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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王相看着莫七,忽觉好像见到皇帝年轻时的摸样,那样戏谑的笑意,谈吐间不屑一顾的洒脱,这样一个人,这样肖似皇帝的皇子,又怎会不得圣心呢?
    太子虽立,但人人知道,只要还没坐上龙椅,管他太子,与诸皇子何异?
    瞧见王相望着自己,莫七便朝王相端起了酒杯,王相双手捧起杯盏一饮而尽,绾绾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一直觉得延哥哥应该是属意于她的,只要父亲认同,那她必定能达成心中所愿,在她看来,肃王如她所想,与她心意相通,这才找父亲敬酒。
    轻抿一口酒,绾绾的脸上飞出了红云。
    顺安侯爷夫妇年迈,先回府了,一众女眷也都退了席,王相夫妇带着绾绾也回去了,便只剩下莫七、赵王、安丰和允王。
    安丰月初从洛水回来,便听说红情坊多了许多新面孔,如今得了自由,恨不得马上去见识见识,便邀允王肃王赵王同去,允王妃有孕,又要安置嬛嬛,允王便推辞。
    这三人连随从也不带,便朝红情坊去了,安丰喝了点酒,话也比较多,听着乐伎唱着多情却被无情恼,便十分惆怅,将洛水所遇人事都说了出来,连如何被白荷下了泻药都说了。
    莫七和赵王很是笑话了他一番,竟还有这样的事,便饶有兴致的问是哪家姑娘惹得安丰如此伤神。
    安丰道:“那倒不清楚,只知晓姓白,住在洛水城中归一客栈,长的很是艳丽,就是有些凶。”
    莫七一听,心想,说的莫不是白师姐,那看来是没戏了,打趣他:“天涯何处无芳萍”。
    安丰又喝了杯酒,道:“那个孙芳萍我只是小时候见过,后来她去歧地,歧地风沙粗狂,民风悍然,不受教化,她在那待了好几年,想必十分彪悍,样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着很是不快,可惜父亲之命,他不敢违逆,只得想尽法子拖一拖。
    罢了,这些事,不提也罢,我可是来寻乐子的,如此想着他又高兴起来:“二位公子,不如咱们叫那个吹笛子的小仙官来,也好给咱们奏个曲助个兴。”
    莫七自得道:“那也要你请的来!”
    安丰自信满满,叫了许娥来!
    许娥识得莫七,安丰,自知出身富贵,再看随行的少年,也是锦衣玉饰,想来非寻常人,便赔笑道:“来咱们这的都是来找姑娘的,哪有什么仙官呢?”
    莫七笑道:“王公子说的是除夕节上扮仙人的那位,宋仙官。”
    许娥一听便犯了愁,那人是白姑姑的人,又不是前头的歌舞伎,真是难为人啊,我可不想得罪白姑姑。
    安丰没想到竟会如此,啪地将一包银子拍在桌子上:“今日小爷一定要见。”
    念念在楼上看着,便差细柳把许妈妈叫上来,细柳心中埋怨,又是找她的:“真是的,近来总是有人来找她,处处打听小仙官何人,姑娘才是红情坊的第一人。”
    对,我才是第一人,我必须是,你已占尽一切眷顾,这也要与我相争吗?
    念念嘱咐细柳:“让许娥把银子收了,就说人啊,一会就来。”
    随即念念便去请鱼奴,鱼奴正昏昏欲睡,一听便回绝了。
    念念道:“我听闻你找金环借了钱,她那点银子倒不够养活那一大家的,你可是有什么难处?“见鱼奴摇头。
    她将林江的画赠与念念,念念定是要给她银子,是以她囊中羞涩,不好和念念开口。
    念念将那包银子塞到鱼奴手中:”如今有人愿意花着重金,只为见一见你,真不打算为自己筹谋,那人可是相府的公子,出手这般阔绰,还有莫七公子作陪,你当真不去。”
    鱼奴的确缺钱,为林江寻的宅子,她很是喜欢,一方小院,干净别致,又安静,只是她身上没那么多银子,这才找金环借了。
    可见还是不要欠人情,见便见,也没什么大不了,有莫七这个熟人在,我这是会友,鱼奴想着,便换了衣服去了。
    她穿了莫七赠的那套黑色锦衣,发髻束成男子绾发,簪上木簪,笛子别在腰间,既是小仙官,自当要有小仙官的模样。
    莫七安丰和赵王还在猜测小仙官请不请的来,就听见叩门之声,鱼奴进来作揖道:“小生杨鱼。”
    她朝莫七使眼色,生怕他戳穿自己。
    莫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恩,小仙官!”不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这不还是来了,财迷!
    赵王与安丰并没认出鱼奴来,只当他是个样貌俊秀的小少年,小仙官嘛!
    安丰笑道:“杨鱼,这名字鲜,哈哈,我看应该叫你小鲜官,不是小仙官“鲜我觏尔,我心写兮”之鲜。”
    鱼奴好似听不大懂,客气地笑笑。
    莫七不悦,还笑,这诗是写给新妇的,便说道:“应是素手青条上,红妆白日鲜,之鲜。”
    太白的诗,鱼奴喜欢,这首好,想不到莫七也会夸我。
    安丰又道:“小公子,您说呢?”
    赵王不喜这寻欢消遣之地,再说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便意兴阑珊:“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之鲜。”
    鱼奴笑道:“公子们是对诗来了?”众人便不说了。
    安丰见小鲜官还站着,指着身旁的凳子邀请:“来,坐”。
    鱼奴看了莫七一眼,正要过去,莫七拉住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第36章 病来如山倒
    几人饮酒唱和,其乐融融,尤其安丰,歌舞词曲,坊间名流,颇有心得,与鱼奴相谈甚欢,莫七在一旁听着,不时说上几句,只赵王觉的无甚意趣,甚少言语。
    闲聊些许,安丰提议:“小鲜官不如唱一曲,既然来了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鱼奴笑笑,心想,唱便唱,拿人钱财,与人消遣。
    起身清唱:“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这是她最喜欢的词曲……虽总想着离开度月山,但心底藏着的故乡,还是那,梁州虽好,其实到底自己是一无所有,孤苦无依。
    莫七静静的看着她,眉眼带笑,心无旁骛,仿佛又看到周山上迎风而舞的绿衣少女。
    她唱的不如念念,不过胜在新鲜。一曲终了,鱼奴笑道:“献丑了。”
    安丰醉意上涌,鼓掌叫好:“好,咱们喝酒,我敬二位公子。”
    推杯换盏之间,只听外面一阵喝彩,鱼奴说道:“几位公子来这,不去看看下面的舞蹈,倒有些可惜了。”
    安丰最是喜欢这些消遣之事,今晚又喝了不少酒,显是醉了,晃悠着起身:“好,我陪白姑娘去。”莫七看他醉了便找人把他安顿了。
    赵王也起身告辞,这便只剩下莫七和鱼奴,两人站在栏杆旁看着楼下歌舞升平,没了生人在,鱼奴更自在些,手背在后头,笑着说道:“王安丰口中的白姑娘是谁啊?”
    莫七回身倚着栏杆,望着鱼奴说道:“你又是谁?”
    鱼奴不解,反问他:“那你呢,你是何人?”
    鱼奴拿笛子一拍一拍的打在手上,莫七伸手夺了过去,还是那支笛子,鱼儿都变得圆润,想是用了许久。
    “不如你猜猜我是谁?”他神色不定。
    鱼奴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镇国将军府嘛!我知道,你不姓莫,哎,你是不是姓张,,?”说着鱼奴又困惑,将军府有五公子吗?
    “你叫莫七,他们唤你五哥?”
    “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他是我堂弟,自然叫我一声五哥。”莫七端详着笛子上诗句。
    “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鱼奴又笑着问。
    莫七自得一笑:“炤延。”
    “张炤延?张炤延!好名字!”鱼奴嘀咕着,朝他明媚一笑。
    张炤延?莫七有些失神,忍不住笑了,又忘了先前的不高兴,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趴在栏杆处望着彼此,从节庆说到季节,从季节说到节气,从节日说起天气,从天气说起人情,从坊中伎人到示剑山庄,又回到眼前,说起安丰,他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鱼奴很是好奇。
    莫七道:“那位白姑娘,咱们都认识。”
    鱼奴屏息以待,莫七将安丰与白荷的一番往来说了出来。
    鱼奴闻言,便急了,说道:“这个安丰,看着人模人样的,原来是个登徒子,师姐自然是看不上他。”
    莫七笑道:“王安丰是丞相府的嫡公子,虽说人风流了些,但也算得上性情中人,怎么,你就不怕耽误了你师姐的好姻缘。”
    鱼奴道:“门楣高些便算好姻缘了吗,两情相悦才能相濡以沫,你可千万别告诉王安丰师姐的事,兴许过段时间他就忘了。”
    莫七笑笑:“我觉得他倒是挺好的,只是侯门深似海,确实不大适合白师姐。”
    “刚才安丰所诵之诗出自《诗经》,你可知道何意?鲜我觏尔,我心写兮。”莫七忽而问道。
    “何意?”鱼奴望着他。
    莫七轻笑:“今日见到你,我心中很是欢喜。”
    鱼奴粲然一笑,红了脸,又轻叹:“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我是这个鲜。”
    她知道,莫七恍然失神,这大年下的,竟生出相怜之感,一时感伤。
    楼下曲乐之声传来,鱼奴轻轻问他:“她们唱的好听吗?”
    莫七依旧望着楼下,道:“恩!”
    鱼奴又问:“那我呢,我唱的好听吗?”
    莫七皱起眉头说道:“你没看到人被你吓跑了一个,吓倒了一个,以后还是别出来唱了,实在想唱就私下里唱给我听吧,也就是我不嫌弃你。”
    鱼奴听了大笑,咳了两声:“这么多会唱曲的你们不找,偏来找我,哼!听了我的小曲,这账谁来结啊?”
    莫七故作疑惑:“结给我就行了,就属我听的最认真,随便给点就成,我不计较多少的。”
    鱼奴恼了:“哼,两清了,以后再别想诓我唱曲给你听,咳咳。”她又咳了几声,许是今日去玉山吹了风,又饮了酒吧。鱼奴并未放在心上。
    白雪音带着个白衣公子进来了,两人一抬头便看见莫七鱼奴在楼上栏杆处有说有笑,两人太显眼,都着锦衣,身姿卓尔,谈笑风生,任谁看到,都免不了张望。
    那白衣公子面露不悦,白雪音带着她回了院子。
    那公子装扮的人正是莫清苓,今日跟着白姑姑去了各处商号,男装打扮方便些,谁知一进门看到那一幕,清苓嫉妒又气恼,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白雪音劝慰道:“清苓,别生气”。
    清苓一时十分委屈:“白姑姑,自从她出现,莫七就爱围着她转,你看看他们,成何体统。”
    “莫七玩心重,他对你不一直很好。”白雪音安慰着:“他的家世还瞒着我们,对你何曾隐瞒,如今还请了你和随风去他府上,可见对你不一般,好了,你要相信他,春风化雨,他会知道珍惜的。”
    送走了莫七,已是三更半夜,鱼奴十分困倦,又饮了酒,更觉晕眩,亏的细柳端了解酒的茶来,喝下便好了许多。回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见她迟迟不露面,金环便来敲门,一进门,还没说上话,鱼奴又倒在床上,金环笑道:“日上三竿了,闻鸡起舞的小仙官今日怎么了?”
    鱼奴一开口觉得喉头一阵疼,发出嘶哑的声音说道:“不舒服。”
    金环上前试探,只见鱼奴面容憔悴,嘴唇干的起了皮,又摸了摸她额头:“老天爷啊,怎么这么烫,我去叫人。”
    金环一出门便撞见细柳进来,也顾不上言语便跑出去了,去了后院寻白姑姑,偏白姑姑不在,只一个白衣公子打扮的姑娘在屋里。
    金环一时也呆住了,莫清苓放下账册道:“姑姑出去了,有事和我说。”
    金环便将鱼奴病了的事禀了清苓,清苓不急不慢道:“知道了,下去吧,去忙你的,不要多管闲事。”心想这个小宋菱,昨晚与莫七在一块何等精神,这便病了?我才不信,矫揉造作,做给谁看。
    见清苓像没事人,金环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多言语,只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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