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了如此长时间的一手棋竟然是再度置那两块几近陷入绝境的孤棋而不顾,又一次脱先,回到了当初分投的黑子处朴实地拆二,利用上边的余味直逼星位上的那粒白子。
王锐先是微微一愣,但随即心中立刻对林符卿充满了敬佩之意。说实话,上边的两块黑棋几乎已被判了死刑,就算是黄龙士、徐星友、吴清源、聂卫平、古力、常昊等这些古今的一流高手合体变身,恐怕也难两边兼顾令两块棋全部转危为安。
他已经早做好了打算,如果林符卿强行治孤的话,白棋绝不会硬杀两块黑棋,而是网开一面放其出逃,而自己则在追击中不断得利。等到两块黑棋终于能够惨活时,他建立起来的优势已不可动摇,那时就算当真是仙人来了也绝无回天之力!
可眼下林符卿竟然壮士断腕,毅然置两块棋的生死于不顾,而是利用其余味反而对中间的那枚白子展开了夹攻。那是意味着他已彻底将两块棋的心病抛开,决意绝地反击与自己拼死一博了。关键时刻,这一代著名的国手终于显示出了其令人心折的风范!
由于原先的预想又被全部打乱,所以王锐重新思考了片刻,然后毫不示弱地向中腹跳了一手,表示出了自己力战到底的决心。
林符卿更不犹豫,竟立刻强行点入白棋的重重阵中,硬生生将白二子与上方的厚势分断开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用意尽显无疑。
如果水平稍差些的业余棋手,很可能被黑棋如此气势汹汹的攻击所吓住,在优势的心理下选择退让,结果直至优势被一点点蚕食而惨遭逆转,这也是他们在大好形势下经常被高手翻盘的主要原因。
王锐当然不会如此,他略一思索,在二路飞了一手,分断黑棋的同时寻求与上方厚势的联系,可以说是此时的本手。
但林符卿刚才的长考显然已经对此处的变化进行了精心的计算,他先是在白棋上方厚势的断点处遥遥一点,逼迫王锐不得不补了一手。有了这粒黑子作为呼应,林符卿紧接着一压一扳,彻底地将那两枚白棋与大部队的联系切断,形成了双方互攻的态势。虽说对杀的形势仍然于黑棋不利,但此时这已是林符卿争胜的唯一办法。
王锐此刻后悔的恨不能立刻给自己一个嘴巴,因为直到这时他才看出了原来白棋适才有一步先点,然后再二路飞的妙手。如果刚才他再多思考一会儿走对了这个次序的话,林符卿的妙手就根本不成立了。
他表面上神色不动,暗暗深深呼吸了几下,将后悔的负面情绪抛到了一边。思考了良久之后,王锐选择了强硬的当头一镇,待黑棋穿眼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将其冲断,双方顿时绞杀在一处……
林符卿的杀棋功力此刻终于完全释放出来,在已经没有了退路的情况下,他的妙手频,调动着黑子在重重白阵之中左突右杀不落丝毫下风。哪里还有半分六旬老叟的模样?分明就如斩将夺旗勇冠沙场的猛将一般!
激战之中王锐走出了一个缓招,林符卿立刻机敏地抓住白棋的这一破绽施以了致命一击!不但终于使打入白阵的黑棋转危为安,而且将被分断的白棋连同整个右下角都全部卷入了自己的重重围困之中,硬是近乎不可思议地将局势完全反转过来!
此刻在水榭亭中观棋的众人也已完全沉醉在棋中,随着二人的奇招妙手不断传来,包括谢天博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如醉如痴,一颗心亦跟着棋局跌宕起伏,仿佛正在对局的就是自己一样。
当林符卿终于将局势扭转过来之后,谢天博禁不住喟然叹道:“想不到师尊虽已归隐多年,但棋艺却终臻大成之境界!能在如此的劣境下觅得胜机,怕是就算仙人降世也不外如许罢了,当真令天博好生钦服!”
魏广微的脸色此时已是多云转晴,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呵呵,你常说那个叫王童林的后生乃是得到了仙谱真传,眼下他不敌令师,你的师傅自是比仙人还要厉害啦!林老的棋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果然不负我朝大国手的名号呀!”
李永贞的脸此刻却变得如包黑子转世一样,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老谢,依你看眼下难道是胜负已定,白棋再无转机了不成?”
谢天博盯着棋盘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话也不能这样说,眼下师尊虽已将不利的局势扭转过来,但局面依旧是复杂得很,白棋未必就没有机会。只是天博的棋力有限,对胜负实是看不清楚,因为不敢妄言!”
李永贞闻言脸色稍霁,尖着嗓子说道:“咱家也正是这样认为!白棋虽然已失了先机,但胜负怕是仍未可知。崔大人,你说呢?”
崔景荣今日将李永贞和魏广微一同邀至府中赏棋其实是另有用意,因此眼下棋局尽管进行得如火如荼,但是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暗暗琢磨着应该怎样把自己想说的话对二人说出来为好。
此刻听李永贞忽然点到自己,崔景荣的心中一动,略一沉吟开口笑道:“下官于棋道一途比之李公公和魏阁老那是相差甚远,又怎敢妄言胜负?不过李公公既然有问,那我也就不妨斗胆一言!”
他的话虽说得谦逊,但语气中分明暗含着一种自信,令人不由得想听一听究竟有何高论。李永贞一连声地催促他快说,连谢天博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静听。
崔景荣轻咳了一声,不慌不忙地笑道:“世间万物都不离阴阳相生相克,彼此消长转化的道理。所谓阳久必衰、阴极必盛,说的也正是这一至理,想来棋道亦逃不脱此变化矣!我观林老的棋大开大盍其烈如火,可谓之阳。而那后生童林的棋绵薄不息其柔如水,可谓之阴!眼下黑棋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林老若是仍疾攻如火的话,那么难免历久必衰。白棋虽暂时落了下风,绵柔不断盈力十足,此消彼长之下必会重盛!因此老夫尽管不敢妄言此局的胜负,但敢断定其后棋局必然还会再起变化!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他的这一番话颇有新意,只听得众人忍不住连连点头。李永贞连声称好,谢天博亦感到大有道理,不由得按照这个思路重新审视起棋局来。只有魏广微似乎听出了其中的一些含义,不由若有所思地看了崔景荣一眼,沉吟着没有言语……
王锐呆楞着盯住棋盘好久好久,却始终找不出重新翻盘的机会在哪里。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拈起一枚白子缓缓往棋盘中央探去,准备投子认负。
在将要松开手指的一刹那,王锐下意识地瞥了林符卿一眼。就在这一瞥之间,他的脑海中猛地灵光一闪,顿时好似在无边的黑暗中闪过了一个亮如白昼的霹雳一般。
他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嘴角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停顿了几秒钟后,他的手继续缓缓下落,不过却非投子认负,而是点入了右下角的黑阵之中,打响了反击的第一枪……
水榭亭里的众人见白棋果然没有认输,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急切地等待着看一看棋局是否能如崔景荣所料的那样展。这其中自是以李永贞最为热切,而谢天博的心情则复杂矛盾得多,即希望师尊能够赢得胜利,又期盼着王锐果真可以做出漂亮的反击。
正在对局的林符卿和王锐却不知道生的这一切,只是全神贯注在棋局上,依照各自的判断和本能行棋。
林符卿见对手欲学自己一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当下毫不留情,弈出了最强硬的变化,意欲将已被黑棋重重围困的右下角白棋彻底鲸吞,一举取得完胜!
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王锐将胜负和刚才的失利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感到脑子分外清晰,冷静之极地应对着林符卿的猛攻。
只见黑棋的招数果然依旧是大开大盍,如狂潮般一波又一波砸向重围中的白棋。而白棋则顽强抵抗,虽然几度形势已经到了危若累卵的地步,但却终能巧妙化解,在狂潮退去时依然屹立不倒。
眼下的情形和刚才正好完全掉转了过来,白棋置之死地后妙手连,不但延续住了被困大龙的一口气,而且将战火蔓延到整个棋盘,四处开花寻找着机会。而黑棋在狂攻未果后终难保持住颠峰的气势,果然如崔景荣所料的那样,开始出现气竭力尽的态势。
激战中,林符卿随手在二路一招打吃,本来以为是先手的便宜。但没想到王锐巧妙地一立,顿时将黑棋的三子棋筋吃掉。不但先手做活了右下角,而且还抢到了关系到双方眼位的天王山位,一瞬间就将局势重新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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