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世上只有妈妈好
    九蛇海贼团的成员皆是一惊，操舵手大声嚷着调转方向，炮火手们手一抖，差点按下了发射按钮，但一个个开始用瞄准镜锁定对象，只有露娜是一脸苍白的担心模样。
    可是随着秃头海怪的身体不断浮出水面，人们心中的疑惑也渐渐变大——再怎么说那浮上来的身体部分也太多了。
    之间交手的时候，秃头海怪的身体顶多是浮出四十五度的弧度，其中大半都是藏在海面下，往往只将眼睛露出海面，可是现在已经有半个身体浮出了水面，居然依旧往上升。
    最后它整个身体都浮出了睡眠，并且飘浮在半空中，而在那小山似的身躯下面，是用双手托住重物的唐宁，两者的体积大小呈现鲜明的对比，更是带给人强烈视觉冲击。
    人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能够亲眼见证存活在传奇故事中的生物被英雄猎杀，作为当事人无疑是值得吹嘘的一件事，那些之前被顶上半空的船员们，更是一脸骄傲的表情，好像唐宁就是他们的亲兄弟一样，与有荣焉，然后口沫横飞的向同伴诉说着自己短暂的飞翔经历。
    九蛇海贼团的士气大振，而秃头团的海贼们则是士气全无，本来就处于绝对的劣势，看不见希望，这下见到唐宁的壮举，堂堂的海洋凶兽都被征服，更是吓得连求生的勇气都丧失了。
    秃头团的船舰已经不再想如何反抗，而是想该怎么逃跑，然而面对拥有最快速度的黑珍珠号，就连这样渺小的愿望都很难实现。
    就在一次追击中，黑珍珠号高贵而尖细的舰艏冲角尖端深深贯穿了另一艘船的腹部，当它缓缓拔出自己的冲角后，那艘左舷被贯穿的改造走私船开始进水，以一种肉眼都可以看出的速度逐渐沉入铅色的大海之中。
    走私船的后部已经被炮击震得裂开，各处散落着血迹和船员的尸体，残活下来的船员们已经沉到波浪之间，他们只能紧抓木板和暗瞧进行垂死的挣扎。
    这时，在即将沉没的走私船上出现了一个轻快的黑影，正是露娜本人，她用猎豹一样敏捷的身手，经过数次弹跳，顺着冲角移到了船头，最终落在了走私船的甲板上，追随在他后面的是全副武装的海盗们，他们举起兵器发出撕裂一般的吼声。
    很快，伴随着木头裂开的声音，这艘走私船被无情的大海彻底吞没了，没有被卷入沉没漩涡中的幸存船员们拼命抓着木板和礁石，发出了惨叫和哀求之声，因为他们看见海面上露出某种尖锐的东西——好几个露出海面的鲨鱼鳍正画着圆圈自由地游走着。
    但黑珍珠号完全无视他们，掉转船头离开了。
    其他各处船舰也纷纷传来了捷报，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
    ……
    自从天以来，究竟经过了多长的时间呢？
    宁芙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虽然三餐都有送过来，但她碰都没有碰过那些食物，只是伴随着呕吐，重复体验着心底无边的绝望。
    大概自己会被带到某个奴隶市场卖掉……然后，就像那位海贼女王所说过的那样，在那里落入一个更糟糕的地狱。
    至于遇上一个好主人，对于宁芙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奢望，若她的运气真有那么好，那从一开始她就不会落入海盗船上成为男人们的玩物。
    虽然她真的好想就这样死掉，可是不时袭来的呕吐感让她真实而强烈地体验到自己还活着，而且，让她深深地体会到自己的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这对于因为某个不知名的父亲而导致迁怒的宁芙来说，就像深植在她心底的噩梦一样让她痛苦不堪。
    就在她因为疲倦和饥渴陷入漆黑睡眠中的时候，轰隆隆的炸响声仿佛要把身体撕裂一样，强行唤回了她的意识。
    最初还以为是惊雷的声音，可一瞬间惊醒过来，发现在她眼前还是平时的房间，接着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仿佛落在附近的爆炸声吓得她的全身蜷缩着颤抖。
    “怎、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头上的隔板对面传来男人们吼叫的声音，还有零散着响起的火铳声以及铁器摩擦碰撞的声音，彷佛地狱一般，回响在她的耳边。
    这时冲击的声音又从宁芙的脚下响起，船体开始摇晃，她就像房间里的一颗球一样滚来滚去。
    “呀啊啊啊——救命！”
    虽然有着求死的想法，可遇上这种事情，她仍然忍不住惊叫起来，蜷缩着身体忍受着冲击。
    让整个船身为之震动的冲击消失之后，跟着而来的并不是宁静和平，而是更加激烈的交战声，宁芙仿佛能想象出一幅血腥的战斗画面，她只是抱着头塞着耳朵躲在角落里。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地狱的旋律突然消失了，传来的是男人们庆祝的欢呼声。
    “应该是赢了……”
    在内心深处，宁芙不愿看见那位海贼女王吃败仗，因为至少在对待她的时候，那位海贼女王给予了足够好的待遇，没有让男人碰她，供她吃喝，供她住穿。
    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的话，也许答应对方的条件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宁芙心中有些空虚的想着，此刻房间里除了远处男人的欢呼声之外，就只剩下海浪拍击船身的声音。突然，开门的声音混杂进来，她紧紧地闭上眼睛，拉紧了包裹住自己的被单。
    “别怕，宁芙小姐，是我。”进门来的是露娜，她好声安慰着，“已经没事了，战斗结束了，露菲团长在叫你过去。”
    神经已经被数度袭来的爆炸声麻痹了的宁芙，跟随着露娜的引导从船舱走向甲板，这个时候刺鼻的硝烟气息席卷而来，令她咳个不停，被混着小雨的风呼啸吹过的甲板上满是火药和血的气味。
    在船身一侧的海面上，一艘已经被击破的大船正在咕噜咕噜向下沉，而那艘船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眼熟。
    “啊！那个是——”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重新苏醒，宁芙一下子认出来了，那艘船正是锁住自己的地狱。
    “哈哈，你看到了，我的美人，”露菲手里领着一个麻袋大步走过来，来到宁芙的面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把那艘贼船弄沉了，当然顺手将其他的船也一块沉了，免得触物生情，这样你有没有解气一些？”
    “诶？怎、怎么会，你为了我……”
    “哈哈，不要误会啊，我倒也不是特地去为你报仇的，只不过是要给小瞧我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顺便讨回买下你的金币。”
    露菲笑着将手里拿着的满是污迹的袋子递出来，宁芙本以为里面装的是金币，可没想到打开后，里面竟是是痛苦着死掉的秃头船长的首级。
    “啊！不、不要——”宁芙闭起眼睛摇着头蹲坐在地上。
    露菲摆出一副恶作剧弄过头的后悔表情，随手将人头丢向了船舷之外：“抱歉，没想到你这么害怕，我以为这样做，你心里的阴影会减轻了一些。”
    她伸手轻触宁芙的头发和脸颊：“我已经把你卖掉了。”
    “是、是么，我明白了……”宁芙低垂着头。
    “别一副这样难过的表情，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我把你卖给了那边的唐宁大师，他认识一家孤儿院的院长，可以将你介绍过去，你可以在那里修养身体，然后，把孩子生下来。”
    “哎？可、可是，我不想要……”
    “拜托你了，别再说什么想死或者不要小孩的话了，否则我会难过的……”看见拼命在摇着头不愿接受的宁芙，露菲沉默了一下，随后缓缓道，“我是圣都赛科瑞德的娼妇所生的孩子。”
    “哎？”没料到会听见这样的真相吐露，宁芙瞪大了眼睛，满是难以置信。
    “已经去世的母亲是最低级的娼妇，我根本不知道父亲是谁，从有记忆开始，就是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的。因为我的长相跟圣都的本地人不一样，所以别人都认为母亲是和异教徒有染的，然后经常用这样的借口来欺负和排挤我们母子俩。”
    “这样啊……”宁芙不知所措。
    露菲抱着对方的双肩，将头埋进发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脸，用压抑着哭腔的声音道：“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太可怜了吗？这个孩子只能依靠你，却被自己的母亲憎恨着——请不要让她拥有跟我一样悲伤的童年，那太痛苦了。”
    宁芙终于明白，对方将自己的命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重叠起来，想通了这一点，之前对方做过的所有事情一下子都明朗起来。
    她总算是稍稍能够看清了，这位总是带着阳光一样笑容的海盗女王的内心世界，那是绝不输给自己的痛苦遭遇，但却能坚强的笑着向前走。
    宁芙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双手就这这样环上了对方的后背，抱在一起流下了不明理由的泪水。
    “……我会尽量做一个好母亲的。”
    在做出承诺之后，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看向未来了，有勇气往前踏出一步，尽管是很小很小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