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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佟星河面色认真地点了下头,“它们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
    江昭阳的脸色突然一僵,眼神也变得有些恍惚,三·点钟的阳光映在他的脸上,白得跟纸一样。
    “好了,走啦!”佟星河一脸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脸,“跟我回家,洗洗澡,刮刮胡子,换身衣服,晚上在天上人间再给你点两个漂亮姑娘,保证你明天早上一起来,把这些烦心事通通忘得干干净净。”
    江昭阳的脸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丝血色,“天上人间早被封了,你丫儿蒙谁呢!”
    “瞧瞧……瞧瞧……德行!我一提天上人间,你丫儿准来劲,跟他娘的憋了三十年,没提过吊的种狗一样。”
    江昭阳马上攥了攥拳头,又假模假样地瞪了瞪眼,佟星河马上把眼一睁,“怎么地啊,你还来劲了?信不信老娘用一只手也能把你那三只手全拧下来。”
    江昭阳低头看了看她那只还吊在肩膀上的左臂和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最后只小心嘀咕了一声:
    “好男不跟女斗!”
    第52章 出山
    佟星河轻轻地露齿一笑,随后朝停车场摆了摆手,角落里停着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马上开了过来。
    车辆停稳后,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他的腰微微弯着,同车门的流线完全吻合。
    “祺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给我开门!”佟星河嘟着嘴说。
    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额头上满是皱纹,不过笑起来却格外和蔼可亲。
    “小姐,您这不是受伤了,手不方便。”
    “我又不是两只手都受伤了……”
    “是……是,下次您自己开。”祺叔依旧弯着腰,脸上挂着毕恭毕敬的微笑。
    “每次你都这么说。”佟星河表情颇为无奈地回头看了江昭阳一眼。
    “江少爷好!”祺叔打起招呼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江昭阳却跟他毫无距离感,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喊道:
    “我也就从祺叔嘴里听过‘少爷’这俩字,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叫我种狗、种马、种猪,就像我是两条腿的播种机一样。”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身后突然袭来了一阵疾风,他也没转身,就跟身后长了双眼睛一样,拿手肘一档,正好切中佟星河黑丝紧裹的小·腿。
    如果他不挡这么一下,那只至少有七八公分高的豹纹高跟不知道会刺入他肩后的哪处皮肉。
    他用另一只手弹了弹她脚上深红色的鞋跟,“嗳,师姐,麻烦您把凶器收好。”
    佟星河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坐进了车内,祺叔用手在车门侧面轻轻一点,后面的车门就自动关闭了。
    江昭阳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之后,把手随意地往后面一伸,“手机借我用下!”
    “你的呢?”佟星河一脸忿忿地问。
    “说是还没查完,查完就还给我。”
    佟星河把手机递给他之后,他熟练地拨出了一个号码,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
    江昭阳一下听出了那是颜鸿非的声音,不禁皱了下眉:
    “首长好,小冬不在吗?”
    “是江队啊!”颜鸿非沉吟了一下,“小冬她住院了。”
    江昭阳不觉一下坐正了身体,问:
    “她怎么了?是因为内部调查?”
    颜鸿非没有正面回答,最后只是似是而非地沉沉“嗯”了一声。
    “她在哪?”江昭阳又问。
    在一番确认之后,他恭敬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扭头对祺叔说:
    “先去趟协和医院。”
    ·
    在协和医院一间普通病房里,江昭阳见到了正在皱着眉睡觉的颜以冬。
    虽然只是一周不见,江昭阳却依旧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女孩一周以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面如白纸,嘴唇皲裂,眼睛周围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衰败的百合。
    “对不起,首长。”江昭阳突然间咬紧了牙龈,转过身面向颜鸿非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颜鸿非还没回答,江昭阳突然听到从身后的病床·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来了。”
    江昭阳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把身体转了回去。颜以冬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对着他虚弱地一笑。
    “嗯,最近在医院多休息休息,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江昭阳说。
    颜以冬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一斜,看向了一旁的佟星河。
    “佟姐……”她甜甜地一笑。
    佟星河随手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随后理了一下她额前的发丝,心疼地问:
    “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了?那群畜生没对你刑讯逼供吧?”
    颜以冬表情一僵,江昭阳更是一张脸黑了半个。
    颜鸿非这时拍了拍江昭阳的肩膀,轻轻地说了声:“江队,来……”
    江昭阳乖乖地跟在颜鸿非身后,从病房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处没人的窗前才停了下来。
    “我听小冬说,你们内部隔离调查之前,你曾经让她打电话找我帮忙?”
    “难道她没找你?”江昭阳好像突然猜到了什么,一脸吃惊地问。
    颜鸿非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江昭阳突然感觉胸口处划过一阵刺痛。
    “她是在调查结束后倒下的。”颜鸿非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竟然一个人撑到了最后。”
    江昭阳表情烦躁地掏出了烟盒,点上了一支红双喜,解释道:
    “当时我让她给您打电话,就是希望您能在内部隔离调查开始前带走她,毕竟她还没正式入职,还不算我们部里的人。”
    说完这话,江昭阳不禁扭过头,看了一看颜鸿非的反应,没想到,他的反应异常平淡。
    “老首长,我能不能问个问题,如果她当时真的打电话告诉了你,你会帮她吗?”
    这个问题对颜鸿非来讲,仿佛是个棘手的难题,他站在窗前思索了很久,最后才一脸正色地说道:
    “昭阳,我的履历你应该也看过,我是在襁褓中跟着父母参加革命的,一路看着他们打完了抗日战争,又打国内战争,最后看着他们牺牲在了战场上。后来,我沿着他们的足迹,入了党,进了军队,参加了对越战争,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许不能完全体会那种从烽火岁月一路走来的感受——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易!”
    江昭阳最怕的就是开会听人讲历史,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曾经我是一个老兵,后来一步一步成了团长,师长,司令,再后来成了你们口中的首长。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首长是怎么来的?”
    江昭阳摇了摇头。
    “我这个首长,是用无数前辈的生命换来的!”
    “所以昭阳,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这个国家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由那些衣衫褴褛的农民,那些死战不退的战士,那些勉强能把枪抗在肩上的孩子,一寸一寸拼下来的,他们都死了,才轮到我们活下去。”
    “你也应该知道,在那个旧社会里,有钱人、官员的孩子们杀了人不必坐牢,做错了事也不用悔过,如果现在我用我手中的权力,让我的家人犯了错误就不用审查,那当年的烈士先贤,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这新世界,同旧社会,又有什么分别?”
    不知为何,颜鸿非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竟让江昭阳的内心感到一阵惭愧。
    “老首长教育的是。”他低头反省道。
    “当然,你是好意,我也能理解。”颜鸿非安慰了他一句,说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返回了病房。
    颜以冬和佟星河还在拉着手说话,不知道佟星河说了什么,惹得她红着脸直笑。
    江昭阳默默地靠在墙角,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个女人聊天的每一个细节。
    阳光穿过淡蓝的窗帘,铺洒在洁白的床褥上,走廊内不时传来护士忙碌的脚步声,空气里更是充彻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她们一个吊着手臂,一个精神衰弱,竟也能聊得兴高采烈。
    “女人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江昭阳有些惊奇地想道,嘴角随之漾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不过就在他眨眼的瞬间,秦玉的侧脸突然闯进了他的意识里,他的眉心猛然一颤,随即一行诗文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他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神色怃然地捂在了脸上。
    几分钟后,他再次对颜以冬强调了安心养病的重要性,然后朝佟星河摆了摆手,示意该离开了。
    ·
    在下楼的电梯里,佟星河不解地问:
    “你们的内部调查有这么恐怖吗?怎么小冬的精神会差点垮掉?”
    “你不是也被调查了吗?”江昭阳反问道。。
    “他们也就是找我问问话,很快。不像你,一个星期才出来。”
    “内部调查本来就很琐碎,需要你重新回顾所有细节,对同一个问题他们也会问很多遍。因为就算是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有发困的时候,原来圆过的谎在那时候就很容易出错,除非你说的都是真话。就她,你也知道,不喝点酒她根本睡不着,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相信她几天加起来总共睡了不到俩小时。”江昭阳盯着电梯四角的灯光解释道。
    “我一直忘了问你,她为什么睡觉前一定要喝酒?”
    “她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她有超忆症。”
    “啊?”佟星河吓了一跳,随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就像你被一个噩梦吓醒了,他们却硬逼着你无数次重复做同一个噩梦一样,正常人谁能受得了这个!”
    “而且,这些噩梦还不止一个,对吧?”
    电梯门打开,江昭阳正想点头,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从电梯口瞥过,却突然敛起了笑容,下意识地把手拦在了佟星河的身前。
    虽然门口站着一群想要上楼的病人家属,但是江昭阳依旧敏锐地从中发现了几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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