住贡院怕是吃不消啊。”
沈郁点了下头:“你说的对,我们也要关注一下出卷阅卷的先生,那这样吧,考试日期已经近在咫尺,临时再找也来不及了,所以今年的出卷阅卷先生加上周相你吧。”
周汉林愣了下,忙摆手:“我这太年轻,不合适……”
沈郁笑了下:“难道周相让我去?我比你周相年纪还说不过去呢。”他这么笑着,于是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了,勉强笑也得笑。
楚云彻看着沈郁淡淡的端着茶碗喝茶,一时间倒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把周汉林安□□去,那可是恭王爷的人啊。
沈郁知道他们几个都在看他,以为他一个早上转性了,沈郁也笑笑,放下了茶杯:“好了,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事的话,就都去忙吧。”
楚云彻这时终于插上了话:“王爷不去看看吗?”
沈郁看了他一眼:“正式考试的那天我会去的。”
林昭玄也不赞同的瞪了楚云彻一眼:“你当王爷跟你一样闲吗,王爷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王爷了。”
楚云彻微微的低了下头:“下官明白了,下官那天当恭候王爷大驾。”
沈郁觉得他挺奇怪的,明明跟他势不两立的,但是说出的话却像是跟让他有什么关系似的。不是林昭玄这样的讨好,也不是周汉林那样的持重,总觉得怪异,但沈郁也懒得在他身上多想,挥挥手让他们走。
第12章 春闱考试
林昭玄磨蹭在了最后面,周汉林也知道他又要跟沈郁秘密说什么,但是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也就很爽快的走了。
林昭玄等他们都走了,才着急了:“王爷,要是让周汉林阅卷出题的话,那他们……就是那些学子有一大部分不会过关的啊!”
沈郁看着他,这个林昭玄年纪越大越糊涂,林昭玄咳了声:“王爷,我们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了,一个进士这个数。”
他用手比了数,沈郁眼皮都没眨,林昭玄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这钱到了嘴里了难道还要吐出来?
沈郁站到了海棠花树下,林昭玄也跟着,等着他发话,沈郁心里其实有些踌躇,要是萧祁昱知道他收了这么多银子指不定怎么着他。可是他需要银子啊,国库空虚,且他还养着那么多的将士,军饷需要银子。
就连踢个蹴鞠都需要银子,这些银子他能从哪儿得?商人低贱,可他们有钱,所以他还是要提拔他们,不管他们以后做了官从百姓身上鱼肉多少,他首先要保住国库,国库要是一旦空了那才是灭顶之灾呢。
所以沈郁看着落到他手里的花瓣说:“银子既然收了,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过,这一点儿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林昭玄听他这么说终于眉开眼笑:“王爷只要准许了就行。”
沈郁看了他一眼:“做事要稳妥,且不要太招摇。”林昭玄迟疑了下:“那周相哪里?他会不会太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