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梗着脖子吼道：“我们大男人说话一项算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好。”林念茵这才抬眉看了陈师傅一眼，乜着他说：“我等着你的一个唾沫一个钉。”
    边上的李向前看看林念茵，又看看一直自视甚高还脾气火爆的陈师傅，摇摇头。
    他虽然认识林念茵的时间没多久，但也自认为了解她。她现在这样说，陈师傅输定了。
    而且……
    李向前看着蹲在地上修机器的林念茵，又看看陈师傅，心里忍不住为陈师傅感到悲哀。
    这个林念茵老师虽然看着脾气好，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恐怕陈师傅真的在厂里面干不长久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林念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说：“好了，你们现在试一下看看。”
    “这么快？”李向前立马道。
    林念茵点头，“问题不大。”
    李向前才不管什么问题，既然林念茵让试一下，他立马就安排人开始去试。
    又过了一会儿后，就有人拿着新布过来，满脸兴奋地说：“好了，而且感觉质量比其他的机器上的还要好，你们看看着个密路，看看断边，都特别齐整又好看，还有里面的纹路，你们快看啊！”
    “先给我看看！”李向前立马冲上去。
    研究了几分钟后，李向前又跑去其他的机器边上对比了一会儿，才激动地跑过来说：“真的是，是比其他的机器织出来的要稍微好一些，快……快，快再多试几次！”
    边上的人立刻又点头，然后跑过去尝试。
    几次之后，发现机器真的被修好了，也没什么问题后，李向前捂着胸口大喘气，激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深呼吸几次，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李向前才对边上的人说：“快，和其他人说这边也开工，尽快调人过来，咱们赶生产。”
    等到边上的人得了吩咐跑出去，李向前又深呼吸几次，还是忍不住一脸激动地和林念茵说：“林老师，没想到你真的把织布机给修好了，我这……我这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我……”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找厂长。”说着，李向前就跑了出去。
    林念茵也抬脚往外走，路过那个刚刚还趾高气昂的陈师傅面前的时候，林念茵淡淡瞥他一眼，“记得你的一个唾沫一个钉，别干了。”
    陈师傅的一张老脸顿时炸红。
    四周原本的喜悦声瞬间下去，纷纷盯着陈师傅。
    然后又去看林念茵。
    林念茵可没有心情继续在乎这个恶心人的陈师傅，撂下一句后也没管边上的其他人，继续往外走。
    卫明川抱着小姑娘在外面玩儿，看见林念茵出来就说：“修好了。”
    林念茵点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卫明川朝门口努努嘴说：“刚刚李向前一脸喜色地跑出来，我就猜到了。”
    林念茵就说：“问题不是很大，所以很快，不过碰到一个讨厌的人。”
    卫明川挑眉，看见林念茵的脸上有灰，连忙掏出手绢帮她擦脸，还问道：“怎么了，刚才有谁给你气受了。”
    林念茵摇头说：“我是那种会让自己受气的人吗？我当场就报了，就是碰到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男人，看不起女人而已。”
    然后，林念茵就把刚才有关于陈师傅的那些事儿给说了。
    卫明川也跟着皱眉，最后只能摸摸林念茵的脑袋说：“别生气了，回头我找机会帮你出气。”
    林念茵摇头，“不用，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们先在这儿等一下李向前，然后见一见他们这个棉纺厂的厂长。”
    又过了有几分钟，李向前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跑过来了。
    李向前远远冲林念茵打了声招呼，示意了她边上的人是厂长，先带他去看看车间的情况。
    林念茵点头，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满脸通红的厂长。
    李向前就在一边做了介绍，然后面前这位李厂长就十分激动地表达了自己的高兴和感谢，说了好大一通话后，就说要请林念茵他们吃饭。
    林念茵摇头说：“吃饭就不用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们了，我们也不好不管他们。”
    “那就一起，都叫上！”李厂长大手一挥道。
    林念茵摇头，“真的不用了，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买过年用的东西，来回一趟挺麻烦的，再耽搁下去，等回去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李厂长不知道林念茵他们的身份，当即抬头看了看天空说：“这还早着呢，不着急，回头你们要真是赶时间，我让我的司机送你们回去，咱们坐车，快的很呢！”
    林念茵摇头笑笑，就看见李向前抬手制止了李厂长，说：“这位林老师还有卫先生，和咱们大门外等着的那些都是那边……部队的人，他们真的不太方便。”
    “哦！”李厂长愣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看了林念茵和卫明川一会儿，然后说：“原来是这样，那……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多留了，不过林老师今天真的是帮了大忙了，不管于公于私，我作为棉纺厂的厂长，还是要感谢你的。”
    想了一会儿，李厂长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看，我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什么，要不这样，林老师你看我就把这次我们预算从外面请师傅的钱给你，怎么样？”
    似乎是怕林念茵不答应，李厂长又说：“虽然说三百块钱不多，但也确实是我们这个厂的预算，还希望林老师别嫌弃。”
    “钱就不用了，我也是顺手帮忙而已。”林念茵摇头，然后看了一眼自打李厂长过来后就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陈师傅说：“不过我看你们厂子里面的师傅手艺不怎么好，之前还和我说不干了，刚刚好你们马上就要缺人，而我们学校正好有一门机械课程，里面有几个孩子的天赋还不错，目前也能上手修一些器械，回头我可以专门给他们补一下关于织布机的知识，保管比你们厂子现在的师傅手艺好很多，就是不知道你们要不要人。”
    “这……”李厂长一脸茫然，“这谁要不干了？”
    李向前回头瞥了一眼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陈师傅，然后小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李厂长张张嘴，也跟着顺着李向前的视线回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
    林念茵也没有要逼着这个李厂长能立马答应，而是说：“我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也是因为你们的那个师傅手艺确实不怎么样又脾气那么大，这种光拿钱不干事的工人实在是对国家资源的一种浪费。”
    “而且我也不和你们说大话，我们那儿确实有几个孩子天赋不错，我能保证他们手艺没问题，加上他们都是军人家庭出来的孩子，人品方面你们也放心，总比用一个脾气大和工作能力差的人要好很多，你们觉得呢。”
    李厂长看看林念茵，又看看边上的李向前，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啊林老师，你看你说的这件事也确实一下子让我实在太惊讶了，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你也看见了，都忙翻天了，也确实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你等我回头有时间了好好想一想，你看怎么样？”
    林念茵点头，“当然没问题，您这边要是考虑好了，就请和李大哥说一声，让他通知我们一声，您也知道我们住的远，出来不太方便。”
    李厂长立马就说：“那是肯定的，林老师放心。”
    接着，李厂长话锋一转，又说起之前有关工钱的事儿，“不过事归事，工钱还是归工钱，林老师今天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我们厂子怎么也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但是现在我也没办法抽身专门准备其他的，所以这钱，林老师你看你还是收下，怎么样？”
    林念茵摆手，“李厂长说笑了，您忘了我丈夫是军官了，我又是老师，怎么也要以身作则。钱就不用了，我们拿了也说不清楚，还会招来麻烦。”
    “可这……”李厂长正要说什么，就见李向前按住李厂长的胳膊说：“我看要不然这样好了，林老师今天确实帮了大忙了，但是他们的身份收钱也确实不合适，不如这样，我记得咱们厂子里面还有一些有些瑕疵的布料，要是林老师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一些，算是咱们厂子的谢礼，也不会违反规定。你们觉得怎么样？”
    还不待林念茵点头，李厂长就说：“这个好，这个可以，就是不知道林老师会不会嫌弃这些布料是次品。”
    “怎么会呢。”林念茵摇头。她心知要是实在什么都不收也不太好，更何况她也想和他们继续有来往，要是能搞定之前说的那件事，也能通过棉纺厂，把学校里面的孩子一个个送出来工作。
    林念茵就说：“那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李厂长他们连忙就道：“这算什么不客气，要是我们从上海请师傅过来，算上来回的路费，我们请人的花销，再加上在这边耽搁的时间和花的钱，说实话，三百块钱肯定都不够，我们这回算是占了大便宜了。”
    林念茵笑笑，然后就跟着他们去了仓库。
    李厂长非常大方地说：“林老师，你随便选，看上什么就随便挑，唯一一点不好的是我们现在库存的确实没有好的料子，因为现在外面催的急，有好的都第一时间发出去了。”
    林念茵就说：“没关系。”
    林念茵随意扫了一眼，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成匹的布料，这些也是瑕疵品吗？”
    李厂长点头说“都是瑕疵品，现在仓库里面没有好的布料，这些成匹的布料而且还是之前你修的那台机器织出来的，你看看这里面的密路还有走向，都是瑕疵，没办法正常往外面卖。”
    林念茵然后随后拿了一匹看了看，见确实不是好的，就说：“那我就要这个好了。”
    “这怎么够！”李厂长连忙说：“一匹布才三十米，就是卖出去也没多少钱，林老师你这也太客气了。”
    林念茵摇头，“今天本来就是帮忙的，这些就够了！”
    “不够不够。”李厂长连连摆手，然后拿下林念茵手上的那匹布又说：“而且你选的这匹布的瑕疵有点多，这样吧，我来给你挑。”
    “李主任。”李厂长又喊了李向前一声，两人上前，没多久就给林念茵挑了六匹布出来，然后说：“我也没多拿，也就六匹布，马上要过年了嘛，咱们就图个六六大顺，讨个好彩头。”
    “真不用这么多！”林念茵哭笑不得，“我这要是都收了，往后也不用买布了。”
    李厂长就说：“这些也真不贵，说实话，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瑕疵的库存，我们也着急呢，正好林老师帮我们消化一些。而且我们通常都是内部消化或者定期对外面处理掉这些瑕疵布，给谁都一样。并且你看着多，但这样的瑕疵布往外面卖，一匹顶多也就卖个五块钱，六匹布也就是三十，我用三十换三百，简直太划算了。林老师你真别和我们客气。”
    接着，李厂长又喊李向前说：“李主任，咱们俩一起把布给林老师送出去，不是说她赶时间嘛，也别耽搁了。”
    李向前点头，就对着林念茵说道：“林老师，你真的不用客气，这些布也不是多好的那一种，确实不值多少钱。不过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回头等过了年你有时间了，就帮我们厂子的其他机器都看看，看能不能都弄成今天修好的那一台一样，织出来的布比之前的要漂亮多了。”
    林念茵无奈，只能看着他们抱着布大步流星往外面走。
    到了工厂大门口，李厂长看着外面给一溜烟停着的三辆军车，愣是给吓了一跳。
    他扭头看着李向前低声问道：“这些是那个林老师的同伴？”
    李向前点头。
    李厂长咂咂嘴，“我的妈啊，你这是打哪儿认识的人啊，这车可不简单，还一开出来就是三辆。”
    李向前心想，‘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就走了这个狗屎运气，随便在旧货市场喊了一个人，结果人家背后的力量这么大’。
    李向前就说：“我也就运气好。”
    李厂长斜了李向前一眼。
    车里的几个见到外面的情况，也跟着下车了。
    杨婶儿好奇道：“小林啊，你这是……买了这么多的布？”
    林念茵摇头，然后就把刚才的事情给说了。
    杨婶儿他们听了也是面面相觑，然后又听李厂长当着他们的面算了一笔账，顿时也觉得没什么了。
    倒是杨婶儿看着感慨说：“要不说读书有用呢！”
    然后她还碰了韩红星一下。
    韩红星躲开。
    随意扯了几句，李厂长他们就离开了。
    林念茵他们一行也离开。
    路上，林念茵就拿了两匹布给方校长说：“校长，这两匹布就留给学校当作以后奖品好了。”
    “你不留着啊？”方校长惊讶道。
    林念茵指着边上的布说：“您也看到了，太多了，我留这么多也没用。而且我的工资和明川的工资加在一起足够用了。”
    况且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开放市场，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她要是真的留这么多，说不定还会惹麻烦，还不如留给孩子，当作激励他们的一个小礼物。
    然后，林念茵又拿了一匹给杨婶儿说：“杨婶儿，今年红糖厂才开始，这么久了也没有给大家伙发工资，你把这匹布拿着，回头给大家伙一人分一点，算是给她们过年的小礼物吧。”
    “我这……”杨婶儿立刻摆着手说：“小林啊，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