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畏很快开了门,几乎瞬间三扇窗户后都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像是在拆木板。
项天礼伸手一推,窗户隔空破开,将忙活的侍卫震翻在地,碎屑散落在他们的盔甲上,侍卫们面面相觑,在项天礼的注视下连滚带爬地起身离开。
乾陵悦讶然看着他的破坏力,骤然想起他是习武之人,那方才为何任由他们困在屋内。
她还没问,王爷主动开口为她解惑,“给你个机会一吐为快。”
好吧。
门打开,项畏抱剑立在门边,绿竹小碎步跑到她身边,小心打量两人的氛围,确认没有最初的剑拔弩张后放下心来。
“这是我的东西。”乾陵悦拿过放在椅子上的行李,递给她,又转头对项天礼,“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我以后就住在流火居好了。”
“也行。”他没有反驳,既然她想留在流火居,就没有必要强留她在这里。
得到允许,她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了即将离开的实感,她正在一点一点脱离和这个世界的关系。
才搬回流火居,她刚把行李放下,立马有贵客上门。
柳榕带着小玉在门口张望,她们不说话,侍卫也不知该不该通禀,还是师黛走动忙活时瞧见才禀告了乾陵悦。
她放好东西,迎出门,“榕妹妹来找我可有要是?”
前脚才到,后脚就能找上来,看来她消息挺灵通。
“我闲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姐姐。”她笑着回应,没有往日的机锋,反而像有求于人。
乾陵悦盯了她一会儿,“我还以为妹妹是来幸灾乐祸。”
两人是王府里出了名的不和,她也没必要假惺惺地奉承,有话直来直往。
柳榕被她说的脸色一僵,片刻后又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幸灾乐祸呢?”
得知她回到流火居的时候,她第一反应的确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但转而想到,这个司空长婵让得宠一时的乾陵悦都能失宠,想必手段了得。
虽然她讨厌乾陵悦,但两人尚有一较高下的可能,若是换了这新来的侧妃,结果难料。
同为女人,她非常清楚司空长婵这样的女子有多吸引男人。
所以她才想着来结盟。
“是吗,那你来做什么?”她全程拦着她说话,连流火居大门都没让她迈进去。
“我只是想和姐姐商量点事罢了。”她讪讪一笑,可是在门口又说不出口,便暗示她,“可否进去一叙?”
乾陵悦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这次来不是搞事,才让开路,“既然如此,里面请。”
并未将人请到屋内,两人直接在凉亭落座——自从上次项天礼造访一次后,她就越发喜欢这个地方,索性让人收拾干净。
“这凉亭还真是风光别致。”柳榕一坐下就开始夸,见什么夸什么,“竹林长势也好,真是个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搭不上,榕妹妹可要给我留个栖身之所。”她笑着和她打太极,静静等着她主动开口。
柳榕极少做这样的事,因此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能兜着圈子,“听说晚些时候姐姐与王爷在偏殿相处了一段时日。”
“的确。”她有问必答,表情带着一丝戏谑,一脸“静静看你表演”的表情。
“可聊了什么?”大概她是真的不知如何开口,尽问一些踩雷的话题。
他们聊什么,能让她知道吗?
“也没聊什么。”她将茶杯放在桌面上,“榕妹妹如果只是想问这些琐事,不如告辞,我要休息了。”
她说着起身要走,柳榕赶忙按住她的手,“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乾陵悦并不意外,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着急。
“是。”对面的人摩挲了下腰间玉佩,似乎难以启齿,“长婵妹妹惊为天人,想必姐姐也看在眼里。”
乾陵悦嘴角微微勾起,原来如此,面上还不太在意似的,“所以?”
“说到底,长婵妹妹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养女,若风头压在我们上面,岂不是给家族蒙羞?”居然能搬出家族,她也是服了,想争宠还要给自己安个体面的名声。
“榕妹妹这是何意?”她故意装不懂,只恨这里没有录音笔,不然让项天礼听一听他在忧心的时候,他最疼爱的妃子在考虑什么。
柳榕抿唇,屏退小玉,绿竹会意行礼离开,凉亭内只剩下二人。
“若我们联手,必然让她毫无容身之地。”她言之凿凿,仿佛板上钉钉。
乾陵悦可怜地看着她,司空长婵的手段她还没见识过,竟然如此轻敌,项天礼到底从哪里娶回来的这么个傻白甜。
她忽然十分怀疑当初清池夜献计的另有其人。
“榕妹妹玩笑了,大家都是王爷的内人,为了王爷自然要和睦相处,怎可拉帮结派。”乾陵悦对这些争宠毫无兴趣,因此并不打算配合。
柳榕没想到她会如此反应,瞪大眼质问,“难道你不怕你的地位不保吗?”
“保不保的,也不用榕妹妹操心。”她悠然道,“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怎么在乎。”
对面的人气得不行,手握紧成拳,却不肯放弃,“那司空长婵,本是相国之子的童养媳,司空青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全身而退,还能顺利嫁入王府,你以为单凭她的长相就能做到?”
“既然你比我清楚她的智谋,难道她会想不到你来联合我?只怕我们说话这会功夫,她已经相处几百种两全之策。”乾陵悦和她向来敞开天窗说亮话。
心里却对柳榕的消息之灵通感到诧异。
她既然提到司空青,便说明她知道自己与他发生争执的事,可那天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师黛有迹可循。
师黛也不可能主动透露她的来历,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乾陵悦忽然背后一凉,她原以为柳榕只是无脑,搞不好她背后有更大的势力。
整个王府里,真正单枪匹马处在战争中的人只有她一个。
项天礼表面上看着顺从她,心里的真实想法还未可知。
“她一个脑袋还比得过我们两个脑袋?”柳榕越说越亢奋,手舞足蹈,就差大声宣誓。
“榕妹妹,如果你只是胡搅蛮缠,今日就到此为止。”她无意与谁结成联盟,联盟往往意味着可能的背叛和更加复杂的人际关系。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必要。
遭到言辞拒绝的柳榕并不气馁,仍然试图说服她,“乾陵悦,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比我得王爷宠爱,但是司空长婵比你更貌美更聪慧,还会讨王爷欢心,难道你真的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宠幸她?”
那当然是不能的。
王爷如果宠幸她,就意味着自己母亲和祖父的危险。
“王爷不会宠幸她。”想到项天礼的保证,她笃定道。
虽然他这个人面冷心冷,但答应的事总不会食言。
“是吗?”柳榕冷笑一声,“姐姐为何如此肯定?难道因为王爷承诺过?”
被戳中心事的人没有作声。
“我收到消息,王爷今晚在司空长婵那儿落脚。”她言简意赅,冷不丁道。
乾陵悦一愣,下午两人才聊过,这分开还不到一个时辰,那个男人居然就改主意了?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榕妹妹,消息有时会出错。”她仍然不能相信,站稳阵脚对她道。
“别人的消息可能会出错,但我的不会。”柳榕十分肯定。
乾陵悦一时没有回话。
到底是哪里的问题,难道是她下午说的不够清楚?
不,一定是项天礼另有计划。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王爷在哪里落脚是他的自由,如果落脚就代表宠幸,那为何府内还有这么多默默无闻的姐妹?”她回过神,坚定自己的信念,认定事出有因。
柳榕恨她不听劝,皱着眉看着她,“你就等着后悔吧。”说完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只是看你给我介绍过药膏的份儿上才提醒你。”
“有劳。”她冷淡地回答。
对话发展到这里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柳榕愤然起身,拂袖离去,走到门口还是不甘心地回头对她道,“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说完离开。
乾陵悦身后的绿竹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嘟囔道,“她怎么总想拉您下水。”
“这可是侧妃,说不得。”她好笑地揪揪她的鼻子,示意她谨言慎行。
现在的流火居可不是以前的流火居,随着侍卫的增多,鱼龙混杂,难免隔墙有耳,再加上流火居内并不能排除所有人的嫌疑。
现在真正能信的恐怕只有身边的绿竹。
“还好你对我忠心。”她由衷感慨。
“那是。”绿竹也不知她为何有此一说,反正是夸自己,大喇喇地接下,“您真的打算什么都不管吗?”
方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一点。
乾陵悦望着项天礼寝殿方向,“不管。”
才说过的话,她没理由不信。
然而转身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瞬,低声道,“你去打听下,是否如实。”
“是。”绿竹领了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