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可是知道了什么?
“你瞎说什么?”裴芄兰眯眼捏帕子,自以为掩饰的好,实则神态语气无一不透着紧张。
阮苓苓无辜的眨了眨眼:“二表姐生气了?我,我没说什么呀,只是觉得睡不好只是小事,一点小事传的家里沸沸扬扬,二表姐还为此专门探望,今日又特意麻烦外祖母换院子……总归不太好,给街坊四邻知道家里有我这么个爱挑事的表姑娘,怕是会说裴家治家不严,名声也跟着受影响。”
这话里重点,别人听不出来,裴芄兰听得真切。
街坊四邻,名声……
这小贱人怕真是知道了什么!
南莲站在阮苓苓身后,一抬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弯如月牙的笑眼,似得意的小狐狸。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小姐要让她打听街坊四邻,她一直没想明白,裴芄兰为什么对她们院子耿耿于怀,又不敢自己说,非要撺掇别人,原来是这话不好说。
因为邻居?公主的儿子小郡王?少女怀春?
可真是敢想啊!
裴芄兰不确定阮苓苓知道多少,她心里笃定阮苓苓并不知道,这贱人来的时间太短,不可能清楚,但阮苓苓刚刚话点的太透,她不得不防……
没办法,院子的事,只得按下不提,还笑眯眯握住了阮苓苓的手:“原来是这样,表妹怎的不早同我说清楚?害我在祖母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
话已递到长辈面前,不是开个玩笑就能抹过的,裴芄兰眼珠转了转,立刻把自己择出来:“要我说啊,都是刁奴作妖,姑娘家闺阁私事哪是能到处说的?前几日不也是,不是送错首饰,就是送错布料,差当的一点也不经心。”
说着话,她还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这个事,还真不是换院子就能解决的。”
她嘴上说着不怪,心里哪会没意见?从她握手的力度就可观一二。
阮苓苓忍着疼,适时表态:“我远来至此,不是只住一两天,自该努力适应京城气候,真是住哪里都一样,不用换院子,也不该打扰外祖母和二舅母,不过二表姐说那院子到了冬日很冷……到时我若畏寒,怕才是真要麻烦外祖母和二舅母了。”
暗意,我初来乍到,不愿掐尖要强惹麻烦,也不能留下软弱好欺负形象引的人人都想来踩一脚,你不让我难做,我自也不在意一个院子,等这段时间过去,你要这个院子也行,只要不给我带来烦恼。
裴芄兰哼了一声,此事算是揭过。
咱们以后再战!
老太太却不愿轻易放过。
她轻轻放下茶盏,叫身后徐妈妈过来:“将苓丫头院里的管事妈妈提过来,赏二十板子。”
房间登时安静无声,噤若寒蝉,只能听到徐妈妈走出去拿人的脚步声。
很快,啪啪的板子声就从远处传来。
沉,闷,板板到肉,就像……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束手不言。
阮苓苓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太可怕了……
这就是宅斗啊!
有什么事,能私了就私了,私了不了,闹到长辈面前,长辈未必各打五十大板,却会对这些八糟的麻烦不满,必要下一下你的脸。
这板子打的真是阮苓苓院子里的管事妈妈,以为训诫?不,她训的是裴芄兰。
若阮苓苓没猜错,那个被打的妈妈,定也不是老太太手底得用的人,要么办事不利,要么跟裴芄兰有来往,不然为什么老太太连问都不问,直接按上打?
以后,她不必再担心院中消息走漏,裴芄兰来找麻烦,但院子里的消息不可能密不透风,只是拐了方向,报向老太太或二舅母……
好厉害。
深宅大院,不怕你受委屈不说,只怕你挑事。怪不得林妹妹进贾府要小心翼翼,宅斗就是这样,看起来没有硝烟,实则处处是机窍,一不小心就会沾上人命。
听着远处的板子声,裴芄兰似乎察觉不到深意似的,笑着摇刘氏胳膊,一脸孺慕,讨巧卖乖加撒娇:“还是祖母好,哪哪都周到,芄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像祖母这样本事?”
刘氏也没推开她,笑眯眯:“你会长大的。”
好一个天伦之乐。
阮苓苓心下摇头。
裴芄兰是真没看出来吗?
不可能。
她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浅的局面都看不出来?她看出来了,只是装没看出来。
为什么?
因为年纪,性格。
裴芄兰应该很善于利用自己的年纪和特点,知道自己还小,可以轻易被原谅,她明白长辈的忍耐点在哪里,不会过线,知道在该放低身段的时候低,别的时候不需要……
比如在她阮苓苓这里这里,就是不需要的。
看到裴芄兰甩过来的挑衅眼神,阮苓苓更明白,她方才所想,全是对的。
这裴芄兰,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今日事了没错,她四两拨千斤,很漂亮的应对过去了,暂时不必烦恼换院子的事,但也招了裴芄兰更大的恨,下回怕是更难解……
但她也不怕就是了。
她就不信,折腾出这么多事,裴芄兰真的就能水过无痕,毫发无伤,无事一身轻。
第6章 这就是正妻
给长辈请安,老太太没发话,房间里谁也没敢走,直到庭外板子啪啪啪打完,房间里气氛才轻松了些。
二太太方氏亲手伺候老太太吃了块点心,微笑道:“媳妇刚刚反省,二姐儿说的很对,不能因为媳妇一人生病,连累了家中前程,哥儿们如今正是上进的时候,万万不能轻视错过。可媳妇想了想,阁老们位高权重,都是清流,这礼不大好送,贸然重礼,只怕别人不会收,还会疑我们居心,如此,咱们不若办个小宴……”
“这炎夏燥热,人们大多心中烦闷,正好咱们家水景多,好生准备一番,可做那曲水流觞,年轻文人喜欢,年纪大的老学究也不会觉得太轻浮,再请各府夫人小姐们凑个趣,这场子就能热闹起来。咱们裴家先祖配享太庙,家里两个出息孩子又都入了翰林,虽平日与阁老权贵往来不多,但这般正经去请,一定能请来。媳妇将此宴好好操办一番,让大家亲近亲近,许这后头的机会就大了……娘觉得怎么样?”
方氏面上带笑,温温柔柔的说了许多,竟是片刻间就有了主意,不急不徐,有条不紊,安排的明明白白,让人信服。连略方的脸仿佛都打上了柔光,端淑明艳,很有种特殊的温婉之美。
阮苓苓心想,二老爷让嫡子嫡女先于庶子庶女出生,是有原因的。
这深宅大院里,真是谁都不能小看啊!
方氏贤惠敏锐,走的路子正,办小宴邀人,谁能说出不好?而且办这件事,最忙最累的就是主母本人,她自己愿意,裴家又不差钱,为什么要反对?
果然,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向方氏的眼神慈爱又满意:“正好我这把老骨头整日枯坐闲得发慌,可以趁机会会一会老姐妹们!”
阮苓苓很懂,老太太并不是闲得发慌,也并不是真的想会老姐妹,这话的意思是她要帮忙招待客人。古人重孝道,老太太对儿媳的支持与帮助,带来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老太太拉住方氏的手拍了拍:“只是怕辛苦你了。”
方氏垂头,笑的更加温柔恳切:“不辛苦,为裴家荣光,媳妇甘愿付出一切,从不敢藏私,到时也会请娘家人过来,助力一二。”
老太太脸上笑纹更深,谆谆叮嘱:“那到时你可要好生招待,别都顾着照顾客人去了,反倒怠慢了自家人。”
方氏微笑:“媳妇省得,娘您就放心吧。”
这一来一去的对话,着重点明了自己的正妻位置,摆明立场,腰板挺得直直,还能挤兑了别人,又让人无话可说。
阮苓苓心叹其手段,再看裴芄兰——裴芄兰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毕竟这对她哥哥来说是大机会,只哼了一声,闷头喝茶。
但不作妖她就不是裴芄兰了。
喝了两口茶,裴芄兰眼珠子一转,又说话了:“既然要宴请贵宾,不若多下些帖子多请些人,京中权贵这么多,咱们下帖子别人有事不来可以,不下帖子怕会让人觉得轻慢了。”
比如旁边的邻居,安平公主一家!
后面这句话她只能想想,不敢说出来。
方氏仍然温温柔柔:“自然。我还想着,这次请宴虽为正事,也不好太正式了,谁都能看出来反倒不好,不若你们几个姑娘出来帮帮忙,也当历练了。大姐儿——”
她点到女儿的名字,裴素兰自然应声:“娘。”
“娘病着,你又是长女,到处多看着些,到时候还要帮忙待客,可不许有疏漏,”方式给裴素兰安排完事,看向裴芄兰,“二姐儿一向心思灵巧,颇懂鉴赏,家里各处的布景搭配,就交给你了。”
不等裴芄兰应声,方氏又看向阮苓苓:“还有苓丫头。”
阮苓苓立刻坐正:“我,我也要?”
方氏笑容温柔慈爱:“我瞧你是个喜欢安静的,京城人脸又不熟,这认识融入都要慢慢来,直接把你抓上场去认人,记住了自然是好名声,若是没记住,下回见面认不出,就尴尬了——”
阮苓苓立刻摆手:“我不要立刻上场,我记不住!”
“好好好,那到时宴会起了,让你大姐姐带着你先认认同家里亲近的人,”方氏笑着,“在之前,你要不要去厨房试个菜?也不用你做决定,帮着提提意见就好。”
阮苓苓一听这差事好啊,不用负责任,还可以偷吃好吃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
方氏摸了摸她的头:“二舅母知你勤快,懂事,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往外跑,可在家里总会闷,除了姐姐们,跟哥哥们多熟悉熟悉也是使得的,日后总要一起出门做客,互相照顾,你那几个哥哥啊——”
裴芄兰登时心生警惕:“三哥最近做学问忙,女儿与姨娘都不敢多做打扰呢。”
谁知这嫡母起了什么心思,别要把这便宜表妹塞到哥哥屋里吧!
方氏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话音转没转,顿了顿,才柔声继续对阮苓苓说:“你那几个哥哥,我再生病精力不济,也照顾的过来,只是三哥儿和二哥儿都有妹妹疼,就家里老大没有同胞姐妹,一直要强自立,我瞧着心疼,你这孩子温软贴心,得空就帮二舅母看着些,好不好?”
家中三位少爷,老三裴明昕有裴芄兰,老二裴明伦有裴素兰,就主角大佬裴明榛什么都没有,别说同胞的兄弟姐妹,他连父母都没了。
这话怎么好拒?
阮苓苓心里苦着小脸,点头应了。
事情都安排好,方氏很是满意:“你们姐妹几个要亲亲睦睦,好好表现啊。”
老太太端了茶。
今日请安到此为止,大家有眼色的退出。
阮苓苓走在最后面,等方氏母女和裴芄兰都走了,方才脚步轻轻的转出月亮门。
南莲品着刚刚的话,拉了拉阮苓苓袖角:“小姐,刚刚二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让您多熟悉亲近大少爷……是想您嫁进来?给大少爷?”
阮苓苓笑了。
不管别人有什么想法,都没关系,一则瞧老太太的意思,未必愿意,二则么——
“小莲莲放心,大表哥不可能娶我的。”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明明白白的,大佬有个非她不娶的白月光啊,别说现在,到全文完结人家都没娶妻的。
南莲看着笑容有些奇怪的自家主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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