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轩还住在疗养院里,不过从顶层换到了五楼,杜涛说顶层正在装修。
我和杜涛找到周轩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子前看书。
他客气的把我们两个迎进屋里,给我们倒了杯热水。
杜涛往桌子上看了眼,“咦,哥,你要学德语?”
“嗯。”周轩弯起嘴角,面上带了浅淡的笑意,“我以前跟我女朋友约定过,要一起去国外留学。”
他这话刚说完,我的书包就一鼓一鼓的,红楼女鬼在挣扎。
“那你现在是打算去找你女朋友?”我装作随意的问。
周轩深深地看我一眼,目光深邃,让我有种被彻底看透的感觉。
“我找不到她了,她两年前就死了。”
周轩叹口气,神情落寞:“她比我大两届,那时候我刚上大一,当惯了别人眼中的好孩子,我也放纵过,厌学逃课、沉迷游戏,她比我成熟,经常劝我不要荒废时光,刚开始我还应付两句,后来听的烦了就跟她吵,冲动之下分了手。”
红楼女鬼挣扎的更厉害,书包都在震动。
不知道为啥,饶夜炀并没有出手制止她。
杜涛摸着膝盖,感慨说:“哥,原来你也逃课打游戏。”
周轩瞥他一眼,淡淡道:“可我藏的好,没被家里人知道,也没被当场逮住,跪老宅祠堂。”
“……打扰了。”杜涛一脸的生无可恋,靠在墙角不说话了。
都这年代了,子孙犯错还让跪老宅祠堂,这样的家庭除了古板之外,底蕴还很深厚。
或许跟杜涛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压下心中的想法,看向周轩,“你口中的女朋友是不是死在了学校旁边的红楼里?”
他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我把门锁上,拉上窗帘,喊了饶夜炀两声,让他把红楼女鬼放出来。
“轩……”
红楼女鬼站在床前,皮肤上的血已经干了,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她喊了声,羞窘的咬住唇,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角,“我……就是想再见见你,我现在很难看,你不要嫌弃。”
我发现这红楼女鬼听周轩说完那些话后,她身上的怨气已经散了,现在剩下的就是一缕虚弱的游魂。
周轩茫然的四处看,喃喃道:“是我幻听了么?我好像听见她在叫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鬼。
“你别动。”我用桌子上的水果刀把手指划破,往他的眼皮和耳朵上抹了点血。
他身体一僵,震惊的看着床边的红楼女鬼:“琪琪?”
女鬼的身体飘飘忽忽,一阵风就能吹散。
听见周轩的声音,她满足的笑了,“能再见你一面,我很开心。”
“琪琪,你……”周轩不觉得的往前走,朝女鬼伸出手,就在他要摸到女鬼的时候,女鬼的身形骤然消散,几丝浅淡的黑气钻入地下。
看到这里,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红楼女鬼要见周轩,不是要找负心汉报仇,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心上人罢了。
听见周轩自责的话语,更是散去了她身上的怨气。
我忍不住想:这就是爱吗?
我摩挲着指间,心里有些茫然,我从小就不相信电视上演出来的情情爱爱,我一直觉得所谓的情爱就是一起相扶过日子,柴米油盐养孩子。
在我身边也大都是这样的人,就像结婚很多年没有孩子的三娘和三大爷,就有人说他们一直不离婚,这是因为两个人离婚就都不好找了,三大爷娶不到比三娘更好的媳妇,而三娘也找不到像三大爷这样身体健全又能干的男人。
红楼女鬼这事,让我的一直以来的感情观受到了冲击。
“晓晓,完事了没?”杜涛问。
我回过神,“完事了,咱们走吧。”
出门之前,我鬼使神差的看向周轩,他平静的跟我对视,目光无波无澜。
一点都不像痛失爱人的模样。
我往他桌子上的书看了眼,突然注意到书很新,才翻了一页。
合着他们这段感情里只有红楼女鬼认真了,至死不忘。
我扯出一抹嘲讽的笑,跟杜涛离开了。
走出疗养院门口,我猛地停住,一把抓住杜涛的胳膊,“你提前跟你表哥说,我要带着他前女友的魂来见他?”
“没有啊。”杜涛摇头。
我的后背泛起一阵寒意,杜涛没跟周轩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提前准备好一本德语书,演了一出深情的戏码?
看我这样,杜涛也紧张起来,问我怎么了,我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
“你过于紧张了,我表哥早就想看书学习,医生没让,今天上午才允许他每天看一个小时的书,我爸今天还拿这事教训我呢,说我表哥一恢复就勤奋上进,我这个身体健康的大活人就会给他添麻烦。”杜涛郁闷的说。
是我多想了?
我往疗养院里看了眼,心想:也是,周轩就算再厉害也是个正常人,咋可能未卜先知呢。
我松了口气,打算打车回家,可杜涛不让,非要送我回去。
想着能省个打车钱,我就答应了。
到了家,我关好门窗,把石像摆在桌子上,问饶夜炀:“你要咋利用鬼眼从石像里出来?”
饶夜炀从石像里出来,把玩着那枚眼睛纹路的玉珠子,跟我说:“把石像放在门口,你找个地方待着,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声。”
我应了声,把石像放好,然后躲进卧室里,从门缝往外看。
饶夜炀重新回到石像里,血线从石像的眉心处钻出来,将其团团缠住。
血线缓缓收紧,透过血线的缝隙,我看见石像表面燃起昏黄的火焰,灼烧着血线,屋里一股子焦糊味,血线的颜色更加鲜红,隐隐还有血滴出来。
院子里凭空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光头小孩出现在石像前,他背对着门,赤脚蹲下,双手将石像环住。
血线收紧的速度加快,直接勒进坚硬的石像里。
“饶夜炀,凭什么你能离开?”一声愤怒的呼喊在门外响起,伴随着阴风,拍打着门窗。
一听见这声音,我的心口猛地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