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信上多有对海东青的夸赞之词,太子亲自去了趟西华宫。
言晏晏看到他拿来的信上,除了夸赞雪团如何凶猛的抓到许多野兔野鸡外,其他的都是康熙在向儿子显摆自己猎到的兔子有多肥,还问太子“京城之兔不知有如此重者乎?”
看完信,觉得康熙原来私下里原来是这幅模样的言晏晏轻笑起来,套用他的话打趣太子:“京城之兔不知有如此重者乎?”
“自然没有。”太子一点不恼,反而笑起来,“孤待会就回信给皇阿玛,与他汇合见识一下如此肥美的兔子。”
康熙若能同意他随军出征,一开始就带上他了,听到他准备反将一军的回信,言晏晏再次笑起来,对后续十分感兴趣。
“等皇上再回信,可否分享一二?”
她头一次提出请求,太子自然不会拒绝,表示到时候会拿过来给她看。
太子说到做到,晚上回毓庆宫休息前,就写了一封回信,表达自己对想亲眼见识“肥兔”的迫切。
收到太子回信,康熙笑不出来了,怕他真跑过来,赶紧安抚起来,说战事重要,宫里的事也重要,让他不可胡来。
大阿哥见他一收到太子的信,连猎都不打了,多少有点不高兴,于是拿草原上的野鸡野兔撒气。
“大哥还是先歇歇。”
八阿哥劝他他不听,结果将手指因为不停拉弓弦都有些肿。
不知个中隐情的康熙写完回信出来,看到大阿哥射中那么多猎物,顺口夸了几句。
被夸的大阿哥将难受的手掌背到身后,笑容有些僵硬。
再次收到回信,太子露出得意的表情,一刻不等的带着信来到西华宫。
难得有空过来,四阿哥正与她坐在庭院中下棋,发现太子到来后,当即起身行礼。
太子朝他一摆手,在石桌前坐下后,将信递给她:“你猜皇阿玛怎么说?”
“肯定是不同意你过去。”言晏晏说着,接过已经拆开的信看起来。
重新坐下来的四阿哥露出不解的表情:“不同意什么?”
太子笑着将上次康熙如何在信中显摆,自己又是如何回应与他说了一遍。
听完,对于他与皇阿玛之间的感情,四阿哥多少有些羡慕。
信的内容不出言晏晏所料,满篇都是康熙劝他好好呆在京里,并以自己举例,说他与太子那么大时也没见过如此丰盛的兔子,让他不必着急。
言晏晏将看完的信递回去后道:“草肥水美的地方才能养出那么多野兔野鸡,怪不得雪团不急着回来。”以它那黏人的性格,还是头一回离开那么久。
“听着就是个打猎的好地方,有机会孤一定也要去一次。”至于现在,太子自然不会胡闹。
他事务繁忙,继续稍坐片刻后,拿着信告辞。
目送他离开后,言晏晏继续与四阿哥下棋,一面与他闲聊道:“没能随行,你遗憾吗?”
四阿哥抬眸看她一眼,不急不缓道:“不会。”
“也是,京里虽然没那么肥的野兔,咱们之前在外面见到的可不少。”自以为理解他意思的言晏晏道。
一局棋还没下完,明德从大门跑进来,言晏晏看到它身上精致的小衣裳,顿时笑了:“这衣裳是谁设计的?还挺好看。”
“闲时随手画的。”四阿哥扫了眼已经跑到石桌前的明德。
听说是他自己画的,言晏晏惊讶过后,夸了几句,随即乘着雪团不在,摸起明德的脑袋。
难得偷闲半日,四阿哥就在她宫里度过,接下来又开始忙起来。
承乾宫。
随着康熙离京,后宫的妃子们都消停下来,佟皇贵妃也能省不少事。
这日她从御花园回来,心情本来还不错,无意间扫到那份康熙拿过来的册子时,脸上的笑意立刻淡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不可能真拖到康熙亲征回来还继续找理由,那样的话,恐怕他真该恼怒了。
看着那份册子,佟皇贵妃沉思片刻后,觉得不如替儿子试试仙子的意思,若无可能还是让他干脆死心,若有……
佟皇贵妃忽然叹了口气,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可能。
于是次日,就有宫女来西华宫传话,表示佟皇贵妃请她看戏。
言晏晏没有多想,当即就带着人来到承乾宫。
特殊时期,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张罗,佟皇贵妃只叫了几个伶人到自己宫里来唱。
等到她过来时,佟皇贵妃还与她解释了几句,表示怠慢了。
“没什么的,外面多得是画个圈就开始唱戏的人。”她这好歹还有个台子,也不算简陋。
四阿哥话少,自然不会与她说太多宫外的事,听她提起,佟皇贵妃少不得多问几句。
见她有兴趣,言晏晏便挑着有意思的说起来:“……路过一处比较偏远的县城,当地的知县十分昏庸,判案时完全是谁有钱向着谁。我们那会正遇到一场案子开堂,胤禛他当场黑了脸,上堂用大清律例驳得知县无话可说……”后来那位知县的官自然是当到头了。
从她口中了解儿子另一面的同时,佟皇贵妃还发现儿子对她上心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锣鼓声响起后,言晏晏放低声音看向台上,听了一会后发现原来是牛郎织女的戏剧。
这出戏并不新鲜,宫里许多年都没演过,如今被重新翻出来,自然是佟皇贵妃的意思。
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但相关的戏剧言晏晏还真没听过,倒是有几分兴趣。
“仙子对这出戏怎么看?”佟皇贵妃的心思并不在戏台上,等戏快结束时问她。
当然是用眼睛看。
心里下意识的冒出这句话后,言晏晏随口夸起台上人道:“他们唱得不错。”
佟皇贵妃先顺着她的话打赏过台上的伶人,才半好奇的问:“敢问仙子,类似戏中仙凡相恋的情形,可有真的发生过?”
“不清楚,或许有或许没有。”言晏晏如何会知道,模棱两可道。
其实还想问她若是“织女”之类假设的问题,又觉得太明显了,佟皇贵妃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牛郎织女”结束以后,接下来又是一出“天仙配”,言晏晏不免诧异的瞟了眼身旁的人。
看了一上午仙凡恋、人妖恋之类的戏剧,佟皇贵妃虽没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观察到她至少并不反感,勉强也算松了口气。
未免她多想,看完戏后,佟皇贵妃还解释了一句自己最近对这类戏感兴趣。
康熙二征噶尔丹,还是让他率着仅剩的几十骑往西边遁逃。
噶尔丹一日不死,康熙一日难安,班师回朝后,因为噶尔丹拒不投降,于是在次年二月又开始第三次亲征。
已经众叛亲离的噶尔丹无力迎战,于是服毒自尽,至此噶尔丹叛乱之战彻底结束。
御驾回銮后,宫中为此庆祝了几日,康熙论功行赏后,再次将目光放在四阿哥身上。
大阿哥与三阿哥都已经有嫡子,太子妃也有孕在身,他下面的八阿哥马上也要大婚,只有他还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子女。
知道佟皇贵妃疼他,什么都依着他,康熙也不再先去她商量,而是直接将四阿哥叫过来,表示自己心中已经有人选,现在就下旨让礼部准备他的婚事。
“求皇阿玛收回成命!”早知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四阿哥冷静的跪下来。
发现他还是不肯成婚,康熙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冷,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语气不怒自威:“给朕一个理由先。”
四阿哥不认为他会接受自己的理由,觉得若真说出来,他恐怕立刻就会以赐婚来打消自己的妄想。
等了一会,见他沉默的跪在那儿一言不发,怒火在康熙心头一点点升起。
他踱步走了两圈,勉强压着怒意道:“先成家后立业,不妨提前与你说,朕正准备给你们兄弟分封,若你还是不愿成婚,到时候休怪朕不给你脸面。”
四阿哥望着地面,依旧沉默着。
看到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康熙觉得他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来最起码要等到明年才分封,现在已经有了提前的想法。
任他跪了好一会,还是等不到他服软的康熙直接丢出一个字——“滚!”
“儿臣告退。”
四阿哥如他所愿的退下后,康熙更加生气,指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后,语气有些冲的吩咐:“李德全拿圣旨来!”
“奴才这就去。”担心被迁怒的李德全动作麻利的取来圣旨,心里不明白四阿哥为何坚持不肯成婚。
四阿哥离开乾清宫后,脚步有些飘忽,有时候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妄想,却还要做这种没意义的坚持。
“爷您怎么了?”苏培盛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从他的步伐中看出他似乎受了罚,小声问了一句后,伸手过去搀扶。
四阿哥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走到西华宫附近,隐约听到悠扬的乐声从墙里传来。
他在离宫门口还有段距的地方停下离,搞得守卫都不知要不要请安。
在西华宫上方盘旋的海东青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叫起来。
四阿哥虽然偶尔有些不待见它,但大部分时候对它还是不错的,加上他们在一起也那么多年,他可谓是除开言晏晏外,雪团最亲近的人。
庭院中正在吹箫的言晏晏听到它的叫声,放下手后疑惑道:“外面有人来了不成?”
“奴婢去看看。”
夏竹说完,小跑着出去,没一会后回来,语气不解的道:“是四阿哥在门口,不知为何站在那不进来。”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苏公公好像看到奴婢了,方才与奴婢打手势,好像在说四阿哥腿伤了。”
闻言,言晏晏连箫都来不及放下,直接往门外走。
果然在门外看到他,言晏晏朝与自己打招呼的守卫颔首示意后,快步走过去:“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听到她的声音,四阿哥眼神才重新聚焦。
往他双腿扫去一眼,不待他回答,言晏晏直接拉着人往里走,余光注意了一下,果然发现他走路时步伐有些不自然。
拉着他进屋里坐下后,言晏晏看向苏培盛:“你们这是从哪过来?”
“回仙子的话,从乾清宫。”苏培盛恭敬的回答。
听说是从乾清宫出来,言晏晏心里顿时有数,猜到他应该是被康熙罚了。
“去请御医来。”膝盖受伤可不是小事,她立刻朝腊梅道。
“不用。”
拒绝完,对上她担心的表情,四阿哥不由解释道:“没跪多久,用不着御医。”
言晏晏看向苏培盛,听他道:“爷进去半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这才相信他。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那也不算短,还是提醒道:“回去后记得热敷,严重的话要擦药,别嫌麻烦。”
“我记下了。”四阿哥点头。
看他脸色也不怎么好,言晏晏让他喝些热茶,随后才问:“皇上为何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