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小小“啊”了一声,裴云舒以为他是明白过来了, 谁知道花月将钥匙随手一拿, 便心疼地看着裴云舒的掌心, “被钥匙戳出了好深的印子, 美人,疼吗?”
裴云舒现在的手自然不是之前那样,非但没了羊脂玉般的白皙修长,反而指甲泛青,手臂上漫着黑蒙蒙的鬼气,不止看在花月眼中是如此,裴云舒从面具中看过去时,也是这么一副没有人气的模样。
被花月一脸心疼的小心翼翼对待时,裴云舒总觉得这画面看起来十足的怪异,但他并未拒绝花月的担忧,而是轻轻点了点头,“无事。”
狐狸正要将他手心的印子给揉开,突然想起云舒美人袖中的烛尤大人,他手脚立刻就老实了,不再对着云舒美人毛手毛脚,而是困惑地问道:“美人,妖鬼集市的狂欢还没开始,我们怎么就走了呢?”
“这小狐孙说的对,”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爽朗清亮的声音,“夫人,为何见到了我,你反而就走了呢?”
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你喊谁小狐孙,又在叫谁夫人?!”
身披白银盔甲的狐妖从拐角走出,擒着盈盈笑意走来,却是无视了花月,而是径自走到裴云舒面前,才文雅有礼地朝着裴云舒作了一揖,“今日终得以见到夫人,实乃戈之幸事。”
裴云舒躲开他这一礼,“你……”
说起来着实愧疚,若是眼前人真是狐族秘境中那山壁中的石头狐狸,那他和花月可真的是生生占了人家不少便宜。
先是在未经过人家同意下,擅自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后又被送下一整个秘境,现在若是说对谁的亏欠最大,无疑就是眼前人了。
但裴云舒的话还未说完,袖中的烛尤就钻出了一个头。
他这会虽小,但龙角龙爪俱全,狐妖看看这从裴云舒衣袖中钻出来的小蛟,面露讶色,他抬眸去看裴云舒,眸子里一半是惊喜,一半是不敢置信,“夫人原有如此大能!自那日与我拜堂之后,竟给我生了头小蛟龙吗?”
裴云舒:“……”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蛟龙从裴云舒的袖中爬了出来,转眼化成了人形。俊美高大的蛟龙当着狐妖的面,淡色的唇凑近丑鬼耳边,就要亲上去。
裴云舒一躲,都不想去理这脑里时时都是亲亲蹭蹭的蛟龙。
狐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不是夫人为我生的儿子,而是夫人的奸夫啊。”
他束发高高,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说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让人连反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花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脸色一变,跑到裴云舒面前去面对着这狐狸,“你说你叫什么?”
百里戈眼中明亮,他看着这小狐妖,微微一笑,身披战甲,锐意却如风,“在下百里戈。”
*
云城独自一人踏剑而来时,妖鬼集市已经进入了黄昏之时。
他下了剑,步伐轻松地进了鬼医的门,进门便往周遭看去,“我的师弟呢?”
鬼医还是在熬着药,他泛着青色的手抓着药材,慢吞吞道:“着急什么,我昨日就让你师弟黄昏时分过来,应当快要来了。”
云城便整理了一下衣袖,他今日一身青衣,瞧起来如风月般清爽,待整理好了自己,云城才坐在一旁,面带笑意,“许久未曾见到师弟了,现在一想,倒觉得有些紧张。”
鬼医道:“等那丑鬼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紧张。要么是他遮住了容貌,要么就是你眼睛瞎了。”
云城但笑不语,半晌后,他才开口说道:“我那师弟身边,可还跟着一只蛟?”
“蛟?”鬼医眼睛一亮,转身看着云城,终于停下了手中熬的药,“你说的可是一条蛟龙?”
“可不是?”云城眼中暗了下来,“是一条浑身是宝的蛟龙呢。”
云城坐在桌旁等着,但是直到从黄昏入了夜,裴云舒也未曾来到鬼医这里。
他脸上带着的笑逐渐收敛,背部挺拔,长发披身,周身的温润一冷再冷,直到黑夜彻底笼罩,他才轻声道:“你说我师弟今日来,人呢?”
鬼医皱起了细长的眉,寡淡的脸上也是意想不到,他从药柜旁端出一盆水,往其中放了几样东西,再加入一根细长的发丝,水面一荡,上面就映出了一副画面。
那发丝正是鬼医从裴云舒身上得来的。
云城抬眸,往水面中看去。
*
狐族秘境中的老祖名字就是叫做百里戈。
裴云舒一行人跟着百里戈来到他的住处,这一路上狐狸总是恍恍惚惚,他还未曾说服烛尤大人让他做小,现在云舒美人又成了老祖的夫人?
他成了云舒美人的小狐孙?
“烛尤大人,”花月想了想,还是宁愿做小,也不想做云舒美人的狐孙,他小心翼翼走至烛尤身边,试探道:“老祖叫着云舒美人夫人,你不生气吗?”
烛尤蹙眉,“何为夫人。”
花月懂了,他瞅瞅一旁的两人,压低声音跟烛尤解释,“夫人就是一起睡觉的人,我们狐狸可好色了,老祖第一次见面就叫云舒美人夫人,他是想跟云舒美人睡觉。就是之前你看的那些春宫图的样子,他必定也想着跟云舒美人翻云覆雨。”
他话音还未落,烛尤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杀意弥漫,一旁说笑的裴云舒和百里戈停下,两人俱都抬头看他。
狐狸心里给烛尤鼓气,最好一拳就把这个老祖给打到八千里之外,美色当前,还讲什么祖孙情,这么老的狐还想要占他们云舒美人的便宜。
“烛尤,”裴云舒不解地看着蛟龙,“你怎么了?”
烛尤看着他,眼中神色翻滚,气势高涨,周围的风滚滚而起,蛟龙的怒火如此之盛,百里戈忽而从裴云舒的身旁退开了几步,朝着烛尤奇道:“你这个奸夫,我还未曾追究你的过错,你现在就想先下手为强,将我这原配给杀了不成?”
“奸夫?”烛尤冷哼一声,眸中血性浮动,“我是夫人。”
百里戈神情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了裴云舒和烛尤好几遍,才勉强接受这个消息,“竟然竟然……”
他神情一肃,忽的朝着裴云舒深深作了一揖,“我不敢称云舒你为夫人,你能收服一条蛟龙做夫人,是我眼拙,之前竟未曾发现。”
百里戈说着说着,面上竟然微窘,玉面也微微红了起来,“若是蛟龙也只能成为云舒的夫人,那我也不配做云舒的夫君,只是……只是我从未做过别人的夫人,可能做不惯。”
“若是做不惯,”这大妖耳尖都红了,“也请云舒莫要追究,将我当做兄弟就好。”
裴云舒从愕然中回过神,听完他的话,也被窘得脸上染上了薄红。
他听懂百里戈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着百里戈懂得解蛊之法,便盛情邀约裴云舒一行人前往府中解蛊,百里戈说鬼医虽好,但并无医德,治病好坏也只看他心情,不若先让他看看,若是没有法子,便由他陪同再去找鬼医也可行。
裴云舒只想了一瞬,便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幅局面。
到了百里戈的府后,他就将丑鬼的面具摘了下来,因此脸上漫上的点点红意,都被几人尽收眼底。
烛尤原本将杀意对准了百里戈,但看到他红了脸后,便凑了上来,去舔裴云舒的眼角和唇。
裴云舒困难地躲开他的舌尖,只是没躲上几下,烛尤就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环在怀中,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就落在了裴云舒的脸上。
百里戈在一旁缓过来之后,就正了一正神,到底是喊不出夫君两个字,只能当做没看到这蛟龙放肆的一幕。
裴云舒挣脱开烛尤,还未发脾气,烛尤就垂着眼,摸上自己的唇。
他淡色的唇上有道小小的伤口,那是那日在水下,裴云舒咬出来的口子,烛尤摸着这伤口不说话,瞧着真有几分被抛弃的模样。
裴云舒心底也涌上了几分莫名的心虚,他轻声道:“我正在同百里戈解释拜堂一事。”
烛尤不说话。
也不知他懂还是不懂,裴云舒还是接着说了,“夫人不能乱叫,他当是,你也是。”
烛尤道:“我和你交了尾。”
裴云舒面上的红意加深,这红意往脖颈而去,几乎发烫了,“何时交的尾,我怎么不知?”
“好多次,”烛尤皱起眉,眉眼中的不悦让这一片地都不敢发出丁点的响声,他重复一遍,“好多次。”
这次连百里戈看着裴云舒的目光都隐隐带上了看着负心汉的谴责。
裴云舒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法再去接他的话了,只是真的没有做过那种事,他最后小声道:“你胡说。”
烛尤凑近,“什么?”
裴云舒看着他的侧脸,皮肤发烫,眼前迷蒙,他又小声说了一句,“你胡说。”
烛尤只觉鼻尖闻到了一股奇异香气。
这香味悠然飘在鼻端,烛尤低头去看裴云舒时,果然,裴云舒已经眼角绯红,神志不清了。
第二次的情动,竟是让他直接失了心神。
母蛊的主人,已经离他太近了。
近得仿若就在身边。
第30章
裴云舒情动起来的模样, 跟着水纹荡在了水盆之中。
他被烛尤乖乖抱在怀中, 乌发披落在肩头,肩侧露出的那一小半张脸,眼角泛着由浅转浓的绯红,眼中却是失了神智般的迷茫。
情随蛊第二次的情动,比第一次的还要磨人,据说还有香味萦绕,若是情动得厉害,香味就越是勾人。
如花汁乍开, 都仿佛能透过水露流到鼻端。
鬼医这时才知,原来不是云城瞎了眼,而是他这师弟确实长了一副风光霁月的好样貌。
他嗓音沙哑,充满嘲弄, “你给下的情随蛊, 也不知是便宜了谁。”
云城垂眸看着水面。
水镜中,他的四师弟已经被那妖兽抱在了怀中。
裴云舒鼻息渐重, 他开始觉得浑身发热,烛尤让他抬手,他便抬起手, 袖袍从小臂上滑下,勾在了烛尤的脖子上。
无止峰上, 云城未曾见过裴云舒还有这么一面, 面若芙蓉, 眼角眉梢净是红尘味道, 好似他本身就成了醇香的酒,让人瞧着就已是微醺。
那条蛟龙化作的人在裴云舒颊上落下一吻。
猝然一声巨响,水花洒了满地,铜盆颤了好多下,才停止声声刺耳颤鸣。
云城身上滴水不沾,他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手,黑发从脸侧滑落,笑道:“一时情急打翻了你的盆,还望你多多谅解。”
鬼医冷哼一声。
“世间如此险恶,师弟却如此轻信他人,”云城起身,手中长剑缓缓在他手中显形,他迎着红月往外走去,嘴中轻声道,“该罚。”
“带坏四师弟的那些人,更应该狠罚。”
*
云城为何先一步而来,只因小师弟云忘在半路筑基了。
筑基是踏上修仙之路的开端,小师弟的天赋实在是高,进入宗门没有多久,也未曾下过多大功夫,但还是筑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