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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交代完这些,周老太拉着顾驰的手,上下打量几眼,“瘦了,瘦了,读书辛苦了!也别急着回去,就在这儿多住几天,阿婆好好给你补一补。”
    王氏听到这话撇撇嘴,婆婆就是偏心,哪里瘦了,不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有什么好补的,都是浪费东西。
    老周氏看着大儿媳不情愿的样子,脸上笑容淡了淡,“还愣着干嘛,快点端过来。”
    她当然知道两个儿媳的想法,不过这又干她何事?自己的钱,自己攒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顾驰这个乖孙一年也才见两三次面,能吃掉多少东西?还不是家里人吃的多。都是眼皮子浅的,整日把东西看的比人还重!
    顾驰扶着周老太坐下,“阿婆,我每顿吃不少东西,许是最近长身体,吃的东西都长个子上去了。”
    老周氏点点头,“长身体就更要好好补一补。”
    顾驰看了一圈,“阿婆,怎么不见阿公和二舅舅?”
    “他们去邻村做工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周家有地,周老头和两个儿子又是木匠,平日就在各村帮着打家具,日子要比一般人家好过一些,平时腥荤不断。
    当初顾母和顾父看对眼,周老头不同意,毕竟那时顾父只身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幸顾父拿出积蓄,买了地,建了房,安定下来,最后娶到了顾母。
    即使成了亲,周老头和周大郎周二郎一直不满意顾父,总觉得女儿小妹是被他那一张脸迷惑了。还是后来相处久了,加之有了几个外孙,翁婿俩才和谐起来。
    周大郎喊来自己的儿子,周然,他生儿子生的晚,前头几个都是女儿,所以现在大儿子还要比顾驰小几岁。
    “表哥。” 周然过来和顾驰打招呼,其余几个孩子也拥上来,年岁差不多,倒也能玩在一起。
    顾驰应了声,掏出竹篮里的青团糖块,和周围人分了一遍,糖块糕点是从府城带回来的,青团是顾母昨天做的。
    周大郎接过来咬了一口,好久没吃到小妹做的东西,她未出嫁时,总是爱捣鼓吃食,手艺那是没话说。
    周大郎两口吃下去,方才开口,“三郎,等府试成绩出来,咱们好好办个酒席庆祝一下。”
    顾驰笑了笑,“舅舅,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考过啊?”
    周大郎信誓旦旦,“那是必须的,小妹就聪明,生出来的儿子也是个聪明的。”
    在周大郎和周二郎心里,自己外甥聪明有出息,都是小妹的功劳。小妹打小嘴甜机灵又懂事,生出的孩子肯定也随她。
    都说外甥似舅,加上顾驰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妹生出来的孩子,在周大郎眼里,顾驰和他的亲生儿子差不多。
    顾驰掏出竹篮里的东西,其中一个油纸里放着枸杞和红枣,又拿出一小盒蜂蜜,“阿婆,你和阿公每日喝一些,对身体好。”
    送给周大郎和周二郎的是两斤新茶和一斤烟草,给两个舅妈的则是一些各色绣线,这都是在府城时添置的。
    老周氏笑呵呵接过来,满脸的皱纹舒展开,“就听乖孙的话,每天喝一碗。”
    周大郎捏了一撮烟丝,凑在鼻尖闻了闻,“不错,闻着香,舅舅没白疼你。”
    他也没别的喜好,唯独稀罕喝茶和抽烟,三郎这礼可送到他心窝里去了。
    顾驰严肃起来,“抽烟对身体不好,舅舅你可要答应我,尽量少抽烟。”
    他知道舅舅的性子,一个吸了几十年烟的人,想让他戒掉是不可能的。顾驰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劝诫他,给他买上一些好的烟草,尽量的减少危害。
    周大郎咧开嘴哈哈大笑,“知道了,臭小子。这么好的烟,我也不舍的多抽呢!” 外甥能惦记着他,他开心的紧。
    周然还有其他几个孩子,如今在书院读书,顾驰和舅舅阿婆说了一会话,剩余的时间在辅导几个表弟。
    下午临走时,老周氏拎着竹篓,装的满满当当,“这都是阿婆攒的好东西,乖孙,你带回去,让你爹娘和几个哥嫂尝一尝。”
    她本意是留乖孙在家里住几天,不过顾驰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在这儿待半天就要回去。
    顾驰自然不能接下,“阿婆,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我想要您多吃一点,还有表弟表妹和舅舅舅妈他们。”
    看着好东西又没了,王氏本来心里在滴血,听到顾驰这番话好受一些,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可比他娘亲懂事多了。
    她顺势接过来,刻意的笑了笑,“娘,您就听三郎的话,自己留着吃,这是小辈对您的一片心意。”
    结果刚拎到手里,周大郎二话不说拿过来,放在牛车上,“听话,拿着,你阿婆他们还有舅舅照顾。”
    这个呆子,别人都是把好东西拿回家,偏偏自己男人把好东西推出去。
    看着周大郎驾着牛车离去的身影,王氏气的直跺脚。
    她愤愤回到房中,压低声音,“儿啊,你好好劝劝你父亲,别对你表哥那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顾驰才是他儿子呢!有这么些好东西,留着你姐姐和你弟弟吃多好。”
    周然不在意摆摆手,“姐姐自有姐夫照顾,弟弟也没缺他吃缺他穿,表哥每次来都会给我们捎东西,刚才还辅导了我的功课,他要是我亲哥哥才好呢!有多少好东西我都愿意给他。”
    王氏翻个白眼,不再说话,得,一家子都是这样,没救了。她只得安慰自己,东西吃了就吃了,只要钱还在就行,反正也没便宜到别人肚子里,呜,这日子没法过了。
    宛阳府,刘知府和学正还有其他几位夫子正在批改答卷。
    每份卷子都糊着名字,由专人誊写一遍之后,方才批改。并且每份卷子不是仅由一人决定,两人共同打分批改,有异义的试卷,众人商量之后再评分,以保证公平。
    前朝把阅卷的权力集中在知府一人手中,很容易出现贪污舞弊的现象,不少真才实学的学子落榜,而有关系的纨绔则榜上有名。
    文正帝登基之后,严厉打击这种现象,也形成了如今多人打分批改的规定。
    阅卷这几天,刘知府眉头紧皱,焦头烂额,这次试卷有难度,大部分考生答非所问,不知所云,难道就没有一个答到点上的?
    他呷口茶,两指揉了揉眉心,方才继续看下去。
    渐渐的,刘知府一直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贴经完全正确,杂文锋利隽永,文采精练别致,庄谐并用,骈散结合,妙趣横生,令人叫绝。诗赋大气豪放,最妙的还是策论,每一句话都说到点子上,言之有物,简洁而有力,犀利而练达,在一群不知所云的卷子中,这一份答卷真真有水平,如果不是基础好、积累丰富的学子,绝做不出这样的文章。
    刘知府特地把这份卷子挑出来,在他看来,这份答卷可打满分,只是还要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花了整整五天时间,所有卷子全部批阅完毕,其他的拿去登记在册,而负责阅卷的这些人望着面前的卷子,各有各的意见。
    挑选出来的试卷都是相对优秀的答卷,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卷子排出名次,也就是府试录取的前十名。
    “这个卷子好,诗赋情景交融,读之让人落泪”;“这个好,杂文短小精悍”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意见,这是很正常的,每个人的爱好和欣赏的风格都不同,在评判的时候,自然会推崇贴近自己喜欢的风格的试卷。
    刘知府抽出最底下的卷子,不急不躁开口,“你们看看这一份怎么样?”
    喋喋不休的众人立马停止,“妙啊,真是妙!” 一个夫子激动的拍着桌子,顾不得平时的端正。
    其他人连连点头附和,每一科都很稳定突出,全面又优秀,虽然在杂文和策论某些观点稍显稚嫩,但在他这个阶段,已经很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众人望着一直未吭声的李学正,难不成没入他的眼?
    只见李学正仔细翻阅一遍,面色不显,语气中却难掩赞赏之意,“堪为第一!”
    毫无异议,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第一就这么定下了。后面的名次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很快前十名出炉。
    刘知府不由得感叹,这么多次府试排名,只有这一次是最迅速出结果的,只因第一名真的是太优秀,可以明显的看出和第二名、第三名的差距。
    几个人对视一下,卷子改完了,名次排好了,他们自然也好奇是哪位学子名列前茅。
    找来考生原本的卷子,刘知府看着上面的姓名和籍贯,原来是他!
    其中一个夫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如果真由他夺得案首,毕竟只是一介贫寒子弟,哪有这么大能耐力压其他考生,难以让人信服,会引起不少质疑。”
    刘知府沉思道,“科举考试看中的是真才实学,而不是家世门第。不过你说的有理,到时候咱们把前十名的卷子张贴出去,自然一目了然。”
    商定好,众人准备散去,刘知府身边的董师爷走过来,递给他几张帖子,“大人,周举人和刘员外求见。”
    刘知府放松的面色瞬间涌上一丝厌烦,“就说阅卷紧张,且我作为主考官,肩上责任更重,事关朝廷人才选拔,陛下也很是看中,不可有一丝松懈。让他们先回去吧!”
    董师爷劝上几句,“大人,周举人的兄长在京城任职,刘员外也是当地的大户,如果得罪了他们,大人就少了一些助力,有些政策的推行和人脉的维持,都要靠这些人完成。”
    刘知府冷哼一声,更是不耐,“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能看不出来?整日只想着投机取巧,以为权力和钱财可以摆平一切,踩在别人的身躯之上,夺取别人的荣耀和资格,真是令人恶心!”
    他站起身,面色严峻而认真,“科举考试本就是选拔优秀人才,如若可以凭借权势地位随意更改,藐视公允法纪,那和前朝的**有什么区别?人脉又如何?得罪又如何?我只求问心无愧,给所有考生一个公平的机会。”
    董师爷垂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我出去拒了他们。”
    李学政和其他夫子作揖,“大人公允,着实令人佩服。”
    他们是读书人,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可也有所耳闻,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被别人记恨在心,指不定哪天就给你挖一个大坑。
    如今宛阳府能遇上刘知府这样刚正不阿、不惧权势的父母官,是大家的幸运。
    真正的公平,不是口中说几句就能做到的,做决策的人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能真正的为百姓当家做主。
    二十九日一大早,宛阳府府衙门口几声鼓响,接着两位衙役开始张贴榜单。
    最近不少学子就在附近晃悠,以便第一时间看到结果。这不,看到衙役捧着榜单过来,一群人立即围上来,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
    衙役张贴好榜单,看着拥挤的人群,摆摆手,示意他们疏散开,大声开口,“不要拥挤,注意安全。府试榜单公示七日,也会通过府、县、镇一层层传递下去,大家不要心急。一等前十名的答卷也已经张贴出来,大家随意欣赏观看,但不得触摸,不得损毁。”
    听了衙役的话,一直拥挤的人群慢慢静下来,反正榜单就在这儿,它又跑不了,什么时候看一个样。
    话虽如此,衙役一离去,平静的人群瞬间如波浪般涌动,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挤上去。当然也有些紧张的,走上前一步,接着后退一步,害怕在榜单上看不到自己的名字。
    “咦,第一名竟然出自临南县,都说淅川县文风茂盛,如今也不过如此,只得了第六名”;“第六名还不行啊,要是我能得第六名,给你磕头我也愿意”
    挤在榜单前的何书之,听着周围人的议论,红了脸。淅川县历来出了不少读书人,而他作为县案首,更是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可如今,堪堪排在第六名。
    “他一个贫寒子弟,只读了两年书,怎么可能考第一?” 何书之忿忿开口,他一向很有自信,觉得第一名如囊中之物,本就该是他的。
    可结果出乎预料,排在第一名的不是他,也不是之前被众人抱有希望的热门夺冠学子,而是一个寒门学子,还没读过几年书,这让他如何信服。
    人群中也有临南县的学子,虽然他不认识府案首,不过出自同一个县城,该有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立即回击道,“科举考试靠的是实力,你若不服,自管来看他的答卷,何必无端质疑。”
    何书之板着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快步来到张贴的答卷前,他还就不信了,自己比不过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子。
    何书之一腔怒气,粗粗看了一遍后,消散了大半;他接着从头到屋又仔细看一遍,剩余的怒气也没了,留下的只有羞愧和佩服,是自己输了,他先入为主的以为贫寒子弟不可能读书好,如今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答卷一排五个,恰好何书之的答卷排在第一名下面,这样对比的更加明显。他不得不承认,第一名是最优秀那个,文章布局立意、遣词造句都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质疑羞愧的情绪过了之后,他又开始反思,得不了第一名,为何自己连前五名也没得到?而录取的一百名考生中,淅川县更是寥寥无几。
    要知道淅川县虽然参加的学子少,可耐不住质量高啊!只要参加考试,基本上都能通过。
    可这次,却是令人大为意外。
    其他人每每谈论起淅川县,夸赞不断,好听的话不要钱的说出来。时间久了,他们也真的以为自己是最优秀的,除了平日的学习,大把时间花费在作诗营造名气上面,本末倒置,以为名气是最重要的,沉浸在别人追捧之中飘飘然,但是骄傲让人自满,考试结果才能分出高低。
    他叹口气,离开榜单,接着就有人挤过去。
    一个长衫书生不住感叹,“这就是第一名的试卷啊!不愧是第一名,和第二名第三名明显看出差距。字迹工整,文章巧妙、别有心意,诗赋情寓景中,跃然纸上,磅礴之气都要溢出来了。”
    另一人接上话,“你这不废话,要不然人家是第一名呢。赶快摸一摸,沾沾光,说不定下次咱们也能考第一名。”
    长衫书生无语的看着他,“衙役不让摸!你这是迷信。”
    那人接着回道: “你不摸算了,反正我要好好沾沾光。” 他趁别人不注意,飞快的把手伸上去,夸张的叫起来,“啊!有一股清爽之气在我体内流动,感觉自己要变聪明了!”
    明知他是在开玩笑,长衫书生犹豫了一下,自己要不要也摸一下,万一沾了光,自己真的开窍了呢!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其他人飞快的涌上去,“我先摸”、“我是第一个,你别和我抢”
    何书之低头看了看手心,自己要不要也去沾沾光?
    最近几天顾母心神不宁,总是操心着府试的成绩,晚上做梦还梦见了这件事,成绩也该出来了吧!要是自己住在府城就好了,也能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这天半上午,她在月河里洗完衣服,端着盆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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