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伸出来预备将她推开的手就顿了一下,而后改为轻拍她的背:“醒醒,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阿练还有点迷糊,不过隐约听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将醉得晕晕乎乎的头抬起来,双手仍环在他脖子上,看了他一眼,却突然笑了:“……你是哥哥。”还有些口齿不清。
说完又将脑袋埋在他脖颈处,像只小狗一样用鼻子在他肌肤上蹭了蹭,又唤了一声:“哥哥……”
霍笙的身子顿时僵了下。
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这小女郎许是醉得深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依照霍笙对她的了解,阿练应是在向他这个兄长撒娇,而且是无意识的。
然而他自己却很清醒。
她抱得紧,霍笙一时挣不开,只得半拉半抱地扶着她从坐垫上起来,下了矮榻,问她:“能自己走吗?”说着就试探着松开她。
然而阿练双腿无力,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霍笙又忙环住她腰身,扶住了她。
阿练很自然地歪靠在他怀里。
霍笙无奈地望了望天——造孽啊,闲着没事灌她酒干嘛?
没有法子,只得深吸一口气,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房间。
夜已经很深了,霍笙抱着阿练,穿过一盏盏夜风中飘摇着的灯笼照明的甬道,来到一扇溢出昏黄烛光的门前。
推门走进去,将阿练放在属于她自己的榻上。
阿练不知何时又陷入醉眠之中,安静地躺在榻上,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霍笙替她盖上锦被,顺势在榻边坐下。
许是有些热,阿练不耐地将双臂伸了出来。那双莹白的小手就覆在被子上面,在烛火映照下泛出玉色的光泽。
霍笙的视线随她动作一转,而后定住了,再慢慢往上,看着她因醉酒而变得红扑扑的一张脸,与平日冰雕玉琢似的白大不相同,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在眼睑处投下一圈淡淡的影。
他仿佛受了蛊惑似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去触一触那绯红的小脸。
手指近到距她脸颊方寸之地,却突然顿住了。
霍笙如梦初醒,像是有些被烫到了似的将手收回,拍了自己一下——你也喝多了不成?
他忙起身,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离了阿练的房间。
……
清晨醒来,阿练有些惊奇于自己居然一点也不头痛,想来是昨日饮的那酒后劲不大。
她收拾了一下,去找霍笙,却被侍卫告知霍笙正在驿舍的后园里练剑。
阿练依照着指引找了去,果然看见一身窄袖胡服的霍笙正在舞剑。他穿着玄衣,手握长剑,整个人便显出一种凌厉刚劲的姿态,日光下如浓墨一般直直浸到人的心里。
阿练隔得老远,耳边似乎就能听到风啸剑鸣之声,眼见他招式如行云流水,却又像是蕴含着剑破苍穹的力量。
等他暂时收剑停下,阿练都忍不住为他喝彩。
霍笙听到叫好声,回头看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怎么来了?”
阿练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作势要帮他擦汗。
霍笙连忙退开:“我自己来。”说完又问她一遍,“找我做什么?”
他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友好,阿练也不敢笃定霍笙会答应自己,但是实在想不出来她这些天到底有哪里得罪他了,因而就站原地,微微抿着嘴看他,神情略带不满。
霍笙也不说话,两人就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说实话,霍笙从昨日起就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了。他想了一想,可能是从高柳城出来,两人一直处于一种勉强算是相依为命的状态,阿练事事都听他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人。他得承认,他很享受这女郎对于他的依赖。
所以在猝然与赵王一行人相遇之后,阿练这样的性子,自然是人见人爱,她也能够自如地和旁人相处,慢慢地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就没有那么多了。
霍笙有点不习惯。
但也仅此而已。
昨日临睡时他便想明白了,因而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睡了个好觉。
然而眼下阿练却又无知无畏地贴了上来,一副贴心好妹妹的模样,霍笙的心绪又有些乱了。
阿练败下阵来,首先开口道:“我想去巫咸山。”
霍笙哦了一声:“那你去啊,七舅应该不介意带上你。”
“想让哥哥带我去。”阿练的声音更柔了几分,满含着央求的意味。
“不带。”霍笙断然拒绝。
他是真的没兴趣,先前一连赶了半个月的车,好不容易有时间歇歇,看看书练练剑多好,为什么要陪一个小姑娘出去乱转?
说完,他垂目看了阿练一眼,见少女因向光而立,周身如披彩霞,光华万千,灿烂得夺目。不由得移开了视线,心里更烦了。
“站远点站远点。”挡着他练剑了。
阿练乖乖地后退,又看他开始舞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停下来的趋势,只好悻悻地走了。
章节目录 21.瑶台
霍笙练完剑,也出了一身的汗,自回房沐浴。
等换了衣衫出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简牍,坐于案前阅览。过了好一会儿,仍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