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已经过了一夜,施二老爷的怒气却不但没有减少分毫,反倒更盛了,之前没见到金氏还罢了,这会子终于见了,如何还忍得住心里的滔天怒火?
扑上前便又对她拳打脚踢起来,一边还咬牙切齿的骂着:“贱人,这么多年来我待你还要如何?我们施家待你还要如何?你若不是嫁了我,能过上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吗,你却给我戴绿帽子,让我替你的野男人养野种,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金氏的脸肿得老高,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凌乱脏污衣裳下的身体更是无一处不痛。
可在施二老爷的拳打脚踢下,她既没挣扎,也没惨叫求饶,就像挨打的不是她一样,只因她心里已痛苦绝望得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了。
“老二,好了,反正马上就要沉塘了,你就别再打了,没的白累坏了自己。”
“就是,为这样一个**白白气坏累坏了自己,未必忒不值当。”
“老话不是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凭咱们的条件,要再娶个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是族中的长辈与同辈又劝又拉的,施二老爷方喘着粗气停止了对金氏的殴打,只心里那口气依然半分也没消。
少时,又有一群人来到了芦苇塘边。
却是施老太太带着施清如、施兰如并施远施运到了,同行的还有族中的一些女眷。
众人表情各异,施老太太是满脸的愤怒加惊惶,施清如是一脸的冷然,施兰如与被下人一路拖着、走得跌跌撞撞的施远施运则白着脸红着眼,惊恐茫然溢于言表。
施氏族中的女眷们表情倒十分统一,都是满脸的鄙夷与不屑,便有一两个私心觉得施兰如姐弟三个可怜的,也不会傻到表露出来。
金氏麻木的双眼在看到一行人走近后,终于有了些许的活气。
顾不得浑身的疼痛,便近乎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施清如脚下,“大小姐……大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要剐,我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求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立马死在你面前都心甘情愿,下辈子也一定会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求求你了……”
施清如居高临下看着她两颊红肿、涕泪横流的狼狈样儿,看着她一夜之间便暴瘦得高高凸出的颧骨和鬓边新增的白发,半点也没有心软与不忍。
只有满脸的森冷,“你的孩子们是无辜的,那我娘就不无辜了?至少你现在还可以看到他们,我却永远都见不到我娘了,你知道很想很想见一个人,却永远也再见不到了的绝望吗?更绝望的是,你再想念她,也会慢慢的记不起她的容颜了……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啊?要不是我娘好心,你能有这么多年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过吗,你却贪得无厌,恩将仇报,活活毒死了她,你叫我怎能放过你!”
金氏就抖得更厉害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都是我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孩子们,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是人,我贪得无厌,我猪狗不如……”
见施清如还是丝毫不为所动,说到后边儿,每说一句,就给自己一耳光,很快便打得她本就红肿一片的两颊越发的红肿不堪了。
第十五章 沉塘
施清如却不再看她,转向了施老太太:“让他们动手吧。”
施老太太昨夜越想越害怕,在屋里点了七八盏灯生了四五个火盆,依然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今儿见了施清如,也比昨儿更害怕更畏惧了。
闻言忙迭声应着“是”,叫了施二老爷:“老二,不要浪费时间了,先把两个野种沉了塘,再把贱人沉了塘,以后都眼不见心不烦,大家心里那口气自然也就顺畅了!”
施二老爷与施老太爷自施清如出现后,羞耻与愤怒便大半也被畏惧所取代了,听得这话,忙对着族人们如此这般一说,便有几个青壮族人上前,手脚麻利的将施远施运给装到了提前备好的猪笼里。
兄弟两个都怕得不得了,一边拼命的挣扎,一边哭喊起来:“娘,救我们,娘……爹爹、祖父、祖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们不疼我们了吗……姐姐、姐姐……”
可惜他们那点力气哪敌得过几个青壮,施兰如昨儿还能抱着他们,遮住他们的眼睛,尽自己所能护着他们,今儿也是自身难保有心无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死在笼子里,哭得越发的凄惨可怜了。
金氏瘫在地上看到这里,心都要碎了,拼命的挣扎着要上前救儿子们出笼子,却被族中的女眷按得动弹不得,惟有再次哀求施清如:“大小姐,求求你饶了他们吧,求求你了,只要大小姐肯饶了他们,就是千刀万剐,死了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情愿,求求大小姐了……”
哀求了一通,见施清如眼皮都不抬一下,正自绝望之际,忽见她娘家哥嫂竟然也来了,大喜过望,忙叫起他们来:“哥哥嫂子,快救救我,救救远哥儿运哥儿!”
她哥嫂却是看都不看她,直接满脸羞愧的上前与施老太爷施二老爷说话去了:“都是我们家管教无方,亲家老爷与妹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们金家绝无半句二话。”
金氏才升起几分希望的心霎时又坠落到了谷底,看向她哥嫂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你们好狠的心,我就算千错万错,也是你们的亲妹子,远哥儿运哥儿也是你们的亲外甥啊,你们、你们……”
施清如慢慢踱到了金氏面前,蹲下低笑着与她说道:“看来你们母子三人在你兄嫂眼里,真只值区区二百两而已啊!”
金氏猛地明白了过来,“是你,是你提前收买了他们?”
她嫂子从来都是表面亲热,实则妒忌死了她命好,好容易有了踩死她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尤其还能得到整整二百两银子,都好买十亩上好的水田了,何况还关系到金家的名声,关系到她女儿将来的亲事,就算哥哥有心救她,她嫂子也一定会说服哥哥不救的,至于爹娘,只怕至今还被蒙在骨里吧?
施清如笑得越发的邪恶了,“对,用的正是前几日我从你那弄来的那些物归原主的银子,白花在你们母子身上,可真是太浪费了。”
除了开始那一百八十两,后面三日里,施清如又让袁妈妈亲自去催过金氏两次给银子。
金氏无法,只得偷偷当了自己的好些首饰,又勉强凑了一百五十两给施请如,却没想到反成了自己的催命符,“你!你!你……”她已经快要疯了,第无数次的后悔起当初为什么没有弄死施清如来。
施清如继续邪恶的笑,“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弄死我?可惜现在你再后悔也迟了。对了,你也别盼着你那奸夫会来救你们母子了,我给了他老婆五十两银子,她昨儿一早就哄着你那奸夫回了她娘家去,得明日才能回镇上呢。”
金氏最后一丝残存的希望也破灭了,再也忍不住咒骂起施请如来:“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妖怪、魔鬼,你以为你会妖术,我就会怕了你,我告诉你,纵然今日我奈何不得你,死后我也一定会化作厉鬼,日日夜夜的缠着你,让你不得好死,你……”
“娘,救我们,娘——”
施远施运凄厉的惨叫,打断了金氏的咒骂。
就见装着他们的猪笼已经被那几个青壮抬到了芦苇塘边,然后几人一合力,就给扔到了塘里去,兄弟两个在笼子里扑腾个不住,却因笼子狭小,冬日衣裳又穿得厚吃水重,不过片刻之后,便沉下了水面,再过一会儿,更是连水面都恢复了平静。
金氏亲眼目睹了儿子们眨眼便消失在自己眼前,赤红着眼睛彻底癫狂了:“施清如,你好狠毒的心,非要我亲眼看到我的儿子们死在我眼前后,才肯给我一个痛快,连死都不肯给我一个好死,我一定会化作厉鬼,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还有你们姓施的一家人,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诅咒你们通通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啊——”
却是双拳难敌四掌,很快便被反剪着手捆了,再堵上嘴巴,也塞到猪笼里,扔到了塘里去。
冰冷的水立时浸透了金氏的四肢百骸,满心的绝望也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连垂死挣扎都懒得再做,惟余满心的后悔。
她当年为什么要贪得无厌,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施清如的命?
给她随便说一门亲事,一份嫁妆打发出门也就是了,难道之前那个她还敢反抗,还敢嫌嫁妆少不成?偏她既怕麻烦,更一分银子都不想出,她也是当娘的,她看不得自己的儿女受丝毫委屈,难道祝氏就看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受尽委屈,性命不保吗?
不怪祝氏的阴灵会显灵……
可金氏最后悔的,还是当年自己为什么要跟赖有富苟合,如果没有她的屡次偷食禁果,不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
现在她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她的远儿运儿都还那么小,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却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也救不了他们;还有她的兰儿,公婆与丈夫本就不喜欢她了,又摊上她这样一个娘,以后日子还不知道得惨成什么样儿……都是她害了她的孩子们啊!
金氏以前从来不信什么阴司报应的,然而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报应也只会晚到,绝不会不到!
第十六章 烧了就是
施清如冷冷看着水面恢复了平静,才把双手往带毛的袖兜里一笼,带着袁妈妈先回了家。
等她用过午膳,睡了一觉起来后,施老太爷施老太太等人也都回家了,回家便让杨婶李婶整治酒菜,要谢族老族人们。
此举正中施清如下怀,遂带着袁妈妈去了厅堂里。
施老爷子正与族老族人们一起劝施二老爷,施老太太则正与族中女眷一起痛骂金氏,哪怕已经亲眼看着贱人和野种被沉了塘,依然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不防施清如就进来了,施老太太先看见,脸立刻僵了,片刻方看向她,强挤出一抹笑来,道:“清、清如,你有什么吩……事吗?”
施老爷子与施二老爷也是瞬间如临大敌,她、她又想干什么……是了,金氏母子已经死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们了?
施清如淡淡一笑,“祖父祖母别紧张,我只是来通知你们搬家的,这毕竟是我外祖父的家,是祝宅,姓施的这么一大家人长住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就算当年老爷是入赘祝家的,也没有祝家养着施家老小一辈子的理儿不是?何况老爷还不是入赘的,所以就这两日,祖父祖母二叔便收拾一下,搬出去吧。”
施老爷子夫妻父子三人都呆住了。
这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凭什么搬出去,他们又该往哪里搬?
施二老爷本就满肚子的火,张口就想骂人,可刚迎上施清如冷冷的目光,立刻怂了,换成了赔笑,“清如,这、这都是一家人,咱们有话儿好好说嘛。”
施老爷子忙也道:“是啊清如,这么大一个宅子,你一个人住我们也不放心,还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的好,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话没说完,见施清如忽然抬起了手来,就想到了昨日她火烧善宁大师前,也只是抬了一下手,只得改了口:“好好好,我们搬便是,只是老宅已好几年不住人了,只怕收拾打扫都得十来日,能不能宽限我们几日,等老宅收拾好了,我们再搬走?”
幸好还有老宅可以住,不然一家子真得睡荒郊野外了。
施老太太与施二老爷没想到丈夫/父亲这么快便答应了施清如,都杀鸡抹脖的冲他直使眼色,老宅哪能跟这宅子比啊,村里也是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能住人?
不想就听施清如道:“我记得老宅是我娘当年出银子修的,一应摆设也都是我娘花钱给置办的吧?既然是我娘出的银子,那宅子当然也是祝家的,你们同样不能再住!”
施二老爷终于忍不住火了,“我们凭什么不能住,大嫂当儿媳的,难道不该孝顺公婆吗?何况修宅子的地可是我们施家的,那我们就住得!”
施老太太也再忍不住道:“就是,那地可是我们家的,我们凭什么住不得?”
竟然连老宅也不让他们住,这么冷的天儿,不是摆明了想活活冻死他们吗!
施清如冷冷一笑,“好吧,地是施家的,那我把地空出来,还给你们就是了。袁妈妈,你立刻去告诉袁小哥,让他放一把火,把老宅给我烧了!”
“是,大小姐!”袁妈妈忙大声应了,转身往外跑去。
急得施老太太直跺脚:“你给我回来,回来——”
袁妈妈却是充耳不闻,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施清如这才看向施老太爷,淡淡道:“祖父,现在不用收拾宅子了,两日的时间,应该够你们搬家了吧?”
施老太爷气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痛,咬牙忍恨道:“自然不够,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也姓施不姓祝,身上流的是我们施家的血,何必非要做得这么绝呢?”
施清如压低了声音,“当年你们吃我娘的,住我娘的,都能做得那么绝,我今日可没灌你们砒霜,算哪门子的绝?正好族人们都在,祖父还是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吧。”
施老爷子被她噎得一窒,再想到她的可怕,终于还是硬气不起来了,扬声对族人们道:“清如说得对,那宅子既是当年祝氏出银子修的,如今当然只有清如能做主,烧了便烧了吧,我们家所有人现在不会说什么,将来也是一样,还请族人们做个见证。”
施氏族人正自惊疑不定,这清如丫头不是听说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吗,可今儿从头到尾瞧着都很有主意啊……二老太爷一家好似也都怕她得紧,之前在芦苇塘边时他们就隐隐发现了,现在就更确定了,可他们怕她什么呢?她又怎敢如此不孝?
又听得施老太爷这么说,虽然更纳罕疑惑了,可既然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这些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他们还能插手老二房的家务事不成?那可不是他们插手得起的。
于是忙都纷纷应道:“我们都记下了。”
施清如很是满意,这才向施老太爷施老太太屈膝一礼:“那祖父祖母,我就先回房了。”
“等一下。”施老太太见她转身要走,忙叫住了她,哀求道:“那个清如,现如今到处都冰天雪地的,这马上又要过年了,我们可往哪儿找宅子去呢?你能不能,能不能好歹宽限我们住到过完年后再搬走,到时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也冷清不是?”
哼,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搬出去,一旦这次搬出去,以后可就真再回不来了,她就算是赖,也一定要赖到死在这个家里!
施清如一眼就能看出施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低声讽笑道:“祖母不怕鬼了?水井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可谁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又再冒血水呢?”
见施老太太一下子僵住了,方又道:“不过也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那我就容你们住到过年后再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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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咱们女主够霸气不?o(* ̄︶ ̄*)o
第十七章 都交出来
晚膳后,施清如正在屋里来回走动消食,袁妈妈进来了。
施清如便问道:“宅子已经烧尽了?”
袁妈妈点点头:“我小儿子看着烧尽了,火也熄灭了,才回来的。这几日正化雪,看天儿也像又要下雪的样子,到处都湿气重,就算泼了些火油,到火全然烧起来,也费了不少功夫。”
施清如道:“烧尽了就好,多费些功夫就费些吧。施远施运呢,都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