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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场】
    今日的西猎围场里很是热闹,受玉坊案牵连的公子哥们在这几天里被先后放了出来,有的洋洋得意,有的心有余悸,却都很默契地约出来活动活动,打个马球压压惊。
    其实也不是这帮人多爱运动,主要是着实不敢再往赌场里头钻,生怕“二进宫”。思来想去,也就打马球最安全,而且这是皇家的围场,朝廷总不能来查皇帝的地盘。
    “要我说,那肃王爷就是闲的!”几个公子哥一边溜着马,一边愤愤然地嘀咕着:“现在边关没战事,他呆在长启闲来无趣,到处找咱的麻烦。”
    “就是!”其余人应和着:“自己养小倌玩,还装什么高洁?!”
    “哎,天干气躁的,诸位何必动怒?”正说着,汪良骏自不远处骑着马溜达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再者了,他折腾一圈,不还得把咱乖乖放出来吗?说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
    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这时,有眼尖的发现场边陆续来了几位高门贵女,戴着帷帽站在一起,打着团扇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偷偷望他们一眼。
    “今儿咱哥几个撞了大运了。”汪良骏登时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瞧那几些个好妹妹,估计是到了愁嫁的年纪,特意跑来此地挑如意郎君了!”
    公子哥们顿时激动不已,交头接耳地对场边的女子们评头论足一番,大抵在猜谁的家世好,谁更漂亮。还说了些不入耳的污言碎语,跟群贼溜溜的黄鼠狼子似的对之垂涎三尺。
    殊不知,贵女们根本就不是为他们而来,而是为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陛下真的会来吗?”一女子面颊绯红,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着:“我听姑姑说,陛下到了立后的年纪,你说谁能这么好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放心吧,我爹得了准信,陛下肯定来!”另一女子在婢女的遮挡下紧着往脸上补胭脂:“我倒是不敢奢望皇后这个位子,能入宫当个妃子就好……快帮我看看,我今天这身衣裳合适吗?
    贵女们叽叽喳喳地互相奉承了一阵,大多都是吹嘘拍马标准的塑料姐妹情。刚寻思着找个凉快的地方躲着,别被太阳晒花了妆容,一声突兀的吆喝忽然打远处传来:
    “瓜子凉茶蜜饯,阳伞香帕方巾,秋季大酬宾,全场八折起!”
    贵女们诧异地望了过去,只见一小贩推着小推车走了过来,身侧还跟着俩打伞拎东西的,仔细一瞧,打伞的那个还有点脸熟,乃户部尚书家的高博延。
    “高公子?”一女子忍笑:“怎么跑到围场来卖东西?”
    高博延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打牙根里挤出:“这位是我的友人,他……家道中落,来补贴家用了。”
    “这小花伞还挺好看!”那女子一眼瞧上了小推车里的花伞,忍不住拿出来看了看,发觉它看上去是把布伞,但摸着料子又有点奇怪。不仅如此,这伞还能折叠,拿着很是轻便。
    “怎么卖?”女子爱不释手地与姐妹们一起把玩着折叠伞。
    “一两银子。”“小贩”笑吟吟地说道,见她们面露惊愕,忙补了一句:“这布料呢,是最好的防水布料,花式呢,又是独一无二的花式。贵是贵了点,但是耐用啊!对了,上头的花样吗……”
    他指了指身侧的高博延:“是高公子亲手画的。”
    “原来是高公子的笔墨。”那贵女掩面而笑,爽利地让婢女给了银子:“那一两银子不算贵,买了。”
    “谢谢仙女姐姐!”“小贩”领了银子,与高博延小声道:“别拉着个脸子,回去给你分红不就得了!”
    “姓齐的,我这颜面算是丢尽了……”高博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齐昭摸了摸嘴上的胡子,笑而不语。又拿出用油纸包好的蜜饯给她们看:“姑娘们,这里还有些酸梅蜜饯,三文钱一包,有瞧上的吗?”
    “倒是不贵……”贵女们随手拿了两三包蜜饯,又与高博延寒暄了几句,便兀自坐下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跑到堂堂皇家的围场里卖蜜饯!”高博延嫌弃地瞪着齐昭,把伞扔到车上表示尥蹶子不干了:“我刚刚看见汪良骏也在,那小子嘴巴大得很,叫他瞧见,不定得怎么笑话我!”
    “那完了,他已经过来了。”齐昭笑笑,同时冲一千使了个眼色。
    高博延瞥见汪良骏果真骑着马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慌忙转过身去试图避开他,可惜汪良骏就是冲着他来的,离老远便阴阳怪气地嚷嚷道:“这不是高兄吗!你也被放出来了?”
    高博延窘迫地冲他拱拱手,并未搭腔。岂料汪良骏不依不饶,跳下马朗声笑道:“高兄,您这回可真是赔了银子又折兵。赌玉赌了个倾家荡产,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汪良骏,你还好意思开口?”高博延冷笑道:“我才知道,那义丰玉坊有你三成的红利,我说你怎么总是鼓动我去那买玉石,原来你就是个骗子!”
    “哎,高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汪良骏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道:“我又没拿刀架着你脖子逼你买,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者了,令尊是户部尚书,还缺银子?我可听说了,最近御史台没少查他……”
    高博延怒极,刚想与之理论,却听汪良骏又道:“你说,这节骨眼上,要是有人参了他一本,可不是雪上加霜吗?”
    他怔住,蓦地想起汪良骏的爹可是礼部尚书,又与刑部尚书交好,若是联起手来参了自家父亲一本,那不等朝廷去查,老爷子得直接被气死。
    汪良骏见高博延只对他怒目而视,不敢搭腔,带着嘲讽的微笑转身走向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贵女们。刚一掀衣衫打算来个玉树临风的亮相,忽觉腿窝一软,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扑在地上一路火花带闪电,正钻进了一女子的裙子底下!
    贵女们顿时惊声尖叫,捂着裙子蹦得老高,那不幸被碰瓷的女子则直接喊了起来:“汪公子,您这是作甚!”
    汪良骏一脸懵逼地打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了看是谁绊他,却只瞧见一枚小石子在地上滚了半圈,只得自认倒霉地连连道歉:“姑娘们,是汪某唐突了,刚刚被绊了一下……”
    贵女们惊魂未定地抱团站在一起使劲翻白眼,汪良骏在心里咒骂着时运不济,灰溜溜地扭头要走,一低头,发觉崭新的衣衫被滚了一层灰土,忙紧着拍了起来。结果就听一声要命的高喝声打围场外由远至近:
    “圣上驾到——”
    “来了来了!”贵女们登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涌了出去,依次列开兴奋地睨向缓缓驶入围场的轿辇。
    齐昭惊愕地跑向场边,寻了个没人地方藏着偷看。场地里的公子哥们也纷纷下马跪地相迎,不时紧张地小声嘀咕道:“怎么陛下突然来了?”
    “小皇帝来了!”齐昭好奇地探着脑袋,结果被高博延按着额头缩了回来:“快点跪下,不要命了你!”
    他只得不情不愿地拿了个蒲团放地上,打算跪迎圣驾,突然一道残影掠过,只见汪良骏急头白脸地往围场外的茅厕跑去,还扭头冲家丁们吼了一嗓子:“快去买套新衣服!”
    “见个皇上至于吗?”齐昭诧异,却听一千耳语道:“公子,衣冠不整,冲撞圣驾乃大罪,公子您要不回避一下,您这一身……”
    “哎,我站这么老远,陛下都不一定能看见我。”齐昭倒是看得开,眼珠滴流一转忽然起了个怪点子:“陛下来了,约摸着围场也得被封锁上一阵子,汪良骏的家丁不一定能给他买到衣服。就算买到了,来返也不及时。一千,你把衣服脱了卖他。”
    一千顿时垮下了脸,战战兢兢地问道:“公子,您不至于为了挣钱不择手段吧……”
    “你不是影卫吗!脱了衣服藏起来不就得了!我想出了坑死汪良骏的方法,你配合我一下。”齐昭一本正经地说道。
    一千捂着胸口满脸抗拒,仿佛是被糟蹋的黄花大闺女。这时高博延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带了套半新的骑装,可以借给你……”
    “那感情好,不过你得卖给我。”齐昭说着往他手上塞了锭银子:“反正这衣服汪良骏穿过你也不会要了。”
    高博延蹙眉将银子推了回去,悄悄拉开他的小推车,从最底下翻出不知何时放进去的一个布包:“本以为能来骑骑马,特意带了一套衣服。算了,送给你吧。”
    齐昭接过那衣服,见商城右上角的金钱值上涨了三十,颔首道:“谢高公子,一会儿等着看戏吧!”
    说罢将衣服递给一千:“想办法把这衣服给汪良骏。”
    一千抱着衣服快步离开,齐昭跪在地上继续张望着高台上皇帝的轿辇。漫画里对小皇帝的刻画极少,只活在了台词里。时不时听宫人说皇帝陛下做了什么什么,或者招李璆然商议事宜。所以这皇帝长啥样,他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只知道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现代还是个半大孩子。
    这时赵总管站在轿子外小声唤道:“陛下,到了,您出来透透风?”
    岂料轿辇中没有丝毫的回应。他顿时心下一惊,掀开布幔一角往里瞅了一眼,里头竟是空空如也,李晗泽已然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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